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 　　巴斯倫薩【鐵匠街】 　　----------------- 　　天色已暮，朦朦朧朧的黃昏籠罩，厚重的一抹紫黃向遠天暈開。 　　天空中央，一道赤色醒目的分界線自南向北，劃破天穹。 　　占據中點的是一輪詭異耀眼的血色月牙，尖尖的，看上去像鐮刀的鋒芒，有透明的光暈流轉。 　　赤色之界將世界彎曲，不知何時崩碎… 　　腥紅之月的光照下，身邊的絕大部分人都發生了變異，人們稱之為天賦。 　　有的人手臂發生了異變變得力大無比；有的人心臟更加有力，跑步不帶喘的；有人眼眸變異，再小的細節都不會逃過他的觀察。 　　“嗯，雖然有點不太習慣，但是感覺到胡安大叔人還不錯。” 　　“雖然知道哭訴並不是我的風格，但是為了不被他看出端倪，也是時候裝的像一點！” 　　他自小與別的孩子有些不同，腦海中對一些事物會產生強烈的顏色反應，這並不是怯懦或者性格上的缺陷，而是腦部的發達帶來的感性感覺，身體並不受他的控製，那是來自生物本能的反應。 　　“放寬心，沒事的。” 　　寧塵點點頭，還是忌憚的回頭瞥了一眼妖異的月色，暴露在月光之下的這種氛圍令他毛骨悚然，很不自在！。 　　紅紅彎彎的月牙懸垂天際，白白軟軟的棉絮狀雲朵洋洋灑灑，像放牧在幽暗寂靜而又星光閃爍天原的綿羊。 　　夕陽暖暖的橘色將最後一絲餘暉灑落，遠天一顆微不可查的火球劃過天空，氣流激蕩，在火球的表麵形成肉眼可見的氣體流層，明滅不定，如同會呼吸的胎兒，宣告自己降臨這個世界…… 　　“紅月嗎？” 　　寧塵反復念叨這個詞。 　　他取出魔珠，沐浴月光。 　　“也不知道這個珠子該怎麼用。” 　　突然珠子開始升溫，發燙起來。 　　緩緩浮起，周圍縈繞著暗紅色的光。 　　“噗” 　　珠子緩緩旋轉，牽動出一絲月光，猩紅的月光流轉，凝成一道血線。 　　血線在紅色珠子的表麵環繞不一會兒變成一枚晶瑩剔透的紅丸。 　　“我擦？來了來了，外掛！” 　　他急忙一把抓過珠子和紅丸，剛好躲過胡安大叔轉身的視線。 　　在寧塵的認知裡，修煉是汲取天地之力的過程，但是在原來的大陸多以刻苦修煉為主，從未聽過喂飯喂到嘴邊的。 　　聽過餐霞飲露的，吸食月光的除了精怪一脈，其餘倒不多見。 　　“嘶？話說原主腦中關於修煉的體係的了解還真的不多。” 　　這並不能怪他，出身寒微，沒有那麼多機會解除那麼多資源，就像自己那個世界，有錢人家的孩子上書塾，沒錢人家的孩子上樹。 　　這個世界的人們把這種天賦基礎上新獲得能力的現象叫做【禁咒】。 　　“如果天賦強，那麼【禁咒】也會更強！” 　　往往，人們天賦可以牽引【神賜信標】或者【人造信標】滑落，當然獲得信標降臨的方法自然被國家嚴格控製著。 　　在信標中也可以獲得【神賜禁咒】或者【抗性禁咒】。 　　在十六歲統一覺醒。 　　傍晚的街市仿佛浸入一片灰色的冰冷液體，縫隙裡長滿綠色苔蘚的冰冷灰色石磚鋪滿整個路麵，向前方的落日延展而去。 　　偶爾的馬車飛馳而過會激起細小揚塵，讓人掩麵，再抬手準備致以激情問候，一聲馬啼在前方的拐角處傳出，人早已消失在視野之外。 　　這裡沒有紅與藍的霓虹，大多數店鋪並不會在夜晚亮燈，但紫色的氙氣燈卻引人注目。 　　道路兩旁的商鋪前，沒有一棵草樹花植，右邊商鋪的後方是一個黑色濃煙滾滾的鋼鐵工廠。 　　高聳入雲的煙鬥緩緩吐出滾滾濃煙，直直的穩穩地向上方排去。 　　“轟隆” 　　一聲巨響，宣告漫漫白日的終結。 　　白日已隱，黑夜將至。 　　“大叔，那個工廠換班啦！” 　　“嗯，當然，我們隻要收拾完這個小巷垃圾桶中的廢品就可以回棚子裡了。” 　　胡安在磨得鋥亮的褲腳擦擦粗粗的糙糙的大手，又彎下腰摸摸孩子的頭。 　　寂靜的的巷子裡，開始熱鬧起來。 　　人群的熙攘聲漸漸大了起來。 　　胡同口傳來兩位工人的竊竊私語。 　　“看到那個紫色牌子的旅館了嗎？” 　　“你是說…愛麗絲首牌？