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微風,山間,小路,業侯哲等三人正疾馳於路上。 “反正也沒官兵追來,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一直坐在鹿背上,人都快僵化了!”彌相蘭請求道。其實從平中出來行進也不過二十裡左右,但她以前出遠門坐的都是轎子,一時間很不適應。 幾天的逃亡經歷,業侯哲已經習慣了長途跋涉,本身並不覺得有多累。但他知道彌相蘭剛剛開始這種經歷,大小姐習性沒有擺脫,需要遷就,所以隻好順著她的意思停到路邊。 跟在後邊的洛風也即時停下來。 彌相蘭覺得口渴,想喝水,這才發現自己沒帶水。她知道洛風一直跟著她出來,也不可能帶,隻好問業侯哲:“你有沒有帶水?” “沒有。”業侯哲如實回答。 “啊?你之前都不用喝水嗎?” “怎麼可能。” “那為什麼你不帶水?” “路上為了保命,包袱變換了幾次,顧及不到這種小事。” “笨蛋!”彌相蘭說著脾氣就起,“水是生命之源,怎麼能說是小事!” 業侯哲對這大小姐的脾氣見慣不怪,從容地回應:“這樣你自己帶上不就好了。” “我…我出來的時候那麼危險,哪裡有時間去考慮啊!” “你會這麼說就沒資格責難於我,不是嗎?” “你……”彌相蘭想反駁,但找不到措詞,隻好嘆氣說,“算了,跟你爭這個反而浪費口水。你說,你前麵口渴的時候都到哪喝的水?” “到得了城鎮自然有吃喝的地方。” “這個誰不知道!!我是問你到不了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 “沒有就隻好忍了。”業侯哲說得無關緊要的樣子。 “你這混蛋!”彌相蘭哭笑不得,握緊拳頭實想揍業侯哲一頓。 “小姐,這種山間小路應該會有溪水,所以水就由我去打吧。”洛風主動請纓。 “你有裝水的器具嗎?” “當然,我一直就帶有水袋,隻是之前出門行事匆匆,沒有機會裝水。”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都渴死了。” “是。” 洛風循著可能有水的地方走去。 業侯哲把鹿係到一棵樹乾上,自己則倚靠鄰近的樹乾坐下。 彌相蘭是那種沒話說就覺得很憋悶的人,而且她對業侯哲的事情很感興趣,因此接近坐下便說:“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就把你一路過來的經歷說來聽聽吧!” 業侯哲瞥彌相蘭一眼,問:“你很有興趣知道嗎?” “當然!”彌相蘭期待起來。 “但我沒有興趣跟你說。”業侯哲絲毫不給麵子。 “你……”彌相蘭活活給氣啞,緊接著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好一會才說,“我這是給你炫耀的機會!難道你都沒有表現自己的欲望嗎?” “炫耀是那些自以為了不起或者本身沒有能力的人才會做的事。對我來說,我做了什麼事我自己清楚就好,別人有沒有看到,知不知道都無所謂。”業侯哲麵無表情地回應。 “你這家夥!就不會做些人之常情的事嗎?” “何所謂人之常情?” “一個人做了了不起的事,一般不都很想讓人知道嗎!” “你覺得逃亡殺人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嗎?” “你是逼不得已嘛!”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嗬,拜托你不要說得好像無所謂的樣子行不行啊!” “我本來就無所謂。” “嗯~~~!”彌相蘭就快要氣炸了,“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你這種人的!” “這個世界不一樣有你這種人嗎?” “不要隨便套用人家的話!” “我有隨便嗎?” “啊~~~!”