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死而生(1 / 1)

天寒雪地功,所到之處,遍地寒霜。   此功法在一重到十重之間有著天淵之別,初學隻能感受冰霜,使其身軀更加耐寒,而後期則能結陣於剎那之間,冰封世間萬物,使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但此功的修煉對人體的要求極其嚴苛,需要修煉之人長期生存在極端嚴寒的低溫環境下,通過獨特的運氣吐納法在渾濁的空氣中分離出純粹的寒冷之息吸入體內,以此維持駕馭寒霜的能力。   人在自然界中其實天生處於劣勢,不同於狼、豹這類厚重毛發可以適應嚴寒的生物,人體一旦接觸低溫,缺乏毛發的遮蔽使得肌膚完全暴露在這惡劣的環境之中直麵寒冷,其體內的血管經脈就會極速收縮,心脈會逐漸衰於常人,脈氣擁堵致使五臟六腑無法得到精血溫養來滿足修行,稍有不慎就可導致最終失溫而亡。   因此想要練就此功,就必須在童稚時期就丟進相較於低溫的環境中錘煉身軀,年齡每漲一歲則溫度更低一層,以此來逐漸適應這種狀態。   等到全身上下的血管經脈不斷被凍脆破裂再重新塑造以後,再來運轉的氣息便是“粹寒之息”。   而剛好身處北疆臧彤山的族人自古以來都待在嚴寒惡劣的環境之中,恰恰適合此類功法的修煉,這也便成了他們一脈相傳獨有功法。   不過這樣的本領縱然出色,卻還是需要長時間的運氣維持,一旦他們離開極度嚴寒的環境來到中原,在相對溫暖的條件下,他們運功所需要維持的“粹寒之息”數量就比以往要更加龐大,無論修為如何,長期的消耗戰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挑戰。所以為了解決這種問題,當地的“六符匠夫”就將臧彤山寒礦打造成能夠儲存大量“粹寒之息”的“氣戒”,來彌補出門在外的續航問題。   這“氣戒”雖非《名器錄》榜上有名的物件,卻對特定人群作用極大,所以價格也十分昂貴,若不是名門望族或商財大戶,未必能承擔得起這樣的費用。   想必為了這一戰,這幫人應是做足了準備。   尚雨的膚色慘白、眼神空洞,破敗不堪的皮膚上沒有一絲水潤,他的這幅身軀宛如一具被冰冷的寒冬雪藏千百萬年的乾屍,以雙腿跪地的姿勢蜷縮著,剛才踢起的一腳,也沒有改變這個身子僵硬的姿態。   如今這般情景,不由得讓頭戴惡鬼麵具的人放下了戒備,長時間的維持“天寒雪地功”其實讓他損耗了大量粹寒之息。索性他卸掉功法,以蜷腿的姿勢盤坐在原地,從“氣戒”中補充精力。   剛才那一戰,並未讓自己感受到任何威脅,這並不符合情報中對“安差四手”能力的評價,尚雨的境階應該是“熔芯之境”,雖不及自己的“入淵”階但也沒有如此大的差距,他反應的程度不應該隻有這一點,雖然想過自己會贏,但最終會有這般摧枯拉朽的結果是他從來都沒想到的。   “難道我天寒雪地功的境界又提升了?不對,剛才的運轉程度來看應該還隻是七重。”   “或是那人本身就有傷?”   不過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打消了,因為他並未看到尚雨的生命之弦有損傷的跡象。   那人腦中飛快的轉著,找尋著一絲莫名的異樣。他回憶著剛才看到尚雨身軀時的那一種狀態,確實是沒有了任何“弦”的存在,一般人若死了,“弦”確實會消失,但應該是一點點消散,而非突然就毫無蹤跡,他越想越不對勁,卻又沒有一絲頭緒,直到他睜開眼,再次望向那副乾屍,而後猛然一驚!   那把金鐵扇連同鐵刃碎片,竟然消失不見了!   但尚雨的屍體還在,仍然呈現出蜷縮的狀態躺在方才自己踹飛的位置。但這時的他,也絲毫不敢再懈怠,金鐵扇不可能憑空消失,更何況自己的冰凍無法分解利刃,一定是有人拿走了。能夠憑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拿走東西,此人肯定不是等閑之輩,莫不是尚雨隻是一個誘餌,還有更危險的人在等著自己。   想到這裡,那人趕緊起身,並閉上雙眼打開神目,感受著周身的氣息。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春風蕭瑟,月色瑩瑩,除此之外並沒有感受到有生命之弦的存在,或許該從金鐵扇本身來作為出發點來思考。   “炎山雪鐵獸屬火,由外來天隕孕化而生,經熔漿淬煉而涅槃啟靈,福能與天同壽,險則向死而生……”   突然,那人好似有了些許頭緒。   “向死而生……”   “不好!”   一絲充滿生機氣息濃鬱生命之弦突然出現在那人眼前,隻見那人猛地睜開雙眼,一柄利刃近在咫尺的橫在自己兩眼間的眉心處,刃鋒正對著自己。   順著利刃往後看去,一個高大的身軀站立在自己眼前,隻見麵前之人未著寸縷,渾身覆蓋著數不盡的利刃,又像是將利刃嵌入身軀,銀黑色的肌膚在月光的照耀下鋥光瓦亮,此人麵部清秀,輪廓分明,深邃的雙眼泛著陰森的暗紅色光芒,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宛如黑夜下的死神一般巍然矗立。   “或許我應該感謝你。”   