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技術也不行啊，你小時候打得都比現在好吧。”我把手一攤，又被人殺了。 　　“這幾個月都在忙工作的事，沒怎麼打，生疏了。” 　　“嗨，沒必要，該玩的時候就就要玩，不要那麼極端。對了，你現在在哪工作？” 　　聽聞此言我沉默了一會，嘖了一聲後說：“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哪裡不合適了？” 　　聽到這句話我就像被炮轟的水庫，積攢了許久的苦悶終於可以發泄了：“待遇差唄！要麼先實習期半年，當我苦力呢！要麼工資低，就憑那工資我隻能確保死了有地方住！要麼就是工作時間長，一整天我都是為了別人而活，這有什麼意思？” 　　“但你總要有份工作，不然一直靠家裡也不是辦法。” 　　“要我說，趁火打劫算是被這些公司玩明白了，明知大學生剛出來急需工作，便各種刁難我們。這叫個什麼理啊！” 　　“人家公司也不是福利院，你要是啥都不會招你進來虧損的是他們。”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確實很平庸，但我接受不了這麼多年的努力換來一份這樣的回報。” 　　“努力不一定有回報，放平心態就好了。” 　　“你說的倒輕巧！” 　　“火氣別這麼大，來來來，吃根冰棍，讓我來打會。” 　　我一邊吃著冰棍，一邊看著葉賓玩遊戲。一局遊戲很快就結束了，葉賓看著我，挑起眉毛，說：“怎麼樣，我水平如何？” 　　我看著他那副欠打的表情，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我是真羨慕你呀，活得這麼自在，工作壓力看起來也不大……你做的是什麼工作？” 　　他盯著我的眼睛，隨後又轉過身麵對著電腦屏幕，問：“你什麼時候回的弗頃？” 　　“呃，這周三下午吧，問這乾嘛？” 　　“剛回來幾天啊，周三，我是不是周四淩晨給你發消息來著。” 　　“對啊，那麼晚了還給我發消息，不怕第二天起不來啊。” 　　“那天晚上雨挺大的。” 　　突然間，我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從他的語氣裡我明顯察覺到一絲秘密的味道。看著他盯著屏幕發呆，我很篤定地說：“那個人就是你吧！” 　　他站起身來，笑著說：“當然是我了，你沒認出來嗎？” 　　“這有點離譜了吧，大晚上你怎麼在老家？你行為那麼怪異，不會是中邪了吧？” 　　“想家了唄，哈哈哈。” 　　“你真的有點奇怪，我不開玩笑。” 　　“別那麼認真嘛，來，我告訴你我的工作。” 　　語畢，他打開了一個電子文檔，裡麵寫滿了數學公式。我完全不理解，於是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聽完之後大笑不止，撐著腰對我說：“我能有什麼工作，我和一個教輔機構合作，我整理高中數學的知識點給他們，他們支付我酬勞，僅此而已。” 　　我皺緊眉頭，側著頭看著他，問：“錢夠多嗎？” 　　“能有多少錢，勉強夠活。” 　　“你為什麼不找一個好一點的工作？” 　　“太浪費我時間了，沒必要。” 　　“可是……”葉賓伸出手打斷了我，他站起身，走向床鋪，在枕頭下麵掏出一本書，問：“知道黎曼猜想嗎？” 　　我一時語塞，最終還是選擇搖了搖頭。葉賓走到我麵前，把那本書遞給我，說：“黎曼猜想，一個數論領域有關素數分布的猜想，與哥德巴赫猜想，費馬大定理齊名的三大猜想之一。” 　　“那想必要證明他對或錯一定很難吧。” 　　“那當然了，古往今來，多少數學家……” 　　我看著葉賓遞給我的書，一本綠色的小冊子，書名是黎曼猜想漫談。我翻閱著，發現這本書大多記錄著前輩們對黎曼猜想的研究成果，隨手翻開一頁就寫滿了偉大。我忍不住打斷葉賓：“你為什麼突然提到黎曼猜想了？” 　　他沉思片刻，平靜地對我說：“我想證明它。” 　　“為什麼？我的意思是想證明它或許會花費很多時間吧，你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先不回答這個問題，跟你說說我的高中生活吧。” 　　“我聽著。” 　　“高一年，在語文老師的開導下，我開始買小說來看，誰曾想，我因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開始迷上了看書，各種題材的書我都看，小說，散文，詩歌等等。但是，要看書就意味著要花錢，那時我一周的生活費就200，住宿意味著一日三餐都要自己解決。我不敢找我家長要書錢，因為他們不讓我看課外書，於是我每周抽80拿去買書，剩下的就當作我的夥食費……” 　　“那你為什麼不去圖書館看書？” 　　葉賓的眼神有點失落，但他繼續說了下去：“或許是看自己的書有安全感吧。