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巴斯倫薩郊外廢品棚 ----------------- “起霧了?”寧塵伸出長滿凍瘡發紅的手在滿是白色水霧的老玻璃上畫著,留下清晰的指痕。 他的手指瘦瘦的,黑麥色。 “是呀,胡燃。” 屋裡的燈說不上昏暗但也不是明亮,是個老式燈泡,發出橘紅色的光。 東西很少:銹跡斑駁的火爐正在東邊角落安靜的燃燒,火爐上麵坐落著明黃色的陶製燉鍋,白色熱氣迫不及待沖出氣孔,噗噗。 兩張床緊靠著火爐,各自靠近兩麵墻,一大一小,床上的灰色被子上個月剛剛曬過,充滿了陽光的奇妙味道。 在這個黑死病蔓延剛剛過去不久的時代,床鋪還稱得上是整潔乾凈。 大床床頭有一個三腿木凳,油油亮亮,被漆成橡木色。 凳子上收音機天線斜斜的,機身因為磨損而白白亮亮,透出銀色光澤,偶爾傳出幾聲嘈雜的聲音,使勁拍一拍就會變得正常一會……。 雖然是一片綠色帆布搭在兩麵黃棕色的土墻之上,但是小爐棚卻很精致。 寧塵打量著這個環境,尤其是收音機,那是在自己熟知的世界所看不到的。 “傳音之法?” “高深莫測。” “這個世界已經掌握這種秘法了?” “鎮靜,不能有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這帶給他小小的震撼。 簡單用過早飯,二人開始了一天的活計。 寧塵對今天的早飯一點不滿意,味道一般,壓根吃不飽。 “就這樣?肯定不行!” “營養跟不上,就沒辦法訓練。” “何談報仇?” “看來要想辦法賺錢。” 寧塵見胡安大叔要外出撿廢品,執意要去。 “廢品總是要收的”這句話他聽胡安說過太多次了。 至少在原主生前聽了太多次。 寧塵昨日一夜未眠,消化著胡燃的記憶,在消化了胡燃的記憶中,他隻能說,怎一個“慘”字了得! 作為養子,被收養,不知道身世。 因為家世地位,被同學瞧不起。 被街上的小混混壓榨早飯錢!甚至被打死!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錢可以多,但是不可以少。 寧塵回憶起最後時刻聽到的話。 “天下無非二物可亂情,一為財,二為權” “嗯,確實如此。” “這一世,我會幫你的。” 他對自己暗暗說道。 暗自下定決心,便爬上了三輪車。 “準備好了嗎?”胡安扭頭看看寧塵,寧塵抱住胡安大叔的粗腰,心領神會。 出發! “坐穩啦!” 胡安大叔輕喝一聲,隻覺得腰間被一雙小手束緊,才扭動車把手,開始蹬踩那充滿潤滑油與斑駁銹跡的腳蹬。 收廢品是二人的活計,胡安大叔曾帶著胡燃光顧各大垃圾桶,總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屋外的改裝廢品三輪車,成袋的易拉罐與玻璃瓶,還有幾盆不要的花這些都成為這個灰綠色爐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一路風馳電掣,二人來到了格麗斯寡婦的門前。 “一會兒如果你見到同行,我就去拖住他,你要把垃圾箱裡最值錢的東西拿走,聽到沒?” 胡安大叔不懷好意的笑笑,摸摸自己黑發蓬亂的頭。 他總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樣:棕黑色的頭發蓬鬆卻淩亂,眉毛濃密,開心時總是抿抿嘴唇然後咧開嘴大笑起來,一邊拍著胸口,一邊摸著頭發,他的山羊胡子很紮人,他總是固執的不舍得刮,說自己年輕的時候被一個女孩子誇過胡子好看,就再也沒刮過…… 寧塵點點頭,會意,畢竟這一行拚的是勤奮和…………不要臉…… 胡安大叔喜歡穿一身灰綠色的長衫,但是那件長衫的質量卻好的出奇。 