略帶譏諷的語句從眼前這人口中說出,從音色可以判斷此人就是尚雨,但跟地上那具枯如老狗的身軀比起來,眼前這人顯然更加魁梧,立體的五官被光影分割成陰陽兩麵,尚雨緩緩開口說到:   “剛才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話沒說完,眨眼之間一道冷冽的光弧劃過,此刃既快又利,弧光從下至上畫出一個半圓,隨後是清脆的破碎聲響,一陣鉆心的疼痛感在那人腦海中迅速擴散,伴隨著還有骨肉分離的黏膩聲。那人的左手從掌心的位置上被橫切成兩半,連同左手食指上的“氣戒”也隨半截脫落的手掌掉落,在空中一並被弧光劃過,摔得粉碎。   “我看見自己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上,我低頭,路底下是一望無盡的深淵。”   話還在說著,第二道弧光也再次升起,這次是從左至右,利刃從那人胸口筆直劃過,隨後是皮肉綻裂聲音最隨之而起,鮮血從那人胸口噴湧而出,方才的疼痛還沒有消失,第二陣劇痛又極速來襲,那人跟著吐出一大口鮮血,好像失去了任何能夠反抗的力量。   “我走著走著,發現這條路越來越細,直到最後細的幾乎沒有了…”   “你猜我怎麼著?”   尚雨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可手中揮舞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產生的弧光也越來越多,伴隨的還有肆意飛濺的鮮血。   其實那人之所以被直直站著不動被尚雨肆意的揮砍,其一是“氣戒”突然被打碎中斷了“粹寒之息”的輸送,導致體內氣滯,限製了行動,更重要的是,尚雨口中所描述的話語他十分熟悉,而且不僅僅是熟悉,他曾經真切的經歷過這個過程,這個過程就這樣被尚雨描述出來,讓他內心震驚無比,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我當然是跳下去了!”   尚雨的話如刀般一句句戳入那人心窩,一股由內向外的恐懼感隨之而來。   他當然知道尚雨說的路是什麼,那可是通天路!   然而刀光劍影依舊在閃爍,那人身上的皮膚已經布滿傷痕。   “糟糕,快做點什麼!”那人急切的想著,身體卻依舊無動於衷。   他在體內極速的運轉著氣息,想要快點突破氣滯的影響,但尚雨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方才那份被蹂躪的痛苦,那份不屑,身為貴公子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如今他要一點一點還回去。   “我依稀記得,跳下去之後,我被深淵包裹,那種感覺著實讓我頭暈,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維持了多久”尚雨邊揮舞著利刃邊繼續說到   “本來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墜落下去,直到我看到了你的惡心樣。”   尚雨揮砍的頻率越來越快,那人本身就不完好的身軀,再經過這一頓揮砍,早已沒有一塊好肉,不過好在體內的氣滯總算是有通暢的跡象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人趕緊用流出的少量“粹寒之息”快速運轉著“天寒雪地功”以達到封住傷口不讓血液流出的目的。他剛封住一個,尚雨就切開一道,疲於應對的樣子使他格外狼狽。   眼看著他有復蘇跡象,尚雨也不多廢話了,他舉起右手,片片刀鋒圍繞著他的手臂極速向上盤旋,一直延伸到指尖,宛如一條毒蛇朝著那人無情的吐著信子,時刻準備著給對方一個痛快。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尚雨冷峻的表情透露出一股輕蔑,像是在宣告著某個送別的儀式。   “拜你所賜。”   他說著話,向後拉伸手臂,周身的氣道飛速的壓縮扭轉,將自己的身軀比做一把拉滿的弓箭,指尖的利刃燃起紅色的光芒,蘊藏著龐大的能量蓄勢待發。   “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脅感很快填滿了那人的大腦,他下意識的知道,這將是尚雨的致命一擊,如果自己還來不及運轉氣絡,自己將會成為眼前這個人的刀下亡魂。   “入淵了!”   一語說完,像是宣告了對對方的審判,尚雨的刀刃對準那人心臟的位置,在電光火石之間將所有能量傾斜於刀尖一點,如洪流般一起宣泄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北邊城墻上升起一道明亮的紅光,隨之而來的是大量的黑煙傾巢而出,黑夜在一瞬間轉為白天,這恐怖如斯的沖擊力,如果不是集中一點加以束縛,很難想象城墻是否會應聲而倒。迷霧像是要吞噬月色般直沖天際,這樣的動靜,怕是要讓整個城市為之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