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相當的詭異,可以看得出,老者是一個凡人,卻偏偏渾身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這樣的氣勢,即便是帶領自己修行的那位道爺身上,也是從來沒見過的。 孫誌遠倒是比較乖覺,走了幾步,掐了一個指訣,朝著老者鞠躬。 老者隻是點了點頭,轉身打開了金德觀的偏門,閃身走進了道觀。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孫誌遠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個小嘴巴。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算什麼?大半夜的,這是唱得哪一出?從老者出現的這一刻,今天晚上發生的各種不合理,才一一進入腦海。 自己就是給祖師爺上了個香,就收到了麵試信息,而麵試地點是金德觀,自己沒有任何的疑惑,就一路走了十幾公裡,來到了這裡。 巧合?還是惡作劇? 想來想去,沒有任何頭緒,孫誌遠乾脆心一橫,邁步走進了偏門。 畢竟,窮是最難受的事兒了,和窮比起來,惡作劇就惡作劇吧。 老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夜裡的道觀黑漆漆的,蒼鬆翠柏在朦朧的光線中呆立著,顯得有點猙獰。 這個道觀,和尋常的中門到底,左右對稱的形製大不一樣,整個道觀竟然是按照八卦方位建造的。院子中間是個巨大的八卦圖,一鬆一柏恰好是陰陽之眼。 孫誌遠小的時候,聽道爺講過,像這樣布局的道觀很少見,最出名的得是江西三清山了。這所金德觀這麼設計,絕對有點說法。 孫誌遠往前走,感覺腳上踩到了類似於盲道的東西,趕緊打開了手機的電筒,低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了有點不對勁。 自己腳下麵,是用青磚擺成的卦象。 金德觀是坐北朝南的,從右偏門進來,往中間走,站定的位置應該是東南方。按照八卦圖,這裡應該是巽卦。但腳下的青磚,卻擺成了兌卦的樣子。 “還是先天八卦?” 孫誌遠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朝著正南方一照。 果然,出現在正南方的是乾卦,不是後天八卦的離卦。 孫誌遠用手機照著地麵,一個方位一個方位地看下去。當光照到了西方的坎卦的時候,忽然驚出了一身白毛汗。 隻見老者正軟綿綿地倒在坎卦上。 孫誌遠下意識地跳開了幾步,盡全力平復著自己內心的慌亂。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法國軍禮,神經質地對四周說道:“不是我哈,這裡有監控沒?和我沒有關係。” 沒有一絲反應。 孫誌遠想都沒想,扭身就要跑。 麵試個屁,趕緊扯呼,雖然這裡是道觀,歸根結底也得歸警察叔叔管。 正這個時候,正殿的大門豁然大開,一道柔和的光灑了過來,將誌遠包裹了進去。 說來也怪,這光芒似乎讓人很舒服,剛剛那種從頭頂麻到腳指頭的感覺頓時消失了。渾身像是泡在了熱水裡。 孫誌遠轉頭看去,正殿就像是一個光源,在光源裡站著一個人影,就那麼凜然地站著,散出來的氣,和剛才的老者一模一樣。 “挺不錯的,你還能認識先天八卦,還是有點仙緣的。來吧,到跟前來。” 這聲音,似乎不是從正殿那裡傳過來的,更像是直接出現在孫誌遠腦海中一樣。孫誌遠的身體好像提線木偶一樣,不自覺地走到了大殿前。 孫誌遠終於看清楚了眼前這個人。 就是看清楚了,才感到費解。 這個人穿著一身四個兜的灰色中山裝,胸口上還別著一根鋼筆,腳上穿著的確良的長筒襪子,襪子的收口沒有鬆緊,在皮涼鞋上堆成一團。 這打扮.....在六十年代老照片上經常看見。 再往臉上看,卻又是一驚。 這人鶴發童顏,玉冠攅頂,兩道壽眉超過了顴骨,純白的長須抵胸,活脫脫一個老神仙的樣子。 孫誌遠幾乎是下意識地掐了一個指訣,舉過頭頂,說道:“道長,您可是一直在的,老爺子自己暈倒了,和我可沒有關係。” “當然和你沒關係,是我弄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不過,這是為啥啊?” “哼,現在的小子,越來越沒見識了,見到了真神仙,竟然還這麼玩鬧。簡直不像話。” 孫誌遠想了一千種可能,可就是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 他更願意相信,眼前這位,是沒有來得及卸妝的演員。 而且是服裝老師搞錯了的那種。 “您是真神仙?” “你今天用一塊純檀木上了香,拜的是誰?” “金德星君啊,不對,您怎麼知道我供神的事情?” 對方沒有回答孫誌遠的話,而是接著說道:“這座道觀叫什麼?” “金德觀。” “老者倒地的方位是什麼?” “西方坎卦....您.......