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沈焰柳(1 / 1)

三人依次入席。   縣令沈焰柳在主座落座,其夫人馬純敏在其對麵落座,段融打橫落座!   三人落座畢,段融才敢正眼,向兩人打量去。   沈焰柳年近四十,臉盤瘦削,留著一撮山羊胡須,穿了一身寬鬆灰袍,頭上戴了一方巾帽。   他氣機內斂,雙目精光內含,太陽穴微微鼓起,坐在那裡,猶如飽虎閑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勢在。   沈焰柳是太一門的外門弟子,武學修為更是達到了真氣境的第二重,在這賢古縣,堪稱一座高山了!   段融今日見了沈焰柳,就算見了高山了!   此時的段融,自然渺小。   但或許,有朝一日,他能翻過眼前這座高山呢?   馬純敏看起來年紀也比沈焰柳小,大約隻有三十出頭,生得豐腴美艷,麵如朗月,一雙眼睛更是靈動異常,不時閃過冷酷的光輝。   席間,段融隻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菜也不敢太吃,隻小口小口地吞咽著,他的心一直提著,根本不敢品味,隻是味同爵蠟般地吞咽著,生怕失了禮數!   “這孩子,菜是不是不合口味,吃這麼少?”   “合口!合口!”段融連連答應著。   馬純敏從盤子裡夾了個獅子頭,放在了段融的碗裡,道:“來,這道紅燒獅子頭,還是我親手燒的!給你嘗嘗!”   馬純敏菜遞過來時,段融抬屁股,欠了下身子,待馬純敏的筷子離開,他才復又坐了回去。   沈焰柳見馬純敏將獅子頭放進了段融碗裡,他想使眼色製止時,已經來不及了,便遲疑了下,還是說道:“今晚那獅子頭好像有些鹹了?”   馬純敏聞言,笑罵道:“鹹嗎?偏你嘴刁?”   她夾了一筷子,嘗了下,竟真有些鹹了。   這道菜她做得頗為拿手,鹽與調料的量,更是熟稔,怎麼會多放?   怕不是放了兩遍鹽吧?   馬純敏頓時有些尷尬。   段融一見馬純敏的臉色,便知道這獅子頭肯定是鹹了,不過他還是大咬了一口,道:“縣尊與夫人,人品貴重,自然是口味恬淡。但我們鏢師走南闖北的,還要練武,吃食上,素來喜歡高油高鹽,這獅子頭我吃著,鹹淡正合適!”   馬純敏一聽,便笑了,道:“這孩子,真會說話。”   本來是頗為尷尬的場麵,被段融的一番話給圓過去了。   沈焰柳此時,也深深地看了段融一眼。   這時,段融忽然注意到沈焰柳的身後,花廳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畫。   那正是他作價八百兩讓於古月齋的那幅範雲林的仕女圖。   連蟲眼的位置和右下的一小片汙漬,都一模一樣,絕對是原圖真跡。   這畫到底是流傳到了沈焰柳手裡的,還是他本人就是古月齋的幕後老板。   距離段融讓畫於古月齋,還不到一個月,要說是流傳或有人贈於沈焰柳,隻怕時間上,也有些太快了。   更大的可能,還是後者。   隻怕那古月齋的幕後老板就是這賢古縣的縣令沈焰柳。   段融如此思量著,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慢慢地吃菜、飲酒,間或講兩句油滑的逗樂話來。   眼見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沈焰柳對一旁添酒撤盤的伺候小廝,道:“你去把小姐請出來,給段鏢師敬杯酒!”   段融聽了差點被一口酒水嗆到,連忙說道:“鄉野小民,豈敢勞小姐敬酒,這不是折煞我嗎?縣尊,萬萬不可!”   “若不是段鏢師出手,小女險些釀成大禍,當得一敬!”沈焰柳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那小廝也已經出門而去了。   段融頓時如坐針氈,心如小鹿亂跳!   等會真見了那小娘子,萬一鬧出事端來?   不一會兒,那小廝就回到了廳內,但沈覓芷卻不見來,來得卻是沈覓芷的丫鬟秋痕。   