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氣象(下)(2 / 2)

紅樓讀書郎 商狄 5503 字 2024-03-24

  這是首輔該有的權力,也是位高的好處。兵部尚書沙相卻忍不住皺眉,真讓我手下的人往你門外等,還能落著好?他跟陳恒是不熟,可貴為大司馬。讓顧載庸騎在頭上把屎把尿,揉捏手下人,以後還怎麼管好兵部。

  沙相正要出言反駁,李贄卻橫插一腳,道:“來都來了,就讓他到朕這裡來吧。也讓朕聽聽,他準備怎麼解釋。”

  顧載庸對此也不意外,他早料到李贄會是個拉偏架的。多此一舉,不過是為了投石問路。為接下來的諫對做準備,探一探彼此的底。

  今日不僅有他,還有六部尚書、都察院的林如海、五軍兵馬司的王子騰等人在場。可謂是整個朝廷的核心之人,悉數在場。

  這樣一批飄在天上的人,齊聚臨敬殿內,自然是因為河上漕工鬧事而來。太子李賢剛剛聽他們吵完架,心思正緊張的很。如今趁著夏守忠出去召陳恒入宮的功夫,才得以喘息片刻。

  李賢的目光在諸位大人臉上掃視一過,見個個都是神色如常、鎮定自若。叫人以為,剛剛吵翻天的人不是他們。

  等了片刻,外頭就傳來宮人的通傳聲,“兵部製書令陳恒懇請覲見。”

  “宣。”

  李贄點著頭,復歸原位的夏守忠,忙高喝道:“宣———”

  兩扇數人高的朱門輕輕開啟,一身綠袍的陳恒跨過門檻,快步上前後,才鬆開提袍的雙手,行禮道:“微臣拜見陛下。”

  “免禮。”

  “見過諸位大人。”陳恒又朝著殿內大臣行禮,後者隻做點頭狀。這一間屋裡,能說免禮的人,隻有李贄。

  再直身,陳恒掃了場內一眼。隻見顧載庸一人獨坐李贄右手下,其他大臣都分左右站立。看上去自然是李贄這邊的聲勢熱鬧些,顧崽庸的對麵,是沙相為首的兵部尚書、禮部尚書韋應宏、戶部尚書溫時謙,左都禦史林如海。

  顧載庸這邊,雖有刑部、工部尚書作陪。可這兩人是兩朝元老,處事風格屬於不偏不倚,兩不得罪。耐人尋味的是王子騰,竟然站在吏部尚書顏虎的身後,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政治信號。

  “諸位愛卿也入座吧。”

  多了個綠袍小官在場,讓六部尚書們跟著一起站,顯然不合朝廷體統、百官顏麵。李贄開了口,眾官員也是依言入座,殿內一下子就隻剩陳恒站著。

  李贄環視一圈,明明大家剛剛都在說漕工,眼下要討論的正主親自上門,卻一個肯開口的都沒有。李贄知道,顧載庸在等自己。他想了想,就點了一旁的李賢出來傳話。

  看看這事鬧得,都得讓太子爺出來轉述。陳恒跟林如海對視過一眼,忙低著頭,弓著身聽訓。

  這事說來並不復雜,無非是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漕工,對海運這個新興事物的反對。對身處底層的漕工來說,跟他們講什麼大道理都沒用。什麼海運興起後,也能刺激、回饋到漕運身上。這些中長期的利益,都不如短期內的三菜一湯來的踏實、可靠。

  如今還隻是北直隸、山東、江蘇北部等地的漕工鬧事,真要讓百萬漕工連在一起。天下無人能承受這份代價。

  等李賢轉述完舊黨想要停止海運、息事寧人的法子。陳恒都來不及點頭,李贄已經出聲問道:“朕讓你去沈州,是幫忠順親王料理北地邊市。你怎麼如此糊塗無知,犯下此等錯事。”

  別看李贄罵的難聽上火,可一個錯字,就把陳恒的事情往無心之失上引。

  一聽李贄忙著給此事定性,知道陛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顧載庸,緊跟著補上一句,“陳持行,你可知罪?”

  一個用‘錯’,一個用‘罪’。兩相比較,其意不言而喻。

  這是要給自己頭上扣帽子呢,不論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會陷入對方的語境中。這是陳恒第一次麵臨這種上官責問,就連朝夕相伴的林如海,都替自己的學生擔起心來。

  這世上,多的是私下口若懸河、臨到事前反倒亂了陣腳的庸俗之輩。

  初次跟內閣首輔對話,陳恒心情自然也是緊張的,可腦中神智還算清明,隻淡聲恭敬道:“懇請首輔明示。”

  他選擇跳出這個問題,將話頭繼續拋給顧載庸。你一個正一品的首輔,想要教訓我這麼個小官,隻管說來就是。

  對手先出招,自己才能破招。上來就嚷嚷著臣有罪或臣冤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那不是腦門上挨著鳥銃——找死嘛。

  見陳恒沒吃著,顧載庸揚了揚眉,心中暗道一聲:不愧是林如海教出來的小狐貍。

  “因你一人之私,貪功冒進,致使漕工鬧事。眼下引起社稷震動,你就是再開十條航路,也是不夠。陳持行,你還不知罪?”

  話聽起來簡單,可仔細一琢磨就知道顧載庸的險惡用心。他將海運的好處,跟社稷安穩擺在一處。這是將兩件本該合道同流的事情,偷換成對立概念,借此來抹去海運帶來的好處。

  陳恒從未覺得自己的腦子如此迅速過,此刻不僅是心跳瘋狂跳動,就連掌心、腳底也因為血液的加速流動開始冒汗。

  顧載庸一說完,陳恒刻意放緩著語速,一邊說一邊想,道:“下官有一二處不明,懇請首輔親自解惑。”

  “問。”顧載庸拿著一品大員的氣勢,進一步逼迫著陳恒。企圖以此,讓這個少年郎自亂陣腳。隻要壓服這小子,舊黨就能徹底拿住此事的主動權。

  此時,陳恒已經想好對策,當即朗聲問:“不知朝中八月、九月的工錢,可有足額給漕工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