…” 　　“你說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嘿嘿” 　　“我們這是助人為樂……” 　　“嗯，對！是窮苦女人。” 　　兩人相覷一笑，調轉方向…… 　　“那是什麼地方？” 　　寧塵吮吸著手指，好奇的打量著前方充滿曖昧魅惑氛圍的地方。 　　他的腦海並不單純覺得那裡是紫色的，還是黃色的，還是黑色的。 　　黑色在他的印象裡，毫無疑問代表了危險，但是隨著黑色暗淡下去，他也便不在意，因為有可能隻是被蠟燭燙傷了，有人差點窒息了，再或者玩過頭差點死了。 　　進入鐵匠街，緊靠道路右邊，不多遠便會注意到一個黒巷，裡麵光線很暗，黒巷深處是死胡同，向左蜿蜒是一道門。 　　那是高檔餐廳的後廚門。 　　“這就是前天自己穿越來的地方！” 　　“被幾個混混毆打致死！” 　　“真憋屈！” 　　門口有一排銹澀斑駁的綠鐵皮垃圾箱，白日裡胖胖的大個蒼蠅在黑色的垃圾袋上盤旋，流浪狗會刁起幾條骨頭，跑到遠處，偷偷享用。 　　胡安沒有妻子，連眼前這個孩子也是他的善心作祟帶來的“累贅”。 　　現在還要供他上學，高昂的學費幾乎快要壓斷他的脊梁，但他還是勉強維持著高強度的工作，經常撿垃圾到深夜。 　　令他欣慰的，支撐他的精神的，是寧塵棒棒的成績，尤其是理科成績經常名列前茅，這讓他一直很驕傲。 　　他一向是這樣的孩子，富有善心，大腦的異變令他能夠清晰感受到周圍人情緒的變化。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隻是張張嘴，把一口沾滿灰塵的空氣咽下了肚子，繼續勞累的埋下沉沉的頭翻找垃圾箱去了。 　　熙熙攘攘過後，接著是讓人驚懼的寧靜。 　　寧塵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仔細拾撿著垃圾桶中飛出的易拉罐、啤酒瓶、煙盒…… 　　手中仔細觀察著那枚紅丸。 　　“香氣撲鼻，芳香四溢，好東西！” 　　隨後一口吞下，反正應該不是啥壞東西，還有，他真的餓了…… 　　天空早已不是灰蒙蒙的而是黑漆漆的。 　　“刺啦！” 　　燈亮了。 　　驟然間，一抹白白的軟軟的光漫步到黑巷中，隻是拉長了長方體垃圾桶那斜斜的黑影。 　　在黑巷對麵的那盞路燈下，有個人在撒尿，黑色的漆因為多年的日曬風吹早已鬆動脫落。 　　他覺得腦海中的感覺印象強了一分，色彩更加鮮艷，感知範圍更加廣闊。 　　寧塵覺得自己的腿已經站麻了，就一屁股坐下，開始仰頭看星星，身下鋪著棕棕的麻袋，加上現在是初秋，雖有涼意，但是尚可接受。 　　他倏然覺得自己背後一涼，仿佛有一雙眼睛直視著自己的靈魂，那種涼意會不自覺的席卷全身，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瘦弱的身軀蜷縮抱成一團，黑暗中傳來淒厲的慘叫，寧塵的心臟急遽跳動，扁平的胸膛劇烈起伏，雙手捂住脖子，一股窒息感席卷而至。 　　“啪嗒！” 　　一滴冷汗在乾冷靜謐的黑夜中滴落…… 　　寧塵感覺本能中無法控製自己的肌肉，完全是隨印象做出的反應。 　　匆匆一撇，一雙幽綠的雙瞳，類似眼眸的瞳似蛇，閃爍閃光，在空中靜靜的懸浮著，那是黑巷胡同之中的屋簷之上，黑黑的瓦無法掩飾它瞳孔之中驚異的光，仿佛寧塵的目光更讓它緊張。 　　“那是什麼？” 　　寧塵指向黑瓦之上。 　　胡安大叔從垃圾桶裡倒退爬出，雖然知道這個孩子平素大驚小怪膽子小，但是他還是象征性看向那片黑暗。 　　“沒什麼，或許是黑貓之類的。” 　　他敷衍了幾句，自顧自的走向寧塵身後的破舊三輪車。 　　“不會是妖魔嗎？” 　　“哈哈，傻孩子！” 　　胡安大叔也覺得有些口渴了，小心翼翼從破爛漏棉的口袋裡掏出半瓶酒。 　　那是個精致的酒壺，亮銀色的外表十分迷人，在陽光的照射下銀光閃耀。 　　“你……就不能少喝點嗎？” 　　“你忘了上次你就因為喝了在酒吧裡撿來的半瓶酒昏迷了一上午？” 　　“還有那次你就抿了幾口黑酒，結果鬧肚子，還沒到廁所就……” 　　“停停停。” 　　