沈焰柳見站在小廝身後的秋痕一臉難色,便厲聲問道:“秋痕,小姐呢?”   “回老爺……小姐……她……她……去找雲水票號的夏雙雙去了!”   夏雙雙,乃是雲水票號賢古分號的掌櫃——賢古縣財神爺夏中陽的女兒,素來和沈覓芷交好。   沈焰柳聞言,臉頓時就拉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馬純敏,道:“都讓你給慣得!這丫頭越來越不知禮數了!”   馬純敏聞言,卻隻是輕輕地冷哼了一下,一雙冷目隻是一直盯著秋痕。   馬純敏是沈焰柳的續弦,沈覓芷也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而且沈焰柳和原配所生的女兒。   馬純敏剛嫁給沈焰柳那年,沈覓芷已經三歲了。   她入門不久,並知曉了沈焰柳原配的名字裡有個“芷”字。   沈焰柳將女兒取名“覓芷”,可見對原配的懷念之情。   要說馬純敏不吃醋,那是假的。   但,這些年來,她將沈覓芷視為己出,親生母親該給的關懷她一點沒少給,雖然沈覓芷那孩子性子冷淡,但她還是處處遷就。   也就是這樣,這個家這些年來,才頗為安穩,在這一點上,沈焰柳內心對她甚為感激。   但馬純敏就是了解沈覓芷甚深,一聽沈覓芷竟然,趁他們宴請段融時,出了雲水票號,找夏雙雙去了。   她立刻就從這件事中,嗅出了不對勁的味道來。   “也許事情,並不像秋痕講述的那麼簡單……”馬純敏的目光閃過一絲冷芒。   關於沈覓芷街頭與人爭鬥,差點釀出人命,而幸好段鏢師出手,才有驚無險的事,這件事的經過,她都是從秋痕口中聽來的。   秋痕也是這件事的見證人之一,她的話,自然是有說服力的。   所以,也是聽了秋痕的話後,她才決定治席酒水,宴請段融!   而後才讓沈焰柳,吩咐秦書辦去源順鏢局下的帖子!   但,此時馬純敏覺得,這事情背後,恐怕還有內情。   她的一雙目中閃著冷酷的光,重新將段融上下打量了一遍。   段融坐在那裡,一聽說沈覓芷出去了,心頭頓時放鬆了下來,他對於馬純敏饒有意趣的目光,並未太在意。   一個這麼漂亮,這麼和藹,還一直給他夾菜的夫人,能有什麼壞心眼兒呢?   沈覓芷雖然沒出來敬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在宴席旁侍奉的小廝,卻一直沒停的,不住地給段融添酒!   這酒泛著琥珀色的冷光,也不知是何種的佳釀,竟如此的芳香醇厚,段融不小心就有些貪杯了!   散席之時,段融已經有些微醺,他說著乖巧話和沈焰柳、馬純敏告別,馬純敏一個勁兒捂嘴笑著看向他!   沈焰柳讓一旁侍奉的小廝,提了燈籠,送段融出了後院。   後院花廳內,段融剛走,馬純敏便笑著向沈焰柳,道:“這孩子挺機靈,說話也體貼人。你生個法,把他弄到衙門裡當個捕快吧!”   “你又是一陣風一陣雨的,怎麼就能扯到這個茬兒上呢?”沈焰柳從來就感覺馬純敏的思維太過於跳脫。   “怎麼?衙門裡就不能有個我使喚的人?”   “你有事找秦書辦,不是挺好嗎?”   “秦書辦,辦事自然是穩妥的,就是人有些生份……”馬純敏目色閃爍,道:“行不行,給句痛快話吧!”   “他是源順鏢局的人,我怎麼好平白無故,挖阮鳳山的墻角呢!”   馬純敏聞言,冷哼了一聲,道:“不管什麼事,你總是有理由的!”   說完,便一扭腰肢,走出了花廳。   沈焰柳看著馬純敏給他置氣的樣子,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邊,段融剛拐到前衙和後院間的影壁處,便回頭道:“小哥,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可!”   “那段鏢師小心腳下,這燈籠送你照路!”那小廝說著,將手中的燈籠,遞了過來。   段融接了燈籠,一擺手,便拐過了影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