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載惡,化澤不散,涅穢,爺爺這次替我接的活太大了些吧?” 小道士望向村上盤旋之物,喃喃道。 午後的村子外,有四人躲在蔭涼之下,觀賞這路邊農田,小道士邁步走在田埂上,很快便引來那四人的注意。 “咦?小孩,是誰家的?” “不知道啊,看模樣,倒是個俊的,就是個子小了些,看著跟我家埂子差不多大。” “那衣料子,嘖嘖嘖,我賭肯定是塊整料,這太陽下都會發光的,就算是入土了我都穿不上一次。” “是外頭的人來了,成才,快去叫你爹來。” “你怎不去啊?看那個頭不過是個娃娃,是官那派來的嗎?”穿著破背褂的白胖男人暗青色的麵容上滿是困倦,躺在最裡頭,反問道。 “嘿,你爹不交代外頭來人就叫他嗎?” 這頭還在議論,那頭的小道士已經看向了這頭,隻是眨眼的功夫,小道士的身形飛速放大貼近,出現在這四人麵前。 “此處可就是雀澗村,村長是田義彬?” 這四人見本距自己數百米開外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均是啞了口。 小道士善意的笑笑,也不繼續問話,仔細打量起眼前四人。 四人被他看的有些發毛,感覺渾身都被看了個透,忍不住錯開目光。 見四人似乎被自己嚇到,小道士主動拱手說道:“小道四玄,昨日領了此處的邪祟事,從那茗元城趕來。” 四人聽小道士再次開口,趕忙起身躬背回禮。 “原來是仙師大人,您可總算來了,田老叔他特地叮囑咱們幾個在村口這兒等著您呢,您是不知道咱們在這村口等了可有五天,還以為您不來了。”一人率先開口。 另外一人立馬推開說話之人“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就閉上狗嘴。” 滿是泥垢老繭的雙手合十,滿臉的諂媚,“仙師大人莫怪罪愣子,都是鄉裡的苦命人,沒摸過筆墨紙,不會說話,莫怪罪,莫怪罪。” 小道士對這倒也是見怪不怪了,擺擺手,“無妨,不過是會點小法術,如今領了事,自然是會盡心辦理,不用這般拘謹,不如再給我說說此處究竟發生何事。” “哎,小人叫田有禾,就是前些天,好像是七天前吧?”田有禾對著左右問道。 “是,是七天前。” “我家的棍子,成才家的呼胖兒,有財家的二狗一起去村子西側的木筋林裡玩,結果,到了吃飯的時候......” 隨著眼前這人略有些平淡的訴說下,四玄將其與自己先前領此事時,在那文書之中所述一一對照。 “胖兒!胖兒!吃飯了!” 煙火氣中,中氣有力的喚聲在山間回蕩。 “胖兒!” 砰,一扇半掩著的木門被大力推開,“陶嫂子,有看見我家胖兒嘛?” “喲,你也來找娃吶?”才拿起碗筷扒拉兩口的陶嫂子看了眼門外婦人不鹹不淡的問道。 “怎得,還有誰家來找過?” “有禾他們家棍子也沒回家呢。”說著,將筷尾對著身旁的兒子腦袋一敲,“梗子,見到呼胖兒沒有?” “呣?”奮力咀嚼的梗子被敲得楞了一下,直接開口答道:“沒得。” 嘴裡菜飯混合物噴到了桌上,於是腦袋又被另外一旁的愣子敲了一下。 “你去別家問問吧,我家的沒見過。”這陶嫂子繼續吃起飯,也不再看門外的婦人。 門外婦人也懶得應,直接轉身離開,被推開的門也懶得去帶上。 愣子見狀想要起身去關,“乾嘛去什麼,被人魂勾去了?想幫那賤東西找孩子去?” “不是,這,門不沒關?”愣子楞了一下,摸著腦袋解釋道。 “關關關,這麼愛關門,咋不從早就把門都鎖了?” 本想伸筷夾菜的梗子見盤中菜上不斷落入黃綠混合之物,默默收回了筷子老實扒起飯。 愣子趕忙坐下:“哎哎,你小些聲,小些。” “讓你坐下了嗎?去把門給我鎖了!娘了個......” 離開愣子屋的婦人聽著響起的吵鬧聲,嘴角勾了勾,繼續開始喊起了胖兒。 直到喊了有半個村,與棍子,二狗媽碰了,一問,三人的兒子都沒回家,其他家他們也問了,都說沒見著,以為早就先回去了,畢竟先前呼胖兒與二狗就有半途不想玩了,一個人偷偷先跑回去,將其他人晾在林子的事。 如今看來,隻能先去那林子裡頭找找,若是再沒找著,可能是故意藏起來了,到時事就該交給自家男人了。 