彌相蘭捂著額頭,做出要暈倒的樣子,“真受不了你這種人!我再也不問你了!你愛說就說,不說就算!” “那一開始不問不就好了。” “你……”彌相蘭正要出氣又泄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脾性被業侯哲所克製,爭拗不過,免得自討苦吃,“看來在洛風回來之前,我還是不要說話為好。”說完自己找個乾凈的地方坐下。 在靜默等待的時間裡,寒風時不時輕輕拂過,業侯哲身上穿的衣著不是那麼保暖,但他也絕不喊冷或做出發抖的窘態。 相比之下,彌相蘭隻是感到手冷也要不停地搓揉。 洛風水找得很順利,很快就取了回來。 雖然水很清冷,但彌相蘭還是將就地喝了兩口,然後把水袋遞給業侯哲。 業侯哲並不領情,一邊解繩一邊說:“你水已經喝了,也休息了一定時間,如果沒有其他特別需要解決的,我們就要繼續趕路了。” “我要趕順薇的大婚都沒著急,你急什麼?”彌相蘭抱怨道。 “那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啊?”業侯哲的語氣有種威懾力。 彌相蘭無可奈何,雖然表麵不很情願,但還是跟著業侯哲坐上了鹿背。 “如果想坐得舒服些,那就不要太過於拘謹。”業侯哲勸道。 “啊?什麼意思?”彌相蘭歪頭表示不解。 “我是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抱著我的腰,放自然點,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抓我的衣服,否則你坐不好,我也騎不快。” “你可真會說!我看你是想占本小姐的便宜吧?” “我隻是不想停歇太多。”業侯哲冷冷地說,“如果你那麼介意,就到他(指洛風)那邊去坐,我絕對沒有意見。” “切!誰會介意啦!反正左右都是男人,坐那邊一樣是吃虧,我懶得換來換去,就當是給你占點便宜又怎樣。”彌相蘭說做就做,當即就摟住業侯哲的腰,“這下總可以了吧?” 業侯哲有點後悔自己的提議,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會對彌相蘭產生感情,但第一次被女人這樣摟著感覺有些別扭,不很自在。隻是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結果隻好將錯就錯,甩起韁繩就跑。 之後三人又停停歇歇了好幾次,用了三天時間才到達一個比平中還大的城鎮,也就是佩州的州城——下青。 下青是座礦產資源極其豐富的城市,尤其鐵礦含量居全國之首,占據了百分之四十的份額,煉鋼鍛造業十分興盛,因此算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鐵之都”。 另外,城裡聚集有不少來自敏國、耀國和丘國的外商和遊客,消息買賣頻繁,並設有專門的情報屋。 “嗚~總算是到一個像是人來的地方啦!”彌相蘭一下來就歡喜道,好像突然從幽暗的牢房釋放出來,舒暢得很。 “我們可不是來遊玩的。在可以不逗留的情況下,最好是買些必需品就走。”業侯哲不管掃不掃興都直說。 “得啦!”彌相蘭不很耐煩地說,“我什麼時候說要玩啦?難道感慨一下也不行嗎?” “我隻是好意提醒你。” “你這態度也叫好意嗎?” “隨你怎麼說。” “隨你怎麼說。”彌相蘭鸚鵡學舌,“我不管,今晚就要呆在這裡!一連兩晚都在外麵露宿,睡在無床無被的路上,既擔驚受怕,又要受寒風困擾,難受死了!” “你這就叫千金病。” “你閉嘴!現在誰是主人,誰是仆人啊?”彌相蘭脫口就吼,她也不知怎麼就利用上了與業侯哲私下協定的主仆關係,但看業侯哲無言以對,很有優越感,“這就對啦!看來你還是懂得誰大誰小的嘛!” 