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才州,業侯哲又跋涉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將近中午抵達紅京。 城外的布告牌上確實粘貼有他的通緝令,還好他早有準備,在城郊路邊與一個無知農夫做了交易,用成迅交給他的黑鹿交換了一身農裝和兩籮甘梨。 雖然這筆交易他明顯吃虧,且黑鹿屬於朋友的贈物,但當時他身上並無足夠的錢去換別人的東西,更不用說黑鹿相對一般坐騎較為顯眼,不宜再牽騎。 當然,他本可以要求加些其他的籌碼,但看那農夫生活成愁,也就不斤斤計較。 把交易來的農裝換上,打亂自己原本束紮起來的頭發,弄臟表麵,他也儼然是個農夫。 不過挑著兩籮甘梨實在很重,他做不慣這種力氣活,所以不管可不可惜還是要扔掉一半,負擔減輕才能擔到城裡。 在喬裝後的扮相掩護下,他自然地順著人流往城裡走。 雖然業侯哲是丞相的次生子,但好在平時低調,少在市集人群中拋頭露麵,以前出城門時也從沒表露過身份,所以城門守衛對他沒什麼印象。 即使通緝令上的畫像比較逼真,不過上頭沒有明確指示要一一盤查,城門守衛隻憑自己對畫像的記憶,加之從前兩天到現在留意得太多,十分乏倦,所以對喬裝後的業侯哲隻是看了裝扮,沒覺得可疑便放了進去。 進入紅京城,但見主街道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而盤查的兵差不出百米就有兩個。 業侯哲腦子一轉,然後主動去接近離他最近的兩個兵差。 按常理,一般人會覺得疑犯不會主動接近要逮捕他的兵差,他就是利用這種平常人的心理,一來可以更好地躲過盤查,二來還可以打聽消息,隻是相對有些冒險。 “兩位兵哥,請問城裡發生什麼事了嗎?”業侯哲恭敬地問。 兩個兵差看業侯哲打扮粗糙,扛著要販賣的甘梨,自己手上又沒拿有通緝令對照,同時也確實認為通緝犯不至於會主動接近他們,結果隻憑第一印象就認定業侯哲是個農夫。 接著比較高的一個兵差問:“你是從外麵來的嗎?” “是的,就城外的錄安村。”業侯哲對紅京城附近的地理都很清楚,所以隨口就能說出一個,跟著又套個話問,“最近我忙於在村裡幫父親乾農活,對城裡的事情實在是不知一二,不知兩位兵哥能不能耽誤片刻給我道個大概?” “其實事情很簡單也很嚴重,就是五天前昌息王突然遇刺,然後說是丞相暗中指使,因而要滿門抄斬。但因為丞相的次子業侯哲當時不在府中,聽說有報復朝廷的傾向,比較危險,所以才有活捉兩百萬金幣,見屍一百萬金幣的高額懸賞。”比較矮的一個兵差說。【注:昌國的貨幣有金、銀、銅三種,1金幣=10銀幣=100銅幣】 “真是叫人心動的金額!要是我有一百萬金幣——不,哪怕隻有五十萬,下半輩子就不用愁啦!”業侯哲故作奢望地說。 “平民不這麼想才奇怪吧!”較高的兵差說。 “話說回來,我以前見過丞相到我們村子視察民生,看上去他很仁慈,不像是那種會收買暗客刺殺昌息王的人啊!”業侯哲試探道。 他知道自己父親有體察民情的習慣,故借此一說,同時也想了解一般兵差怎麼看待這件事。 “這就不清楚了。我們也隻不過是奉命行事的無名小卒而已。”較矮的兵差說得無所謂的樣子。 “如果丞相真的是被陷害的,而你們又發現了他的次子,你們也不放他的次子生路嗎?”業侯哲繼續試探。 “我們可管不著丞相是不是被陷害,就算真的是,我們也得睜隻眼閉隻眼,然後照樣奉命行事,這就是為兵之道。何況在一兩百萬的金幣麵前,我們有必要跟他次子講同情嗎?”較矮的兵差奸笑道。 “沒錯!雖然他可能很無辜,但那也隻能怪他命運不好而已。在混亂的世道上,每個人都要相信命運,弱肉強食才叫天理。如果你發現他了,不要忘了跟我們說,到時我們把他活捉了,再一起分了那兩百萬金幣,如何?”較高的兵差拍著他的肩膀,笑容也同樣的奸險。 “也要看我有沒有那種運氣才行。”業侯哲自然地說。 待這兩個兵差轉身走遠後,他馬上繃緊臉,變回他平常冷峻的樣子,跟著轉個方向,繼續前進。 他想去看看自己的家,所以特意往業府走。 走到家門前,十分感觸——他上培都讀書後,除了年節,幾乎都在才州度過,自上回離開已經有一年沒回家了,如今回來卻見自家的大門貼了封條,很是悲憤。 不過這悲憤他隻能埋在心裡,不能表露,同時也不敢停留多看幾眼,以免引起前麵不遠處另外兩個兵差的注意。 盡管如此,當他經過那兩個兵差身邊時,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其中一個麵龐樸實的兵差是他所認識的。 而這名兵差看到喬裝後的業侯哲,有熟悉的感覺,第一下沒認出來,但注意到那淩厲的雙眼後也大吃一驚,正要失聲喊出來,業侯哲卻搶先阻止。 “你不是小恩嗎?” 其實這名兵差跟業侯哲同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叫樊恩,體格高大健碩,麵龐憨厚老實,是業侯哲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突然被業侯哲叫“小恩”,樊恩覺得很奇怪,愣了一下,之後想到業侯哲的處境才反應過來,並配合著說:“哦!對!那你應該是哲——啊不,應該是……丞哥吧?”他本來是想按以前那樣叫哲哥,但怕旁邊的兵友懷疑,迅速找字,想到丞相府,也不多想,取個“丞”字便叫了出來。 “好久不見!什麼時候當起兵差了?”業侯哲假話真問。雖說他平常給人都是一種冷漠的感覺,但相好的人他也很關心。 樊恩多少有些在意業侯哲的處境,害怕說漏嘴,所以對業侯哲的問候還要考慮後才回應:“哦,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業侯哲發覺樊恩配合得不夠自然,不便長聊,以免露餡,於是趕緊找個托辭,故作著急地說:“哎!先不跟你說了,我還要給別人送甘梨,遲了人家不要會很麻煩!所以我得先走了,回頭再敘!” 樊恩明白業侯哲的意思,但他還有話要說,因此找個借口:“你一個人扛兩旦東西來到這裡一定很累了吧?如果不是很遠,就讓我幫你一把好了。” “但是……”業侯哲說著把視線轉到樊恩的兵友身上。 樊恩也看向他的兵友,並請求道:“可不可以幫我頂一下?我去去就回。” 這位兵差微笑著說:“你去吧,反正這裡也沒什麼可疑的人。”待業侯哲與樊恩走遠後,他表情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變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