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開的鬼火聚成一團，奔向骷髏骨架。 　　藍色鬼火把骷髏骨架照得發藍。骨架上的衣服勉強能看出是秦漢時期的樣式，一排排肋骨整齊的排在胸腔內，脊梁骨彎曲，生前應該是個駝背。 　　骷髏人俯身撿起破洞布鞋，單腳站立，抬起右腿，把大幾碼的骷髏腳塞進破洞布鞋。 　　“帶他回城。”謝必安把鐵鏈扔給骷髏人，沉重的鐵鏈砸得骷髏人後退半步。 　　丟下一句話，黑白無常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好嘞，恭送大人。”骷髏人雙手捧著鐵鏈朝著黑白無常消失的方向微微頷首。 　　元野好奇問：“他們去哪裡？” 　　“大人去哪裡和你這隻小鬼有什麼關係？”骷髏人拽著元野往前走。 　　鬼火跟在身側：“老鬼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怎麼說也是你我的晚輩，知道一些規矩也無妨。” 　　規矩？元野茫然。 　　坊間傳聞，人死後來到鬼界，先過奈何橋，再飲孟婆湯，再去投胎，難道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老鬼頭單手取下拴在腰間的竹製長桿煙槍，猛吸一口，空蕩蕩的腹腔內團著厚重的煙霧，“人界有人界的規矩，鬼界有鬼界的規矩，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老鬼頭就跟你絮叨絮叨。” 　　“鬼界和人界一樣，有專屬的運作係統。除了眾人皆知的黑白無常、閻王之外，還有一眾鬼差。” 　　“鬼差分為兩種，一種是閻王任命，一種是靠買。”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鬼界規矩不多，隻要你有錢有權，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 　　人界如此，鬼界亦如此，元野並不感到意外，“買一個差事要多少錢？” 　　老鬼頭長嘆，在拇指粗的鐵鏈上磕掉煙灰，“往前走，快到了。” 　　“我們要去哪裡？”老鬼頭不想回答，元野也不想深究。 　　一直跟在身側的鬼火說：“去鬼城。” 　　元野疑惑：“我不去奈何橋？不喝孟婆湯？” 　　鬼火靠近元野猛吸一口氣，滿足地說：“清朝死的人還沒走完，你是新來的，你要投胎至少等上三十年。” 　　等三十年就等三十年，元野暫時不想做人。 　　老鬼頭：“你不意外？” 　　之前的新鬼聽說要等幾十年才能投胎，要麼想辦法買通鬼差，妄想投個好胎，要麼大鬧一場，像元野這樣處事不驚的鬼，老鬼頭還是第一次見。 　　前方霧氣散去，朦朧之中可以看見一座古城。 　　元野問：“暫時不能投胎的要去哪裡？” 　　鬼火躥到元野麵前，“去鬼城，給閻王打工。” 　　元野瞪大了雙眼，“鬼不吃不喝，又不穿衣，為什麼要打工？” 　　“別這麼驚訝。”麵對元野的驚愕，老鬼頭早已見怪不怪，“你說得對，鬼不像人，不用吃喝拉撒，但是得住。” 　　“看見了沒有，前方一座城，是閻王爺給你們修的。” 　　老鬼頭上下打量元野，猛吸了一口煙，“看你的衣著，生前肯定不富裕吧，估計死後，你也收不到許多紙錢，你這種鬼，我見多了。” 　　生前是打工人，死後依舊逃脫不了打工人的命運，鬼界一片荒蕪，既然都要打工，還是去人間打工。 　　快速思考後，元野問：“插隊投胎需要多少錢？” 　　都可以買差事了，想必插隊投胎也是可行的。 　　老鬼頭砸吧砸吧嘴，因為是骷髏，臉上沒有肌肉，砸吧聲聽起來十分清脆，“別想了，你買不起。” 　　元野：“………” 　　“別怪老鬼頭嗆你，你的確買不起。每逢佳節，人界都會給親人燒紙錢，錢是鬼界最常見的東西。一百萬可以買杯水，三百萬可以買次等旱煙，五百萬可以買雙鞋，插隊投胎，那可是天價。”