身處大路中間,路邊時不時有人走過,業侯哲也不好與彌相蘭爭辯,隻好沉住氣說:“要住可以,不過你最好找一間相對氣派的客棧。” “你的意思是說,要藏樹葉,最好是扔到樹林裡,因為那裡大多是跟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不易遭到注意與懷疑,對吧?”彌相蘭快言快語,並在業侯哲回應之前搶道,“你當我是笨蛋啊!這種道理我用你來教嗎!就算你不提,我一開始就是要往那裡去的!” 業侯哲本來還想勸彌相蘭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彌相蘭就已經興沖沖地往前走了。沒辦法,他隻能化作一口怨嘆,謹慎地留意四周跟上。 彌相蘭毫不吝嗇,果然找了下青城裡最好的滿輝客棧。 那是一座五層高的大客棧,樓麵裝飾別具一格,從一樓到五樓分別雕刻著鐵神、自然、花鳥、動物與字藝;樓內的建築主體大多采用漢白玉大理石,具有一定的現代感。而且客棧大廳的墻麵全都用鋼皮鋪設,光亮可見,猶如鏡子。 如此富麗堂皇的客棧,在當地就是一道風景,進出的自然都是些貴族子弟或富甲商人。 彌相蘭也是第一次遇上,雖然以前到過不少高級客棧或府邸,但都沒有一處比得上這裡。她高興極了,以致進去都忘了付錢登記,直接就走到大廳中央,像個小孩子般,一邊欣賞,一邊自轉,然後走到鋼麵大墻前,把墻麵當鏡子觀察自己,覺得頭發亂了點,撥弄一下,覺得衣著歪了一點,整理一下。 “這位大小姐,如果你對本客棧滿意的話,可否到櫃臺前登記一下?”一個穿著白紋棉衣的跑堂禮貌地征求道。 “啊!不好意思!我高興得忘了。”彌相蘭回應也很客氣,正要去登記,這才發現業侯哲與洛風還沒有進來。 業侯哲與洛風之所以沒有進來,那是因為他們被客棧的守衛擋在了外邊。 “你們有足夠的錢嗎?”一個相對高大強壯的守衛直白道,他隻憑業侯哲與洛風的衣著辨認貧富,很看不起人的樣子。 “什麼?你們打開門做生意是先看錢的嗎?”洛風質問道。 “不。我們隻是好心提醒你們而已。要知道,想住裡麵是要花相當的錢的。”另一個相對俊朗的守衛看似禮貌,實為諷刺地說,“但看你們的樣子(打量業侯哲與洛風)不大像是住得起裡麵的人。” 洛風被人這麼區別看待還是第一次,難免會生氣:“別狗眼看人低!” “不想被人看低,那就穿得像樣點,多帶點錢不就好了。” “你們這些敗類!”洛風大概是染上了主人彌相蘭往常教訓人的口吻,一激動就這麼罵了出來。 “啊?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次!”高大強壯的守衛威脅道。 洛風不願退讓,正要較勁,業侯哲卻攔住了他,並搖頭示意不要惹事。看在業侯哲的麵上,同時也考慮到主人的身份,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如果你們還有自知之明就趕緊閃到一邊去,否則要我們動粗就不好了。”相對俊朗的守衛帶著微笑警告道,笑得很虛假。 就在俊朗守衛說話之時,彌相蘭已經出現在了後邊,跟著拍拍守衛的肩膀,眼色陰沉地看著守衛說:“他們是我的人,你說你想對誰動粗啊?” 守衛們反應很快,看彌相蘭穿著顯貴,是剛進去的客人,立刻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奉承道:“哪裡!我們隻是對你的人好奇,多問了兩句而已。既然他們是你的人,那就沒問題了。” 彌相蘭心情好,懶得教訓人,結果隻是對這兩個守衛使了眼色,再對洛風和業侯哲說:“你們快進來吧,否則又要被人刁難了。”自己先掉頭往櫃臺走。 洛風瞪著那兩守衛走進去,業侯哲卻始終保持平靜地跟在後邊。 “我說你們啊,剛才跟我走快點不就沒事了。”彌相蘭發著牢騷,不想是自己看到這獨特的客棧時太興奮,走得太快,沒等業侯哲與洛風把坐騎安置好就進去才引起的事情。 當然,洛風不會唱主人的反調,所以即使主人說錯也不介意。業侯哲要顧及場合,也懶得爭辯。 到了櫃臺前,彌相蘭豪爽地掏出一百金幣訂了兩間五樓的上等客房,但她卻不覺得可惜,並滿懷期待地往上走。 “住在這裡,便宜的下等房也不會難受,為什麼要多掏兩倍的錢去住上等房?”業侯哲跟在後邊表示質疑。 “難得見識,當然是要看最好的啦!” “我們可不是來遊玩的,你就不知道什麼叫節省嗎?” “真囉嗦呢!”彌相蘭不耐煩起來,“開始是誰叫我找好客棧的?” “沒人讓你挑這種豪華客棧。”業侯哲抬杠道。 “你閉嘴啦!錢是我的,我愛怎麼用就怎麼用!我掏錢給你住好地方你還有怨言,這算什麼?!” “大方與奢侈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你少給我說教!不高興就自己下去找地方住!但我可不會再為你掏錢!想必你現在這寒酸樣也掏不出幾個錢!”彌相蘭說的話盡管不是出於惡意,但還是中傷了業侯哲的尊嚴。 業侯哲沒有選擇激動地反駁,表情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動,隻是對彌相蘭感到失望稍微嘆了口氣,接著把自己手裡拿著的彌相蘭的行李交給洛風,什麼也沒說便掉頭往回走。 彌相蘭後悔自己剛才說出的話,想挽留:“喂!我說說氣話而已!你計較些什麼?不要跟小孩耍脾氣一樣行不行啊?” 業侯哲沒有回頭,下了樓梯轉個彎便從彌相蘭和洛風的視線裡消失。 “切!不住拉倒!”彌相蘭憤憤地繼續上樓。 “小姐……”洛風跟上叫道。 “嗯?” “其實我覺得業公子說得也不無道理,我們現在的處境確實沒必要住那麼好的客房。” 彌相蘭停住腳步,並用低沉的語氣恐嚇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住不起,還是像那家夥一樣認為我奢侈啊?” “我沒這意思。隻不過……” “不要再說啦!我花錢用不著你們來批評!”彌相蘭暴躁起來,“如果不高興,你也可以像那家夥一樣離開!” 洛風自知勸不過,隻好閉嘴。當然,他理解主人的言語隻是脾氣使然,沒有惡意,何況他有身為護衛的使命,所以不會像業侯哲那樣想走就走。 從滿輝客棧出來,業侯哲拿自己的錢袋出來一看,裡麵隻有少得可憐的兩枚金幣,五枚銀幣和九枚銅幣。他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就算不依靠彌相蘭,後麵也總會有辦法。 之後他買了兩個大饅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路過情報屋,本想買份情報了解時事,但發現情報屋裡貼有他的通緝令。他覺得屋主極有可能已經把畫裡的相貌記清楚,因此也不能冒然去買。 一個路人拿著一份情報走過,並一邊看一邊抱怨:“去!跟昨天的事沒什麼兩樣,白白浪費我一枚銀幣!”說著把情報抓成一紮,想扔又覺得浪費,終究還是留著。 業侯哲馬上截停路人,掏出三枚銅幣,說:“你手裡的情報就讓給我好了。” 路人並沒有留意業侯哲的相貌,隻是看著業侯哲手裡的銅幣,猶豫了一下,講個價:“加多兩枚銅幣。” 業侯哲懶得跟別人討價還價,立刻就給了對方五枚銅幣。待路人高興地離去,他再拉開已經成紮的情報閱讀。 整張情報分為四大版塊,標題分別為“容、燾、莆三軍圍攻敏國,昌軍應援出戰”、“湖國暴亂”、“釜國兵變”、“第一通緝犯逃遁之謎”。 這四件事除了最後一件業侯哲不關心之外,其他三件確實讓他感到驚詫,因為大致瀏覽一番,發現全都發生在這一個月之內,而一個月之前他在學院讀到的東洲情報並無大的沖突和內亂的跡象。 他想,如果是巧合,有點說不過去;假設為陰謀,是否表明三件大事之間存在著什麼聯係? 仔細閱讀完所有的內容,他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但直覺告訴他——世界動蕩的波瀾已經掀起,而且這波瀾正在向外擴散,之後或許還會波及更多的國家,大事很可能會接二連三地發生,進而導致世界格局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