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潘仁的庇護之下,黃素等人也暫時有了落腳點。 其年六月二十八,黃素誕下了一名男嬰,依照洛天行之願,取名:洛無疾。 可讓黃素三人沒想到的是,潘仁所說的軍務繁重,那可不是一般的繁重,在之後的幾個月下來,僅僅見潘仁回來過兩次。 家中的小妹潘婉性格溫婉內斂,終日獨自在花園看書,極少和三人接觸。 …… 秋去冬來。 寂靜的天空不時掠過一群雪雁,飛向了廬山山穀,相比之下,雪雁冒風並進,它們是自由的。 …… 冬去春來,春色滿園。 節度使府內丫鬟們對於這三個‘散人’,卻是陰陽怪氣,層出不跌。 黃素默默頂著這些人口中的非議,隻為好好撫養小無疾長大。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 平靜如水的生活讓墨曉亭開始厭倦,於是她便朝渡口的船夫們打聽飛花穀的情況。 可結果卻讓她惶惶不安,她開始擔心,開始後悔離開花穀。 因為就在一年前,墨曉亭跟隨黃素離開花穀那一天之後,花穀,便迎來了血戰。 鮮血染紅了百花,江畔屍骸遍地。 也是從那一天,入花穀的路再也無跡可尋,船家到了花穀江畔都要成群渡江,就怕沾上這些亡魂的怨氣。 當墨曉亭將這件事告訴黃素之後,黃素突然聯想到一個可怕的事。 洛天行被追殺,接著長林山莊和花穀先後遭襲,這絕不是一個巧合。 墨曉亭卻心急如焚,她恨不得馬上回到花穀,可還是被黃素攔了下來。 此時的黃素已經走投無路,加上飽受節度使府上丫鬟的流言蜚語,而且聽說潘仁仕途通達,極少數回來關照他們,黃素深知,寄人籬下,永遠不是辦法。 終於,又苦熬一月,黃素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先是讓墨曉亭幫她做了一個木鳶,又將墨曉亭的袖弩借來,再是拜托墨曉亭幫她暫時照看洛無疾。 墨曉亭問,黃素也不說是何緣由,隻是說有十萬火急之事,返回一趟落雁村。 墨曉亭兩邊為難,就此當上了洛無疾的臨時奶媽。 然而墨曉亭還是少女一個,根本沒有奶可以喂給洛無疾,不想遭府中之人閑話,於是黃三爺便每日進廬山,見一些牧羊人便棒其牧羊,取一袋羊奶。 就這樣,也算勉強解決了小孩的問題。 然而讓墨曉亭沒有想到的是,黃素這一去,便杳無音信。 第二年盛夏,潘仁即將調任開封,潘仁極力勸說墨曉亭與他一同前往開封,然而墨曉亭心意已決,不願離去。 潘仁隻好率軍離去,給墨曉亭留下這座空落落的宅院。 墨曉亭和黃三爺隻得默默撫養著兩歲的洛無疾,默默等待著。 隨著節度使撤去,江州刺史漸漸獲得了權利,開始著手管理江州。 上將祁道嶸也因為潘仁的離去,倍感自在,終於輪到他過幾把上將軍的官癮了。 五月初四,即將臨近端陽節,墨曉亭出門采買,結果剛出集市,便被幾個地痞盯上,墨曉亭慌忙逃跑,追到集市巷尾時,墨曉亭沒了退路。 幾個地痞一擁而上,突然從房簷上飛來一顆顆石子,石子上蘊含的力量太強,以至於將幾個地痞打的口噴鮮血,慌忙落荒而逃。 事先,墨曉亭還以為是某個打包不平的高人相助,可是後來的時間裡,墨曉亭的生活中,好像都有個人在暗處默默保護著她,幫助著她。 