昌息王被暗殺這消息業侯哲並沒多大反應,因為他早聽說昌息王是個昏庸的皇帝。但指使者是其父親,這個他可無法接受。 侍童被業侯哲的氣魄嚇到了,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我也隻是聽來的。” “聽誰說的?” “培都現在到處都有人說,消息好像已經散播到了全國。” 業侯哲沉默下來,他自然不相信這樣的消息,所以猜想是不是有人栽贓嫁禍。 “好了,你下去吧。”法靜遣道。 侍童鞠個躬,轉身退下。 “所謂清者自清,我相信這跟丞相無關。”法靜安慰道。 業侯哲突然想起院師剛才的提問,並結合剛聽到的消息,頓時起疑,定定地看著院師,想問又問不出口。 法靜一眼看穿,辯解道:“這條消息我也很意外和震驚,跟我剛才想告訴你的秘密並沒有關聯。” 業侯哲本身並不想懷疑自己一直敬佩的院師,他看得出院師的解釋並無撒謊成分,為此鬆了口氣,不過因為父親被懷疑是暗殺昌息王的主謀,消息沖擊太大,所以並沒有心情聽院師打算告訴他的秘密。 突然一個年輕小夥沖了進來。 這年輕小夥叫成迅,扁平的鼻子像是沒有鼻梁骨,隻見他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地傳報:“不好啦……官兵……官兵闖入了書院……正要……正要來捉你呢!” “哦?官兵緊追著消息前來,即使是連罪也未免太快了點,似乎有人急切想鏟除你們業家,抑或是急切想對付你呢?”法靜淡定地看著業侯哲分析道。 業侯哲自己也不驚慌,一個是他自身性情如此,二來他所在的上德書院為昌國第一大書院,建於山林之中,麵積廣闊,院部眾多而分散,他所處的史修院在側山,離主院較遠,不至於立即被找到。 但大概是有知情的學生透露,已經有七個官兵朝側山前來,並已到了山腳。 法靜俯視山腳,遠遠地便看到官兵,於是說:“雖然我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是否有陰謀,但以我對丞相的了解,他絕不至於做出弒君這種反逆之事。縱使你無辜,但連罪是殺頭之罪,所以在真相未了之前,你還是先逃為妙。” “我也這麼想。”業侯哲看著正在上山的官兵鎮靜地說,聲音相當沉穩,不像他這年紀所應有的語態,緊接著回頭,“所以還希望老師和迅兄能幫個忙。” “有什麼用得上的你盡管吩咐。”成迅爽快地回答。 五分鐘後,官兵們上到了史修院,也有些氣喘,然後領兵看學堂裡隻有法靜一個院師,問:“你的學生呢?” “現正值假期,絕大多數已經返家,剩下一個也下了後山。”法靜不緊不慢地說。 “他是不是叫業侯哲?” “你們找他有何事?他犯了什麼王法嗎?”法靜明知故問。 “他父親也就是丞相犯了弒君大罪,上令需誅九族。” “哦?發生這麼大的事嗎?”法靜故作震驚。 “我們隻是奉命前來捉人,還請院師您合作,告訴我們他去了哪裡。”領兵對老師還算恭敬。 法靜猶豫著說:“一般他下山都會到後花林,你們到那找找吧。” 領兵作個揖,然後又領著手下們快速從後山下去。 到了後花林,領兵發現成迅,對比了一下手上的通緝令——不是,但小小的後花林就一個人,於是又拿著通緝令展在成迅麵前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成迅仔細地辨認這手繪的通緝令,然後醒覺道:“哦,這不是業侯哲嗎?他什麼時候成通緝犯了?” “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領兵不很耐煩。 “我之前見他往城裡跑了。”成迅指著一個方向說。 領兵急不可耐地領著其他官兵匆匆離去。 這業侯哲去了哪?他其實一直就躲在史修院裡。 “雖然幫你把官兵從學院引開了,但我不代表所有院師,成迅也不代表所有學生,所以現在學院已算不上是安全之處。”法靜好心告誡道。 “我知道。”業侯哲認真得有點怒氣,“而且我也沒打算要繼續留在這裡。” “也就是說你心裡已經有了去處?”成迅好奇道。 “我要回紅京一趟。” 法靜和成迅都很驚訝。 成迅作為業侯哲在學院裡唯一的朋友,他很清楚業侯哲說到做到的性格,所以相當擔心:“培都這學城裡尚且有官兵捉你,回紅京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或者是。但我認為有必要回去弄清真相。” “你一個人回去又能做什麼?” “成迅說得對。”法靜幫腔說,“你一個人回去也不能做什麼,何不暫時找個安全之處藏身呢?” “家人處於危難之中生死未卜,難道你們認為我會茍且偷生嗎?”