寧塵的鼻腔裡已經開始充斥著半腔黏液,粘稠的米白色液體如清晨的毛毛蟲探出樹洞,垂落在枝頭。 “斯斯”他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抹抹鼻涕。 “巴斯倫薩的寒風向來隻吹向窮人,其他地方也是這個道理。” “喔!” 寧塵用力點頭,通紅的小手擦擦滿是醃臢汙漬垃圾桶中撿出的銹色鐵罐。 “我去,這是什麼?老鼠藥?” 其他無用的這是像野蠻的胡安一樣隨手扔在北邊白漆脫落的路燈之下。 鼻涕不多時又滴落,在寒風的吹落下宛如房簷上垂懸的小型冰棱。 她家的垃圾桶裡總是有許多酒瓶與煙蒂。 “喲~這是誰?” 偶然間,一個嬌艷嫵媚的聲音傳入耳,胡燃回頭望望。 一個棕色卷發的女子正站立在門口頭上包著毛巾,麵容姣好,皮膚白皙似雪,烈焰紅唇,棕色的眼睛似一汪春水,直勾人心魄,胸前圍著洗澡巾,巨峰之間有一道深深的穀,恐怖的波濤在胸前起伏,一股厚重的香氣飄入鼻中。 這是附近有名的寡婦。 “附近下雪,雪先掃清的一定是格麗斯寡婦門前的路。” 這是在男人間流傳的笑話。 “就你這樣的窮鬼,就別在我的門前礙眼!” “今天來的人,你這樣的人沖撞了可小命不保。” “我……” 胡安大叔張了張口,無奈吞下一口氣。 “你誤會了。” 寧塵正要開口解釋道。 三人對話間,一陣悠揚的馬蹄聲響起,一輛黑色馬車從不遠處的巷中拐過來,停下。 一個英武男人走了下來,西裝革履,一舉一動,十分得體。 “格麗斯小姐,這幾位是誰?” 那人甩出幾句話,略顯不滿。 “卡特,這幾個人妄圖對我不軌,每天早上都來騷擾我。” “卡特公爵?” 周圍上早班的工人停下來興致勃勃看熱鬧。 不乏有好事者認出來卡特。 “那不是卡西亞公爵的大公子嗎?” “聽說上個月妻子難產死了,真沒想到……” “嘖嘖嘖” 有人不禁咂舌。 胡安大叔,聽到那人的名號,雖然心生一絲懼意,但是還是爭辯起來。 寧塵一把拉住他。 這一幕給了本就在氣頭上的格麗斯小姐莫大的自信,誤認為是他們慫了。 “看你那個窮酸樣!死窮鬼!” “隻配翻垃圾箱!” “打光棍去吧!” 格麗斯立馬走上前,一把挽住卡特的手,耀武揚威,飽滿的波濤填滿了他的手臂。 “去。” 他使了個眼色給馬夫,馬車上隨即又下來幾個大漢,看樣子都是保鏢之類的人。 “把那個車子砸了。” “有些礙眼。” “這種人怎麼配” 管家立馬上前,低聲道。 “少爺,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公爵可是公認的好人,您這樣,他會生氣的。” 寧塵隻覺得,少爺在他的眼中變成了黃色的,黑色混合物。 “原來是個心裡黃,怕老爹還有點陰暗麵的禽獸呀。” “我這輩子,最討厭禽獸了。“ “咦?真有意思。” “附近圍上的女人多了,怎麼就出現紫色的變化了?” 寧塵時刻感知著他的變化,發現他似乎恨那個老爹恨到極點,但是也懼怕到了極點。 那些女人似乎頗有不滿,對平日裡寡婦勾引自家丈夫的事恨透了。 “有趣,可以利用!” 確定他不敢違逆父親,寧塵開始了嘴遁。 “哦?眼光真好,勾搭了個沒毛的。” “不光卡特公子喜歡,別的男子也喜歡。” “我們自然也是想的。” 他一不做二不休,甚至不去狡辯,一口咬定這事。還特地提到“別的男人。” 眾人“!!!!” “?” “啥情況?” “有瓜!” “是個。。。” “噗” 不少知情人士表示:確實是這樣。 不少女人臭罵起來,站在胡燃一邊,“臭*” “丟人!” 很顯然,他們的丈夫也都有點不老實,所以她們當然不放過這個機會。 這充其量也隻是婦人間的叫罵。 “你說什麼?” “卡特少爺,我想你一定被這個壞女人給騙了,她可能確是十裡八鄉裡最艷的。” “但……將來你的綠帽子不會是一般大。” “關你什麼事?” 卡特不滿的反問,一把推開了格麗斯寡婦的手,顯然才剛剛得知這件事。 “不知道你家老爺知道,會有什麼想法沒有。” 一個女人上千哭訴。 就是你! “我老公天天不回家!” “都是你勾引他!!” 雙方爆發了拳腳沖突,從罵街變成了廝打,女人的戰爭! 很快場麵混亂起來,保鏢們有點自顧不暇,隻能保護兩人。 胡安和寧塵兩人騎上車子飛一般離開了。 一路上,寧塵沒有說話,陷入沉思。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是什麼樣子的?” “還是應該提升實力。” “卡特一定會報復,但是近期幾天應該不會有動作。” “必須盡快變強!” “有自保能力!” 暗暗下定決心,二人前往下一處地點。 ----------------- 正午的艷陽在頭頂耀武揚威,胡安大叔與寧塵癱坐在波莉阿姨的麵包店後門臺階上,分享著半塊麵包。 “嘻”,一聲嬉笑從胡安大叔的身後傳出,二人回頭,寧塵叼著麵包,手此時已經伸入胸前的草綠色背包,剛打算摸索儲水壺。 胡安大叔平日裡惺忪的眉眼變得眉飛色舞,急忙將剩下的麵包塞進嘴裡,迅速起身的同時,撩撩頭發,支支吾吾半天。 “嗯……請問今天有廢品嗎?麻煩您了。”胡安大叔瞥了一眼後門通向的後廚。 “噠,噠,噠”硬板鞋的拖曳親吻著水泥的地麵,傳出一陣嘶嘶聲。 寧塵好奇地向那個神奇的地方瞥了一眼,這個能變出鬆軟麵包的神秘小黑屋讓他十分好奇。 在原主記憶裡,胡安大叔一直暗戀她,卻不肯告訴她,她屬於溫柔知性的勤懇女人。 波莉阿姨提著棕色的柳條籃子從後門走出,紅棕色頭發偶然間掠過籃子,借著微風,胡燃嗅到了麵包的香甜。 波莉阿姨穿著粉色圍裙,身上還沾染了白白的麵粉,結實的手臂盡是歲月斑駁的痕跡,她很白,見到寧塵二人後,便露出甜甜的笑,白皙的皮膚宛如珍珠,藍色的眼睛映射出來胡安大叔呆呆的身影。 “這是這幾天剩下的麵包,送給孩子了。”波莉阿姨爽朗一笑,給人清風般的涼意與舒爽。 幾聲鳥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巷外工廠機械轉動,傳來噠噠噠的齒輪之聲。 此時此刻的場景直到多年後仍然留存在胡燃的心中,因為他遇見了世間最初始的善意。 一貫豪爽的胡安大叔在美麗大方波莉阿姨麵前總是扭扭捏捏的。 寧塵彎腰,輕輕點頭,感激的望著波莉阿姨,“謝謝您,波莉阿姨。” 波莉阿姨點點頭,另一隻手握住門把手,轉過身去,掩上門來,又去做活了。 ----------------- 黃昏不多時已至。 一抹灰色又爬上了遠天邊的紅雲,慢慢的桑食起來。 還剩最後一個垃圾桶就算滿載而歸了! “晚飯吃什麼?”寧塵更關心這個問題,而不是灰霧。 ““轟隆!轟隆!””一陣爆鳴聲刺破黑暗,宛若閃電,卻也似神話中滅世的魔法。 “斯”胡安大叔和寧塵捂住耳朵,被這一陣巨響震蕩的頭疼欲裂。 “那是什麼?”寧塵問道,他的瞳孔反射著路燈橘黃色的光,也一閃一閃。 “誰知道?”胡安大叔聳聳肩,泥汙的臟手撓撓頭,“也許是老板們的機器爆炸了。” 他從煙盒中找出半支煙,在胸前的灰綠色大衣上擦擦手,掏出兜裡的打火機。 “啪嗒”一聲,一朵妖異的火苗,扭扭捏捏的從火機孔中鉆出,費勁的爬上煙卷,紅色的火星在煙草上亮起。 “嘬~斯”胡安大叔緩緩吐出一口煙,收拾好最後一個垃圾桶,將木板綁到拖車上,今天已然收獲滿滿當當,足夠賣出「十五盧卡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