這讓原本心灰意冷的墨曉亭瞬間又抱有了一絲希望。 江州一如既往,秋葉泛黃掉落,冬雪紛紛揚揚,雪雁也每年都如期而至,從未失約。 “下雪了……” 三歲的洛無疾已經在墨曉亭的悉心照料下牙牙學語。 可是轉眼三年了,黃素始終不曾回來。 又一年立春。 墨曉亭不想繼續等下去,於是便想將這座府邸賣掉。 可一連幾天都無人問津,或是不敢開價。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座府邸是潘仁許給墨曉亭的,其中貓膩,看破不說破,再加上近幾年潘仁又位居要職,迫於潘仁勢力,誰敢隨便出價買了! 直到驚蟄這天,突然有人上門問價。 來人膀大腰圓,麵若黃泥,雖看似不好惹,但對墨曉亭卻十分尊敬。 還沒等兩人正式談價,隻見府內便來了一隊城防衛。 隨之,一個七尺漢子,生的虎頭丹鳳眼,麵如銀漆,快步走進了府邸來。 上來便問道:“誰要買這座府邸啊?” 墨曉亭起身行禮道:“上將軍來了!我們還在談價呢。” 來人便是上將祁道嶸。 祁道嶸因為受了潘仁關照,所以對於墨曉亭的事,都格外仔細。 漢子道:“墨姑娘,我出十五萬兩紋銀如何?” 祁道嶸哈哈大笑,道:“我出十五萬零一百!” 漢子又道:“我出十六萬兩!” 祁道嶸接著加價,可加的價卻有些讓人唏噓不已。因為無論這漢子如何加價,祁道嶸都隻加一百兩。 轉眼漢子已經喊到白銀二十萬兩。 祁道嶸皺眉,又加了一百兩。 漢子無奈道:“上將軍,您每次都隻加區區一百兩,您這樣我很難辦的!” 祁道嶸兩眼一瞪,道:“難辦!我看你就別辦!怎麼,你看不起我的區區一百兩啊!” 這時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一縷墨白衣,相貌冷峻清雅。 祁道嶸斜眼一笑,道:“又來一個,不知閣下你出多少啊?” 來人根本沒理會其他人,目光直指庭院裡的墨曉亭。 墨曉亭神色凝重,眼睛卻如何也離不開這個男人。 “跟我回去!” 來人正是飛花穀穀主,侯斐。 四年不曾相見,侯斐隻是生出些許胡茬,有些莫名的冷清感,樣貌卻依然俊朗。 反觀曉亭也已經褪去天真爛漫,照顧小無疾的時光裡,她學會了事事斟酌,獨立應對,漸漸變得恬靜賢淑,更加有了淑女的魅力。 墨曉亭看著侯斐安然無恙站在眼前,心中不知有多開心的話語蘊藉,可是這一下她卻說不出話來,變成了熱淚盈眶,喜極而泣。 祁道嶸道:“你誰呀你!” 侯斐道:“與你無關,少做打聽。” 說罷,侯斐便上前去,拉起曉亭的手就要走。 祁道嶸拔刀阻攔:“我乃江州上將祁道嶸!在我眼皮底下還想帶人走?來者通名,本將素來不打無名之輩!” 侯斐冷眼道:“我叫侯斐。” 祁道嶸怒道:“我管你是猴是狒!吃我一刀!” 祁道嶸舉刀連環劈來,侯斐單袖將曉亭護在身後,隨之彈出兩指死死夾住了祁道嶸的大刀,祁道嶸大驚,但無論他怎麼掙紮也無法將刀拿回去。 祁道嶸吼道:“有本事放開我的兵器,我方才是一時手滑,可敢重新來過!” 侯斐見此人的臉皮如此之厚,默默冷笑,兩指一鬆,將祁道嶸連人帶刀彈了出去。 祁道嶸搖搖晃晃許久才站好,這一次他使出渾身解數,左右兩路齊頭並進,攻勢兇猛異常。 或許在一般人眼裡,祁道嶸現在的刀法確實厲害,可他的刀法在侯斐看來,太過粗劣不堪。 