老鬼頭呼出一口煙圈。 　　“你是新來的，初來乍到，身上沒什麼錢，城內設有錢莊，可以借錢，估計再過幾天，你就可以收到你家人給你燒的紙錢了。” 　　不說過年祭祖，單是清明節上墳，先人們都會收到大量的紙錢，鬼界早就通貨膨脹了，插隊投胎放在鬼界可是香餑餑，元野能想到，其他鬼也能想到，投胎名額早就被炒出了天價，元野目前兩袖清風，口袋空空，人間的錢又不能帶過來，按照他的經濟狀況，的確買不起。 　　跟著老鬼頭、鬼火繼續往前走，元野邊走邊打聽，鬼火話多，邊吸收元野身上的元氣邊解釋，“鬼界緊跟人界發展的潮流，人界擁有的一切鬼界都有，隻不過吶，閻王爺是個老古董，自認為有點文化，平時又愛抽風，把鬼界搞成這副模樣。” 　　老鬼頭擼起煙鬥一把敲散鬼火，怒斥，“大人的事你少參嘴。” 　　鬼火分散成兩團，飄在老鬼頭左右，齊聲說：“老鬼頭，閻王爺把你剝削成這樣，你還為他說話，膝蓋骨跪久了不疼嗎？” 　　“放肆。”老鬼頭怒火中燒，右手揮舞著煙鬥，打散兩團鬼火。 　　鬼火由兩團變成數不清的小團，圍著老鬼頭繞圈圈，合聲嘲諷，“也對，你全身都是骨頭，你當然不會疼。” 　　老鬼頭左手握著鐵鏈，右手教訓鬼火，老鬼頭雖然全身隻剩骨架，但腿腳利索，元野根本跟不上老鬼頭的步伐，脖子上的鐵鏈收緊，元野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都死過一次了，感受怎麼還這麼真實？ 　　元野雙手拽著脖子上的鐵鏈，翻著白眼，“你們…別打了……” 　　鬼死後會變成什麼來著？ 　　“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老鬼頭舉起煙鬥，猛吸一口，哈出煙圈。 　　老鬼頭活了千年，一口老黃牙，口氣要多臭有多臭，生而為鬼，可不能委屈自己，鬼火可不想受這一遭，紛紛扭頭逃跑。 　　元野被鐵鏈勒得張大了嘴，一眾鬼火溜得太快，來不及剎車，前仆後繼的灌進了元野嘴裡。 　　見到此景，老鬼頭瞬間慌了，伸手想要抓住鬼火的尾巴，鬼火就跟泥鰍似的，從指骨之間滑走，溜進元野的嘴裡。 　　黑夜驚雷，找書苑 www.ｚｈaosｈuyuan.com 惡鬼出世。 　　老鬼頭慌了神，手足無措。 　　黑白無常把這麼重要的事交他手上，他卻搞砸了。 　　鬼界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鬼吃鬼的情況，但那是惡鬼為了增強自身能力，故意為之，而元野這事完全因他而起，老鬼頭心裡打著鼓，怔怔地盯著元野。 　　元野呆滯地站在原地。 　　老鬼頭心想：“趁他還沒覺醒，不如一煙鬥了結了他。” 　　老鬼頭顫抖的舉起煙鬥，鐵了心要了結元野，煙鬥狠狠落在元野的太陽穴。 　　敲擊聲後，元野仰麵倒地。 　　黑夜之中又是一聲巨響。 　　黑無常範無赦丟出手中的雀牌，“又開始鬧騰了。” 　　萬鬼之間常常因為一點點小事打得你死我活，死幾隻鬼屢見不鮮，鬼死之後會變成聻，聻比普通小鬼應付起來要麻煩，黑白無常往往拿此作賭注，比誰擒住的聻更厲害。 　　未聞其音，但見其影。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範無赦眼前掠過。 　　範無赦緊隨其後：“必安，你這是耍賴。” 　　牛頭馬麵看了眼空蕩蕩的座位，眼神對視，心照不宣地伸手拿黑白無常留下的金子。 　　一把銀色回旋飛刀從窗外飛進屋，在二人的手臂上分別留下一道口子後，又飛出窗外。 　　白無常謝必安的聲音縈繞房屋，“丟一枚，我就剁了你們的手。” 　　謝必安的脾氣牛頭馬麵都是曉得的，這位大人他們可招惹不起，悻悻地捂著傷口朝著彎刀離開的方向跪拜，“大人，您放心的去吧，小的們會幫您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