業侯哲本已刻板的表情再加一分嚴肅,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法靜觀察業侯哲的表情,知道他是一個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人,於是嘆口氣說:“那你回去打算怎麼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弄清真相?” 業侯哲像是早已想好,回答道:“盡管我不曾與官員打交道,但父親在朝廷裡有親黨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想先回去找這些人。” “這確實是個辦法。但我要提醒你,在這種非常時期,親黨也並非可以完全信任,尤其是在局勢變換的時候,還請你務必謹記。” “是,我會的。” “從這裡到紅京有很長的路,我記得你並沒有騎乘,坐馬車要過城池不安全,而且也不是很快。如果你熟悉路線又懂騎鹿的話,就請用我的那匹黑鹿吧。”成迅慷慨地說。 “那就在此謝過了。”業侯哲心存感激,之後順利取到成迅的黑鹿,全速從培都趕往紅京。 跑了半天,天色暗了下來,業侯哲坐著累,肚子也犯餓。 他深明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即使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也得照料自己的坐騎,否則坐騎跑垮了,再趕路就會事倍功半。 正好,在不遠的路邊,有個叫“悠風”的小客棧,可供他和坐騎休息並補充體力。 於是他把黑鹿係放到馬廄裡,自己再到客棧點幾個麵包和一疊小菜,坐下慢慢品嘗。 “聽說了嗎?丞相府上下被抄斬了。”一個閑客聊起。 業侯哲心裡當即一震,手裡拿著的麵包就差沒掉下來。 盡管他想過這最壞的結果,但卻沒料到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沉痛,像是一支疾箭射穿他的心臟。 “這麼大的事,誰不知道呢?”另一個閑客接著說。 “我以前見過丞相,從他麵目看,實在想不出他怎麼會派人暗殺君王。” “這就是所謂的知人知麵不知心,尤其是當官的,誰沒有一顆隱蔽之心呢?” “但也有很多人相信不是他做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都就地正法了,我們就當是給自己的茶餘飯後增添話題吧。” “如果他真是被嫁禍的呢?” “那我們也隻能私底下唱不平,難道你還會為了與自己關係不大的死人拿刀槍去討說法不成。” “這話有道理。” 業侯哲微微轉頭斜視兩名閑客,頓生恨意。 “不過我聽說丞相的次子業侯哲正在逃亡中,紅京城已經公布了對他的通緝,而且懸賞的金額讓人垂涎欲滴。” “有多少?” “見屍一百萬,生擒兩百萬。” “金幣嗎?” “是的。要是給我遇到就好了。” “你知道人家長什麼樣嗎?” “聽說通緝令正在全國散發,但目前隻有紅京張貼。等貼到我們這或附近城鎮的時候,一定要辨認到無法從頭腦抹掉才行,說不準什麼時候給我遇上了……嘿嘿!” “少做白日夢了!我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算你看過,而且給你碰上,你也未必捉得住別人,搞不好賠上性命也說不定。” “不過是一介才子,我讓他一隻手都沒問題。” “我倒認為,官府出那麼大的懸賞金,一定是因為罪犯有相當大的危險性。” “就算是,如果給我碰到,我也會試一試。” “就為了那些錢嗎?” “那些錢按我們現在的花銷,都夠我們生活兩輩子了,難道你不認為值得一搏嗎?” “或者吧。” “誒~可惜我們碰不上,否則我非活捉他不可。” 業侯哲之前聽到全家被抄斬時,心理就很悲憤,當下又被人小看,很想化悲憤為力量,立刻教訓小看他的那個莽夫。 但他確實沒練過武,沒有與對方硬碰硬的武力,用智謀又小題大做了點,而且還可能會節外生枝。 結果權衡利害,他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沖動,雖然已經沒有了食欲,卻依然保持鎮定啃麵包,為的就是往肚子多存點能量。 飯後他冷靜下來,覺得已經沒必要趕路了。 因為他想,如果全家被抄斬的事件屬實,再怎麼趕過去也於事無補;反過來,如果他被全國通緝的事也屬實,他越是著急,越有可能被人留意,被捉住的可能性也會增大。 經過一番考慮,他認為真相一定要知道,所以紅京依然要去,隻是要注意休息,提高警惕。 而就他的觀察與了解,很確定這裡沒人認識他,至少這小客棧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地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