全數刀勁都被侯斐輕鬆化解了去,刀刀都劈了道空氣,不一會兒,侯斐依舊麵不改色,祁道嶸早已經累的汗流浹背,蹲在原地氣喘如牛。 這時,墨曉亭已經抱來洛無疾,黃三爺也緊跟其後。 侯斐麵相眾軍士道:“今日我要帶他們離去,你們還沒有本事將我攔下!互相給個臺階,能下便下吧。” 祁道嶸道:“不行!你不能走!我還沒打贏,你不能走!” 侯斐稍有觸動,道:“你若要想打贏我,或許還需要這麼久!” 看著侯斐伸出一個指頭,祁道嶸道:“一年?” 侯斐道:“你哪來的自信!一百年,或許你能打贏我!” 墨曉亭看著祁道嶸吃癟的樣,霎時開懷笑了起來。 祁道嶸絲毫不覺得敗在侯斐手裡有何恥辱,因為他這麼多年隱忍不發,也學會了一個道理。 本領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更何況自從交手之後,祁道嶸便知道,侯斐的武功造詣,遠遠不止如此。 隻是這裡是江州,他還是上將軍,人可以敗,但是氣勢絕對不能敗。 於是祁道嶸靈機一動,當即跪拜道:“高人!您收我為徒吧!這樣我就能早點打贏你了!” 侯斐聞言也有些詫異,道:“你這人臉皮雖厚,口氣雖大,不過也算有點情懷!居然還能想到行此險招。” 侯斐見到如此有趣,又如此看向墨曉亭,道:“你怎麼看?” “依你!” 侯斐道:“收你為徒可以,先記名,好好練著基本功,把這院子看好了,若有一夫人前來尋曉亭,你便拉響這支竹炮。” 侯斐說完,遞給祁道嶸一本刀譜和一根竹炮,看著墨曉亭離去,祁道嶸問:“師父,您要將墨姑娘帶去哪呀,也讓我和上麵有個交代。” 侯斐一把拉住墨曉亭的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墨曉亭瞬間身體一酥,麵色潮紅。 事態再明顯不過,侯斐道:“你師父要帶你師娘走,你有問題嗎?” 祁道嶸錯愕的看著墨曉亭:“師娘?” 墨曉亭順口道:“哎!” 從此,祁道嶸心服口服的拜了侯斐為師,練習刀法,對於師父和師娘的行蹤也守口如瓶。 時隔四年,墨曉亭終於又回到了久違的花穀。 侯斐講述了她們當日離開後的事。 原來黃素他們身後一直被祭酒府的人暗中跟蹤,當日被侯斐發現,於是散布消息說黃素父女要在花穀常住。 侯斐這才忙讓姚大叔帶著老幼村民進深穀暫避,黃素三人走時江上大霧,祭酒府的人所以尚未察覺。 隻是侯斐低估了祭酒府,這次出動的人乃是三大太保中的李存顯和李存慎,另外加上尋仇的鬼刀院高手,侯斐一人獨麵兩派高手夾攻,好在幸好花穀六怪收到侯斐傳信,及時趕了回來支援。 有了花穀六怪的助陣,兩派隻能放棄黃素和傳國玉璽的下落,暫時退了去。 侯斐便讓花穀六怪請玄門高人在花穀穀口設了迷陣,封鎖了進穀的唯一之路,花穀自此鮮有外人敢踏足。 事後,花穀也一直在打探黃素的下落,黃三爺和洛無疾就此居住在了花穀。 其年元宵節,侯斐與墨曉亭在黃三爺,花穀六怪,以及花穀穀民們的見證下,在花穀拜堂成親,結為夫妻。 之後半年時光,墨曉亭也懷有了身孕,夫妻兩人也共同照顧著一點點長大的洛無疾,將其視如己出,悉心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