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在語文課本上學過歐陽修的一首詩: 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詩名是《畫眉鳥》。 額,他寫這首詩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畫眉鳥啼鳴聲本來應該很好聽,但人們卻把它關在籠子裡,那樣它的叫聲就不如山裡自由自在的鳥兒們的聲音好聽了。我以後要把喜歡的詩句都摘抄下來,最後做成一個小詩集,等我變成無聊的大人的時候再翻看看看,一定很有意思,嘻嘻。 好緊張,好緊張。明天就要去新學校報道了,好不容易從老家考進城裡的高中,陳水兒你一定不能給自己丟臉,給父母丟臉! 之前聽老家的幾個表哥說上高中就像進監獄一樣失去人身自由了。哼,我才不信,他們肯定是在危言聳聽。要我看這高中除了周一到周五得在學校住宿,周六日才能回家以外,應該和初中也沒啥區別。哦對了,夭夭也考上這個學校了,老天爺保佑,太上老君顯靈,真希望我能和她分到同班,同桌更好。 有點困了,今天就寫到這裡吧,我想好了,上高中了得養成寫日記的習慣。額,至於日記的名字我還沒想好,無所謂啦,反正日記就是給我自己看的,嘿嘿。 晚安咯,陳水兒,明天開學一定要好好表現,沖! ——————《水漬》 ----------------- T市,鑫華區第九中學,校內超市。 看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陳水兒的選擇困難癥開始作怪了。“洗發水和沐浴露我都帶了,但這小熊瓶身的和這哆唻a猛聯名款看起來好像都比我的好用哎,讓我來看看價格”。一瓶售價80元而另一瓶售價120元的價格仿佛一道閃電直擊水兒的天靈蓋,她連忙把那款洗發水放回貨架上,灰溜溜的走開了。 “哼哼,還好我比較聰明,媽媽跟我說過,買東西之前一定要看價格,差一點我就上當了”,水兒想著一周僅有的兩百塊生活費,自我安慰道。 忽然間,水兒感覺有人在快速的從背後接近自己,正當她疑惑自己剛到一個新環境應該沒有熟人的時候,背後那人用手捂住了水兒的眼睛。 “喏,猜猜我是誰?”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似乎是女孩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線,不想讓水兒猜出自己是誰。 “夭夭別鬧,你左邊的銷售員正笑話你像個幼兒園小孩呢。”水兒嚴肅的說道。 話音剛落,那人還真把手從水兒的眼睛上拿開了。沒想到這位不速之客的臉皮這麼薄,一句隨口編造的話竟然立竿見影。水兒隨即扭過頭,看到了一張氣鼓鼓的臉龐。 “你耍賴。”夭夭口上雖說著埋怨水兒的話,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卻緊張的四處搜尋著“看笑話的銷售員”。在確保四周的確沒有水兒口中的看笑話的人之後,夭夭才長舒一口氣,盯著水兒說道:“大騙子,在學校見麵第一天就騙我,你得請我火鍋補償我”。 “好好好,想吃啥。都是你太好騙了我才忍不住騙你一把,別忘了初中那時候咱倆一起玩狼人殺,你可一局都沒贏過。”水兒無奈的聳了聳肩說道。 其實水兒拿這位小公主也沒辦法,她和夭夭是一個村的,從這倆人小時候的第一次見麵開始,就處成了好閨蜜。夭夭的爺爺是村裡典型的土財主,也就隻有夭夭這一個寶貝孫女,長期的嬌生慣養使得夭夭第一次和村裡的小孩們一起玩丟沙包的遊戲時就闖了禍。那幫小男孩看見夭夭是新麵孔,還是個“弱不經風”的女孩,就使壞故意隻砸夭夭。夭夭也不傻,很快發覺自己被針對後一個氣不過,一邊哭著一邊揮舞著小拳頭沖向那兩個用沙包砸她的“壞人”,一個小女孩對上兩個男孩,結果可想而知。 當時的孩子們都野,在村裡玩也沒有大人跟在旁邊盯梢,可憐的夭夭就蹲在地上用手護著頭,被那倆個小男孩用沙包砸了將近二十分鐘。突然的一聲住手,夭夭本以為是媽媽或者奶奶終於來拯救她了,可當她抬頭一樣看,竟是一個不認識但年齡和身高都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女孩把一直用沙包砸她的“壞人”趕走了。那時的夭夭也顧不得她究竟是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撒開鴨子就跑向那個小女孩的身邊,而小女孩任由夭夭沖進自己的懷中。在夭夭以為她要和媽媽一樣準備責備自己時,小女孩隻是溫柔的摸了摸夭夭的頭,說道:“不怕,壞人已經跑了”,然後拉著夭夭的手,把她送回了爺爺家。 