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一日的黃昏,沈覓芷在街上出了那檔子事後,簡直跟吃了個蒼蠅一般,又惡心又氣惱! 回到府裡,先將秋痕打罵了一通,然後就把自己關在閨房裡生悶氣,誰也不讓進,連晚飯也不曾去吃。 秋痕挨了打罵,也不敢去勸。 這邊馬純敏見不對勁,便把秋痕叫了過去,一問之下,秋痕便哭哭啼啼的,把她看到的經過,仔細地講了一遍。 這才有了馬純敏治席,宴請段融的事! 馬純敏還以為沈覓芷是受了驚嚇,便沒去打擾她,想讓她自己緩一緩,隻是讓人,送了一碗蓮子羹過去! 那沈覓芷生了一夜的悶氣,第二日依舊覺得胸口氣悶,恨意難消! 故而一大早就約了雲水票號的夏雙雙,兩人各騎一匹青鬃馬,往郊外踏青去了! 沈覓芷玩了一整天,出了一身汗,總算感覺心頭清爽了些,剛一回到府裡,就聽說花廳治了酒席,要宴請段融的事。 她起初,還不知段融是誰?也沒往她自己身上的事上去想。 還頗有些意趣,一邊擦著香汗,一邊向秋痕,打聽著呢! 秋痕隻一解釋,沈覓芷臉色頓時就變了,好險就要抽了長劍,沖到酒席上。 好歹,她素性沉靜,知道自己這般沖過去,一旦把那事捅了出來,她的清白名聲就毀了! 而偏偏那小賊,還是為了救人……才……輕薄了她! 這一點,也是她最接受不了的一點,就好像是,她活該被輕薄了一般。 沈覓芷一劍斬翻了麵前的臉盆架,水濺了一地,唬得秋痕一通跳腳後撤! 沈覓芷好險,算是壓下了自己的沖動,轉身就氣沖沖地奔出了縣衙,又往夏府,去找夏雙雙去了。 但那夏雙雙被她拉到郊外,遊玩了一天,早已經累得攤成爛泥一般,隻陪她下了兩盤棋,便實在頂不住,裹了被褥,睡了過去…… 沈覓芷無法,而且聽外麵街上更夫的打更聲,竟已交了戌時了。 她料想酒席也該散了,便離開了夏府,一個人滿懷心事地走了回去。 沈覓芷剛跨過縣衙的門檻,走進了燈影裡,便忽然看到衙門大堂旁的小路裡,走出一個人,手裡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 那人似是有些微醺,走路一晃一晃的,而且一邊走,一邊還輕聲哼著小曲。 燈籠黃亮的光打在他的臉上。 不是那賊小子,又是哪個? 沈覓芷站在那裡,如同電擊了一般,渾身顫抖! 她恨不得,立時抽劍,劈了眼前這個孟浪的登徒子! 段融提著燈籠,走了出來,他隱約看到衙門旁的燈影裡站了一個人,不過他提著燈籠,光線有些晃眼,而且那人又站在燈影裡。 段融也沒在意,打了個酒嗝,腳一拐,便繞過了那人,跨過了縣衙的門檻,拐到了街上去了。 段融剛出縣衙,沒走了兩步,便忽然一陣冷風吹過,段融的酒意頓時便醒了一大半。 他忽然便想起衙門旁燈影裡的那個人,人在燈影裡,他看不清,但那人手中的那柄劍,卻剛好被衙門門口的燈光照著。 那劍……他怎麼覺得有些眼熟……卻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流蘇劍穗,暗紅色的蛇皮劍鞘……” “是那……小娘皮!” “我滴乖乖……” 段融忽然回想畫麵,那攥著暗紅色的蛇皮劍鞘的一雙修長素手,許是因為激動,指關節已經隱隱有些發白! 顯然是處於暴怒之中! 段融頓時就驚了一身冷汗,他縮著頭,往身後一瞅,見衙門外並無人追來。 段融立馬發足狂奔,手中的那盞燈籠,搖晃如受狂風暴雨一般。 段融一頭,鉆進了最近的一條暗巷裡,沖進了在夜色裡,往源順鏢局而去…… 沈覓芷原本就氣得渾身發抖,再聞著身邊飄蕩著的難聞的酒嗝味道…… 她隱忍數息,情緒終於爆破了臨界點…… 沈覓芷忽然像一頭發怒的母獅一般,轉過身來,便沖出了衙門! 