初二的時候我沒有零花錢買書，學校的圖書館也不怎麼開放，於是我在班主任籌建的圖書角拿了一本一位女同學捐贈的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來看，結果被班主任發現了，她把我請去辦公室喝茶，對我說我不能不務正業，並讓我把這本書還給那個女同學，讓她把書帶回家去，以免禍害大家。” 　　“這不是形式主義作風嘛！自己要弄圖書角結果不讓人看！而且看點書怎麼了。” 　　葉賓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我們有什麼辦法，教育體製就是這個樣子！我還記得高中我去書店買回了那本撒哈拉的故事，那天晚上在教室裡上晚自習的時候偷偷看，享受著監獄牢房裡般少許的自由。或許，買本書來看對我來說就是滿足了初中時期我的讀書欲。” 　　他緊接著說：“有段時間我簡直跟著了魔一樣，一周夥食費50元左右，午餐和晚餐吃袋裝泡麵，一頓飯隻要兩塊五，其餘的錢全部拿去買書了。當時我的身高在一米八四左右，但體重隻有五十四公斤。到了後期，方便麵已經徹底吃膩了，我就在泡麵的時候隻放一點熱水，把調料包全加進去，湯必須是鹹的，這樣吃一大口麵再呡一口湯才能有點味道。” 　　“這樣對身體危害太大了吧。” 　　“當然危害很大了，現在想想真有點後悔，當初的不健康飲食已經給我身體埋下了一些禍根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哪怕有後悔藥我也不會吃，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這麼做。”葉賓盯著我的眼睛，仿佛內心有太多想法想通過眼睛來傳達給我。 　　我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那時的我為什麼會這麼癡迷於看書呢？或許是因為書裡包含了一個世界，一個我沒有生活過的世界；或許是因為書裡包含了一個答案，一個我希望能帶我走出迷茫的答案；或許是因為書裡包含了一棟房子，一棟可供我躲藏的房子。我的生活經歷你是明白的，你說，讓一個已經15歲的人整天刷題考試，和同樣一群小屁孩競爭，這不好笑嗎？” 　　“當然好笑且荒唐了！我也是過來人，我的大腦裡也留著他們帶給我們的傷疤！”回想起我的18歲，我總覺得眼前蒙上了一層霧，看什麼都是灰蒙蒙的。 　　最有乾勁的年紀碰上了最讓人沒乾勁的事，問題到底出在哪了？反正問題不在親歷著身上，也不在旁觀者身上。 　　“我受不了我的人生就此定格，於是我四處奔走，吶喊，可惜我麵對的是不會說話的書本，我再怎麼喊它都不會回應我，於是我明白了，答案要靠自己來找。幸運的是，與生俱來的對數學的好感讓我喜歡上數論這一數學分支，它能給我帶來一種純粹的美。但你要明白，學數論對我的學業，甚至是生活沒有一點幫助。幸運的是，大量的閱讀讓我學會了一種生活智慧，讓我能夠安心地喜歡數論，安心地去生活。” 　　“生活智慧？” 　　“很難形容，反正你可以理解為騙自己去開心地生活。” 　　“挺抽象的。” 　　“就這麼抽象，這就是我想證明黎曼猜想的原因，它太美了，對素數分布形容得太抽象了。” 　　我將那本黎曼猜想漫談放在了葉賓的床上，他看了一眼手機，對我說：“已經下午五點了，你今晚是要回去還是去哪？” 　　我猛地一驚，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說：“完蛋，我今晚要回去的，都忘了時間，現在估計沒車了。” 　　“嗨，小問題，在我這住一晚唄。” 　　“這……我還要和我爸媽商量一下。” 　　“說唄，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我打電話給我的父親：“喂，爸，下午我來找葉賓了，好久沒見了多聊了一會，結果時間就太晚了，現在估計沒車回去了，今晚我就在他家住一晚？” 　　“嗯……在他家不要跟個大爺一樣知道嗎。我把電話給你媽你和她說一下。” 　　“喂，昆黎，你在那邊沒有睡衣之類的怎麼辦？” 　　“沒事啦，就一晚，湊合一下就過去了。” 　　“行吧。葉賓在弗州都有房子了？” 　　“他租了一間出租屋。” 　　“這樣啊，聽他爸媽說他找了一份挺好的工作，具體是做啥的？” 　　我看向葉賓，由於我電話開著外放，他一定能聽見剛剛的內容。隻見他把食指豎在自己嘴錢，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看起來他的待遇挺好的。” 　　“畢竟是名校畢業的。好了，你和他繼續玩去吧，要早點休息。” 　　“好的，掛了。” 　　我放下手機，長嘆一口氣。葉賓看著我，說：“今晚要吃什麼？” 　　我擺擺手，回答：“隨便。” 　　“那我點個外賣吧。” 　　“好啊，一起幫我點，錢轉給你。” 　　“哎呀，不用。你現在又沒收入，請你吃一次也不會怎樣。” 　　“好好好，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