他的額頭出現一條黑線。 　　他最聽不得別人說他的黑歷史。 　　“你才15歲，怎麼就和五十歲一樣，比我奶奶還要嘮叨！” 　　他豪飲一口，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 　　不久兩人便收拾好，將麻袋抬到爆滿紅褐色鐵銹的三輪車上，駛出兩墻之間窄窄的縫隙，漸漸走向光明走出。 　　'不瞞你說，其實有些時候，我也很怕黑。' 　　胡安大叔的臉上浮起一抹懷念。 　　“真的嗎？” 　　胡安賣力的蹬著嵌滿汙泥的腳蹬，沾滿油汙的輪轂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車子抖抖的，但是卻很快，向前開去。 　　“當然，之前是這樣。” 　　“為什麼呢？” 　　“因為我的母親告訴我要堅強，外界的惡鬼會吞噬你的血肉，而你可以成為自己的真神。” 　　“自己的真神？” 　　“o“ 　　寧塵回想起自己被師傅收養的日子，師傅也說過類似的話鼓勵他。 　　不禁眼角濕潤，他感激上頭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就不會再浪費！ 　　“師父……” 　　無盡的思念奔湧沸騰。 　　“該死的道梳！” 　　“我不會辜負大叔的善意！” 　　“以後我會努力的，賺更多的錢，過上頓頓有酒有肉的日子。“ 　　白白的小臉略顯蒼白，但是笑容燦爛。 　　“哎，還是個孩子。” 　　胡安輕笑一聲，望向前方。 　　“前麵的橋一定要小心，木頭橋板快被耗子給啃空心了，知道嗎？” 　　“嗯。” 　　寧塵哼了一聲，並不是因為著急，而是鼻腔裡開始充斥一股惡臭，奔流的汙水自城中排出，在這條郊外的小河匯集，奔流向港口——那清澈蔚藍的港灣。 　　他下意識將腦袋貼近大叔的背，把鼻子直直的緊貼他那汗臭酸溜溜黏糊糊的灰綠色外套。 　　相比之下，那酸溜溜的汗味溫和不少。 　　他從出生那一日開始就厭惡惡臭。 　　在紅月的光線照射下，人的身體發生些許變異。 　　寧塵自然就是其中一員。 　　他的大腦十分敏感，甚至可以在意識腦海中以顏色呈現，找書苑 www.zhaoｓhuｙuan.coｍ 無論是危險還是其他，包括有利的一切。 　　橋下黑綠色的水流湍急，滾滾而去，木橋連接的對岸便極其泥濘。 　　石質的護欄也爬滿灰汙。 　　石縫之中，一雙雙綠油油的雙目不停的閃動，幽幽森森，十分駭人。 　　赤色月夜之下，注視歸途的二人不僅有天上的繁星，還有黑夜之中的那雙瞳… 　　寧塵的手不自覺便摟得更緊了。 　　胡安大叔遲疑了一會，喃喃，蹬車的雙腳明顯慢了下來，他的聲音夾雜了些許的顫抖，小聲道。 　　他的頭緩緩抬起，似乎感知到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不難感覺到自己前方的人開始給他一種【黑】色的感覺，陣陣氣息繚繞，十分不自在。 　　但是背後那股【黑】色凝視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語塞了一會兒。 　　嘴唇動了動。 　　張了張嘴，卻停住了。 　　“嗯……當然有，一切問題都會有答案和方法，成為【異職者】就是一種，但是不死亡的終局卻會比活著更痛苦……” 　　‘孩子，我隻希望你好好活著，其餘的都是次要的。’ 　　‘嗯’ 　　寧塵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本就雜亂的心中卻被其他事占據。 　　他緊緊抱住大叔的腰，將頭埋進襯衫裡。 　　“變強？” 　　“我的能力除了帶給我無休止的內耗與怯懦還能帶來什麼？” 　　“預知了危險卻無法作為，又有什麼用呢？” 　　“往好的地方想，保命一流！不會再傻乎乎喝下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