我要是不打得,你爹都認不出你來,就是對不起你那張讓人討厭的臉! 但當沈覓芷沖出去時,戌時的西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兩個更夫縮著脖子,從縣衙門口走過去了…… 沈覓芷滿心委屈,一跺腳,眼淚瞬間便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沈覓芷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閨房院子裡。 她站在那裡,看著小院裡的那棵桑樹,這桑樹夏天會結桑葚出來,味道很是可口! 她素來喜食桑葚,因此一直對這棵桑樹嗬護有加,常讓秋痕澆水施肥! 沈覓芷此時看著那被昏黃燈光照著的桑樹,忽然發瘋一般,便抽劍狂斬! 沈覓芷的身形,兔起鶻落,左右忽閃,手中的長劍,寒光如水,隨著身形狂舞不止。 “小賊!” “你竟連看,都沒看見我!” “還敢在我跟前,打那麼難聞的酒嗝!” “我早晚非活剮了你不可!” 長劍寒光忽閃,桑樹的枝葉隨即,如同經過了狂風驟雨的摧殘一般,飄零了一地…… 沈覓芷這般斬著,不覺間已經兩手發抖! 沈覓芷氣喘籲籲,看著眼前一地的殘枝敗葉,胸中鬱結的悶氣終於,發出來了一些…… 她心頭清楚,她這是在自虐! 跟她娘剛死那幾年一樣! 她長劍入鞘一扭身就回了閨房,暗自躺在床上生悶氣。 沈覓芷剛躺下,秋痕就抱了被子,準備進來,打地鋪睡下…… 這也是貼身婢女的日常之一,夜裡小姐要喝水什麼的,要隨時起來服侍的。 秋痕剛放好被子,沈覓芷就側過身來,一雙狠辣的杏目,瞪著秋痕,罵道:“滾出去睡去!我現在看見你就煩!” 秋痕被沒來由地這麼一罵,頓時就滿心委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抽抽泣泣地抱著被子去堂屋睡了。 沈覓芷責怪秋痕,也不是沒有道理,要不是秋痕把排隊的簽子弄掉了,也不會搞出這麼多事來,自己也不會平白被那小賊占了便宜去。 而且要不是她多嘴,也沒有設宴請段融這一茬兒事! 現在,她自己還忍氣吞聲,滿心惱怒的,又怎麼會給秋痕好臉色呢? 源順鏢局,外院的一處偏僻柴炭院落裡。 此處,乃是雜役弟子練功的地方。 隻是,今年的雜役弟子考核已經結束,而下一批雜役弟子要到明年正月元宵節後,才招進來。 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院落,此時卻有一人,正站著渾圓樁功! 昏黃的夕照灑在了他的臉上,他周身都是汗水,頭頂上更是熱氣蒸騰! 這站樁的人,肩膀寬闊,骨架子不小,竟是學徒鏢師孔斌! 孔斌自從上次被段融的進境打擊到幾乎提不起勁來,他便不再去演武場修煉了。 一碰見段融,他就覺得自己練功,簡直就像個笑話。 但他心裡也清楚,不正常的那個,其實是段融,不是他! 隻是道理誰都懂,事到頭上,又有哪個能不迷糊呢? 孔斌後來,便不在演武場那裡練功了,而是寧願,多走幾步路,來到前院的這處偏僻的院落修煉。 這樣一來,心境果然平和了許多,內息第一重的進境也慢慢快了起來! 此時已經昏黃時分,眼見就到了中院放飯的時辰了。 孔斌便散了功,從角門走出了這處院落,往中院食堂而去。
第五十七章 冤家路窄(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