您莫非就是........”孫誌遠這才隱隱約約地猜到了。 “沒錯,貧道李長庚。” “您是太白金星!!”孫誌遠兩眼一黑,栽了下去。 等到孫誌遠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大殿的蒲團上,身邊就是已經醒過來的老者,規規矩矩地跪在蒲團上。頭都不敢抬。 “膽子怎麼這麼小,你們姓孫的,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星君說道。 “星君,您別嚇唬我成嗎?我天生就膽子小,姓孫的怎麼了?憑什麼姓孫的膽子大啊。” “孫悟空不就姓孫嗎?” 星君的一個冷笑話,讓孫誌遠一時語塞。他忙爬起來,想要給星君行禮。 “不必了,咱們神仙也得與時俱進,你們平時怎麼著,就怎麼著。坐吧。” 孫誌遠滿腹狐疑地坐在了蒲團上,星君也坐在了他對麵,場麵又尷尬又滑稽。 “星君爺,您能換一身衣服嗎?要不然穿您的鶴氅也成,看您這樣的打扮,我總也繃不住想笑,在您的麵前取笑您,豈不是不恭敬?” 星君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然後雙手一擺,一道光芒閃過,那件老得掉渣的中山裝不見了,變成了一身青藍色的道袍,上下沒有任何的裝飾,素淡得很,懷裡還抱著一把拂塵。 “你不是嫌貧道這身衣服怪異,而是想看看貧道是不是真的,對嗎?不在你麵前施展一些手段,你還可能不信。你們姓孫的啊,都是鬼精鬼精的猢猻。” 星君對姓孫的,怨念還真不小。 到此,孫誌遠對星君的身份再沒有一絲懷疑了。 “星君,您找我有啥事兒嗎?” “你不是在找工作嗎?我給你一個職位,看看你感不感興趣。” 星君的話,十分接地氣。漸漸地,過去的記憶也和眼前的情況吻合了。 帶自己修行的那位道爺,姑且叫師父吧。在鐘南山太白峰的道觀裡,供奉的就是西方金德星君。道爺經常說,祖師爺這人最隨和,完全沒有架子的。 孫誌遠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老者,說道:“難道是這位老爺子要退休了,讓我在這裡賣票嗎?” “當然不是,這裡僅僅是我的一個道場行宮,你在這裡,豈不是屈才了?” 孫誌遠忽然有點得意。 他早就覺得自己非等閑之輩,但是這話從星君嘴裡說出來,那分量就不一樣了。 “具體是啥崗位呢?” “奉領導的命令,開辦天界培訓班,由你來培訓班當老師。” “領導?哪位領導?” “玉帝啊。”星君隨口說道。 孫誌遠差點眼睛一黑栽下去。一旁跪拜的老者,向孫誌遠投來了艷羨的目光。 “天界現在說話都是這種調調嗎?”孫誌遠說道。 “唉...你哪裡知道。”星君長長一嘆,仿佛千年光陰凝固,又仿佛日月山澤失色。 星君隨手變出了兩個62式軍用水壺,遞給了孫誌遠,接著說道:“時代變了,天界也得跟著變,為了和人界看齊,神仙們隨身帶的的水具,也從竹筒變成了這個。但是你們人界的變化太快了,一日千裡。天界如果跟不上,存在感就越來越低,等人界徹底忘了天界,那才是真正的災難呢。” 孫誌遠一邊用蹩腳的水壺喝著水。一邊聽星君講述。 “所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領導指示開辦一個天界培訓班,免得釀成最後的災難。讓那些整天眼高手低的神仙學學,也沒啥不好,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不是?” 孫誌遠已經不敢提待遇的事情了。 再說,五險一金這種東西,天界有嗎? 想了想,孫誌遠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難道神仙們不會下來親自看嗎?” “除了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能隨意出入天庭,其他的神仙也不能擅自離崗啊。” 說著,他指了指旁邊跪著的老者,說道:“他是我座下的童子,原來叫清風,後來覺得清風、名月這種道童的名字,有點爛俗了,後來趕潮流,叫淑英,我派她來世間歷練學習,沒想到這廝就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中了。白白荒廢了幾十年的時間。” 星君一擺手,從袖子中射出了一道光芒,纏繞在了老者的身上,片刻之後,光塵散去,一個娉娉婷婷的女孩子跪在蒲團上。 “我叫她歷練學習,她卻玩忽職守,讓我差點交不了差。所以我才罰她變幻了模樣,在金德觀留守。” 星君對淑英說道:“你災消難滿,這次也帶你一並回天宮。” 淑英的眼神之中湧現出欣喜。深深地叩首說:“謝師尊。” 星君站了起來,擺了擺袖子,一隻母雞一樣的動物趴在他腳邊。星君說道:“寅時快過了,此刻太白星最亮,我們這就去天宮,送你去任職。” 孫誌遠腦子都滿了,下意識地問道:“怎麼去?打車嗎?” 星君指了指腳邊的母雞,說道:“騎著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