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時節,黑衣的天子在玄堂努力工作。案上的是今天剛送來的十幾斤簡牘,走廊上站了個披著頭發光著腳的黃衣道士,著實嚇著了這位今上。 “你咋又來了!今早不是來過了嗎?” “這是天官的報告,請陛下務必現在立刻過目。” 看著摔他麵前的竹簡不超過五兩,天子略有些底氣,看看就看看,怕看的不是好漢! 黃衣道士帶有明顯的嫌棄,找了張乾凈一點的草席坐下,用一種“愛看不看”的語氣再次催促對方趕緊看了。 天子正看到一半,一個穿紫袍的少年突然沖進來,鞋也不脫就帶著兩腳泥踩上了青磚地。 “秦始皇是吧?家翁讓我來告訴你明天東海祭祖,問你來不來。” 秦始皇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這是誰家孩子,沒能及時回應。對方也不客氣,自顧自的接著往下說:“就說你不能來,老頭兒偏不信。太公早說了秦始皇不是咱家的,哪有把自己的頭硬往屎盆子裡摁的道理……”話沒說完人已經出了大門,隻留一個甩著兩袂玄端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視野之內。秦始皇沒來得及說什麼也就不說了。 “這是誰家孩子?是個乾大事!” “什麼孩子,那是你祖宗!知道齊桓晉文嗎,這是齊桓公。” “哦,陳田那個桓子。” “什麼陳田,那是齊薑的後代。桓公小白,春秋五霸之一。你統一的六國你不知道啊?所以說,君主就是沒文化。” “呂不韋沒教我這個,這不能怪我!不對,這個齊薑的後代是我祖宗,這麼說呂不韋真是我……” “少想這些有的沒的,趕緊的,把這個天官書給我看了!等會兒劉季來了看到我在這裡就說不清了。” 秦始皇不敢再回,隻能重新看起了這份天官書。就是一些日常報告,譬如今天的南鬥六星很明亮,沒什麼異常。 “星象很好,就叫我看這個?” 道士搖了搖頭,在多次感嘆“秦始皇就是沒文化”以後,從袖子裡掏出個簪子挽了發髻,理了理衣領和袖口的層次,跪坐在秦始皇對麵的地上,很嚴肅的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秦始皇,是秦國的。在現在這個季節,太陽的位置應該在北鬥七星。” “在六星有什麼不對嗎?隻少一顆也差不多嘛。” 道士努力克製住想破口大罵的沖動,在默念了幾遍“劉季是個大傻X”這種帶有祝福寓意的咒語以後,方才心平氣和的說道:“你們秦國是北方國家,根本看不到南鬥,隻能觀察到北鬥。南鬥六顆星,北鬥七顆星。也就是說,現在,你,秦始皇,你們,秦國,從昨天起變成了南方國家。” “南方北方也差不多,有什麼問題嗎?” “風水……”道士突然想到了什麼,皺著眉換了一種措辭,“嗯,簡單來說就是氣候不同,譬如現在是孟冬時節,應該是冷的。然而,你現在穿這身黑夾襖真的不熱嗎” 經道士這麼一提醒,秦始皇後知後覺的感到熱了。他看著道士這身黃袍白披紫圍的秋裝,越看越想把自己身上這蘆花襖給它換下來了。 “張家後生,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了?咱大秦這麼就變成南方國家了?” “這話說起了就長了。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先換身衣服,等送走了劉季,今晚你到城外白馬寺來找我。”說完,道士取下了頭上的金簪,放下頭發以後,做了個法就憑空消失了,臨走還不忘了提醒秦始皇:“別和劉季說我來過。不然你將失去一個興漢三百年的張子房以及秦始皇的秦王朝和漢高祖的西漢王朝之間的良好邦交。” 不多久劉季就拖著一雙半新不舊的“不借”,隨便披了幾件紅色的緣衣就來找秦始皇吃飯了。此時的秦始皇已經換好了秋裝,白色的半袖曲領袍看起來仿佛殷商遺民。劉季明顯的嚇到了但是沒慫。飯還沒吃到,漢高祖絕不空手回家,開口第一句就是:“張良來過沒有?我女人瘋了似的滿世界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