夭夭後來才知道,那個小女孩叫陳水兒。而這英雄救美的劇情也奠定了水兒和夭夭那堅不可破的閨蜜情。其實在更多時候,水兒感覺自己更像是夭夭花錢請來的打手,因為每次夭夭在村裡惹了事兒,都是水兒出麵用簡單的暴力來解決問題,而且夭夭在每次解決完問題後都要請水兒去鎮上吃大餐。久而久之,夭夭和水兒也混出了名頭,被村子裡的男孩們稱為“惹不起的小公主”和“暴力狂打手”。 “喂喂喂,想啥呢,說好了請我吃火鍋,你不會又在想啥借口溜號吧。”夭夭抱怨的聲音打斷了水兒的回憶。水兒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頭頂巨大的“河裡撈”火鍋招牌,沒想到學校裡還真有個火鍋店,看來這小妮子是早就做好功課了,勢必要宰我一頓。 “哎,感覺我的錢包在哀嚎。”水兒嘆了口氣,回應她的是夭夭狡黠的笑容。 “來都來了,聽說這可是咱們學校最火的店,沒有之一哦,肯定不會踩雷啦!”不等一臉無奈的水兒做出回應,夭夭一把拉著她走進了火鍋店。 該說不說,夭夭的眼光確實毒辣。雖說已經過了飯點,但店裡的生意依舊火爆,水兒和夭夭轉了幾圈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找到了空桌。看著菜單上五花八門的涮貨,肚子本就餓的咕咕叫的夭夭瞬間開啟了點點點模式。 “先點個鴛鴦鍋底,然後是羊肉卷、蝦滑、魚豆腐、響鈴卷、手打牛肉丸......”從夭夭開始點菜開始水兒就一直盯著菜單看,直到夭夭點完。她看著畫了20多個對鉤的菜單,心裡默默算著吃完這頓自己需不需要在店裡刷盤子還債。 “我點好啦,水兒你還有啥想吃的嗎?哎呀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夭夭點完菜抬起頭看到的是盯著菜單臉色不太自然的水兒。 “沒、沒事兒,可能昨天晚上沒睡好吧,哈哈。你點完了,那我去喊服務員上菜。”水兒打著幌子,心裡卻想“哎,今天就便宜這小妮子一次吧,水兒你不能小孩子計較啊”。正當水兒扭頭準備站起來喊服務員的時候,她猛地發現她和夭夭的桌子旁邊站著三個人。 “糟了,來者不善,都怪我剛才把注意力放在菜單上了,這三個人離我倆這麼近我都沒發覺,現在想蒙混過去肯定是不行了”,水兒瞟了一眼正在刷短視頻的夭夭後,硬著頭皮站起來,對上了那三個人的目光。 和那三人目光對上的一瞬間,水兒全身的血都涼了一半。 “呦呦呦,看看這是誰呀,暴力狂還能和我們考上同一個高中呢,還是說你偷偷溜進來繼續給你的小公主當看門狗啊,哈哈哈哈哈哈”,為首的小太妹指著水兒嘲笑道。小太妹說話時的聲音很大,很快店裡麵的大部分學生都放下筷子看向水兒這邊,準備看戲吃瓜。 “你、你是宋、宋彩鳳?”水兒試探性的喊出為首小太妹的名字。由於眼前這人的妝容過於濃厚,導致水兒隻能通過體型和聲音來分辨,但她也不確定這人究竟是不是當年和她同上一個初中的宋彩鳳。 “還記得我是誰呢啊,不錯,賞你個大......”宋彩鳳話音未落,手倒是先動了起來,眼看是想掄圓了胳膊給水兒一記耳光。水兒呆呆的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躲閃的動作,腦子裡還在想著自己為什麼到了新的學校還是能遇見這個初中三年以來一直影響她學習和生活的“惡魔”。 突然,水兒一個踉蹌從宋彩鳳麵前脫離開,她知道肯定是夭夭從她的背後推了一把,等她站穩後剛想回過頭帶著夭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啪”,巴掌落在臉上那清脆的聲音徹底擊碎了水兒的心理防線,她踉踉蹌蹌的走到夭夭的身邊,隻見夭夭捂著有些紅腫的臉蹲坐在地上。 “嘖,真是晦氣,我說小公主,一條狗而已,至於嗎?可別叫你那半截入土的爺爺來學校找我麻煩。小紫、慧芬,我們走。”宋彩鳳沖著挨完打卻一言不發的夭夭說完,便回頭給還在恍惚狀態中的水兒豎了一個中指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她的手下們撤離了飯店。 說實話,事情發展成這樣讓宋彩鳳也有些驚訝,本來是尋思欺負一下當年號稱暴力狂但其實是個紙老虎的陳水兒,找找樂子就算了,可沒想到一直以來扮演著柔弱小公主角色的夭夭竟然敢上來幫陳水兒擋這一耳光。一想到這,宋彩鳳越發覺得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嘴角開始不自覺的上揚。 她的跟班小紫發現了大姐大露出了略有深意的笑容,不禁問到:“彩鳳姐,剛才被你扇耳光的那個女生,她的爺爺很厲害嗎?我感覺彩鳳姐你有點害怕她爺爺啊......哎呦好痛”還不等小紫說完,宋彩鳳便一個腦瓜崩打斷了她。“說什麼呢,你彩鳳姐我在這學校裡還有害怕的人嗎?別瞎捉摸,我隻是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哈哈哈”。 ...... 水兒透過窗子看著宋彩鳳三人走遠後,連忙回過頭來撇開夭夭捂著臉的手來查看傷勢。“倒不是很嚴重,但最好還是去校醫那裡冰敷一下比較好。”雖說發生了這樣不愉快的事情,但水兒的心情卻平復的異常迅速,想到這,水兒準備站起來帶著夭夭去醫務室治療。這時,她看見夭夭那雙充盈著淚水的杏花眼正死死的盯著她。 水兒怔住了,她以為夭夭在埋怨她為什麼不躲,連忙開始解釋道:“對不起夭夭,挺疼的吧,都怪我,我沒反應......”。 “嗚嗚嗚,大騙子,水兒你這個騙子。”還沒等水兒說完,夭夭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間聲淚俱下,“我、我知道水兒你害怕了,我知道的,沒、沒事,嗚,臉好痛,以後我,我護著你”。 剎那間,水兒恍惚了,眼前的光景不再是癱坐在地上淚如雨下的夭夭,而是在夕陽染紅的澄澈天空下,一個小女孩緊緊抱住另一個哭啼啼的小女孩,用手輕撫著她的頭說到:“別怕,壞人已經走了,我送你回家”。 “謝了,夭夭。”水兒喃喃自語,隨後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和火鍋店老板道了歉,隨後在吃瓜群眾們嘈雜的討論聲中拉著夭夭快步走出火鍋店。 …… 在去醫務室的路上,水兒在前,夭夭在後,兩個人緊緊拉著手,一路上相互無言,很快就到了醫務室的門口。醫務室的醫生也很識相,看著夭夭紅腫的臉和眼角淚痕,什麼也沒過問,直接就讓夭夭平躺在床上,立刻拿來便攜醫療箱開始給她治療。幾分鐘後,水兒看見醫生從醫務室的小隔間裡走出來,並且用手給水兒比了一個請的姿勢,水兒隨後向醫生微微鞠了一躬,因為她明白,這是醫生給他們倆留的私人空間。 “咚咚咚”,水兒抬起手敲了敲隔間的門,隨後輕柔的說道:“夭夭,是我。我可以進去嗎?” “嗯”,隔間裡傳來夭夭沉鬱的應答聲。 水兒推開隔間的門,低著頭走了進去,隨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夭夭的床邊。她不敢抬頭對上夭夭視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因為她知道夭夭這時候一定在用那種眼神盯著她,她最受不了夭夭的那種充滿幽怨和不甘的眼神,所以她索性坐在夭夭的床邊,逃避和夭夭的對視。 時間仿佛在兩位少女的沉默不語中凝滯了,隻有醫務室裡老式鐘表的滴答聲還能讓人感知到時間還在頑強不屈的緩慢流動。不知過了多久,夭夭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喂,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夭夭把視線從水兒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天花板。 “對不起夭夭,是我沒反應過來,讓你受傷......”水兒立刻答道,可她依舊沒抬起頭。 夭夭聽到水兒的回答後猛地將手邊的枕頭砸向她,隨後略帶哭腔的沖水兒喊道:“夠了!到現在你還要敷衍我是嗎?我不需要你跟我道歉,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之前的你去哪兒了?你現在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窩囊廢,宋彩鳳對你的影響就這麼大嗎?” 水兒結結實實的挨了夭夭丟過來的枕頭後還是沒有抬起頭,任由夭夭說著。 “陳水兒,你在這裡裝死,有些事情你能瞞住你爹你媽,但是你瞞不住我,當年發生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唯一後悔的是當時沒在你身邊,沒能幫上你。當年你......”夭夭越說越激動,從床上坐了起來。 水兒低著頭,本來覺得等夭夭火氣過去後這件事情就結束了,但她沒想到夭夭竟然提起了當年的那件事。那件事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樣被夭夭強行打開,而魔盒裡被水兒封印的回憶一瞬間湧入了她的腦海,將他拉入了恐懼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