於是,西側的林子響起了喚聲,其中還伴著幾句臟話與威脅。 三人分頭,呼胖兒的娘才進入沒幾步林中便感覺這著實是太暗了些,得叫成才,有禾幾個來把樹砍了些,正巧家裡缺柴了。 這不才沒走幾步的功夫,一個矮胖的身影匆匆從前麵的樹後頭跑出來,躲到了另一樹後。 “哎,胖兒!”婦人才喊出聲,那身影又從樹後跑出。 “跑什麼!再跑叫你爹來嘚了!”婦人一邊說著,向著那身影追去,“別跑了,不想吃飯了?” 跑了好一陣,婦人實在有些氣喘,扶著一旁樹乾罵道:“娘了蛋的,今天非不叫你爹來把你打死。” 也不知是這句威脅起了作用還是怎的,前麵那靈巧的渾圓身影停下了腳步。 “知道怕了?”婦人見呼胖兒終於不跑了,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晚了,你就在這兒呆著吧,飯也甭想吃了,哼。” 婦人說著便要轉身,卻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娘,別走,咱餓。” 這突然的聲音給婦人聽的是一個激靈,“這,這,那...” 這不是自己兒子的聲音嗎? 如果身後的是自己的兒子,那前麵的是誰? “娘。” 婦人被這一喊便忍不住回了頭,才扭過頭呢,心中便已生出了悔意,她如何沒聽過那遇鬼不能回頭的說法?可惜為時已晚,才扭頭,餘光便瞥見身後樹上掛著個人影,纖細的四肢攀附在樹枝上,青白色的麵容上,一對塌陷的空洞眼睛,快要咧到眼角的怪異大嘴,見婦人發現了自己,不自覺發出怪異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嘻。” 婦人在看清後的第一反應便是跑,雖說腳軟的有些使不上力,邁出的前幾步顯得有些踉蹌,但在求生欲的刺激下,雙腿逐漸恢復了控製。 “嘻嘻嘻。”那青鬼也不動,就直瞪瞪的看著那想要遠去的背影,“呢,呢,昂,娘,娘,嘻嘻嘻嘻。” 明明已經跑出數米,但這一聲娘,就如貼在耳畔一般,此時婦人那還不知道自己的呼胖兒定是碰到了這玩意。 婦人逐漸將步伐放緩,直到停下,耳邊的聲音也在隨之接近。 “你還我兒子。”婦人突然回身,對著那已經幾乎貼到腦後的鬼臉怒吼道,雙手舉起掐住那鬼物的脖頸,觸碰的瞬間,感到的是透骨的冰涼,刺痛如實質的鋼針順著掌心不斷蔓延,逐漸布滿小臂,大臂。 “啊啊,啊啊啊啊,你還我,啊!兒,啊!”婦人止不住的哀嚎,表情完全失去了控製,但箍住青鬼的雙手依舊未鬆開,手指奮力握起,空空蕩蕩,“嘻嘻嘻,尼,娘。” 鬼怪的笑容沒變,還在那調著聲音,隻是右肢突然抬起,尖銳的五指微張,婦人不過看上一眼便感眼睛刺痛,以為這爪會向她抓來,“完了。”婦人心中暗道一句,將頭後仰雙眼閉起。 “嚓,嚓嚓。”黏糊糊的聲音,是什麼東西被揭起了,婦人發覺那爪子並非是向自己招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偷偷瞇眼去看。 青鬼細長的爪尖對著後腦扣動,就像是後頭有些,癢? “嘰啦。咕唧。” 沒等婦人細想,一塊皮膚從這青鬼的後腦處揭起,但這皮膚的顏色與其自身腐爛鬆垮的綠白色不同,尚有幾分血色,暗色的粘液垂掛在其間,皮膚間還帶有幾個孔洞,這幾個孔洞的排列就像是,婦人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答案。 “嘻嘻嘻。”青鬼的臉好像裂的更開了些,同時那塊被它揭起的皮膚被它拎在了手中,逐漸向自己的臉靠近。 動作緩慢,每靠近一分,婦人的臉便白上一分,口中的痛呼在減弱,變的哀弱。 “不,不。” 那麵皮貼在了青鬼的臉上,配合著青鬼嘴巴的張合,小小的麵皮被拉扯的有些扭曲。 “----娘!”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哀嚎自婦人的口中發出,雙腳不斷向後退去,那麵皮之上的空洞,是眼睛,嘴巴,鼻子,都在證明這是一張人臉,明明已經失去骨肉的支撐,臉頰與嘴角的幾點黑痣,額頭上偏左側的疤痕,但她依舊認出了那是她孩子的臉。 婦人雙手不知所措的在身上胡亂拉扯,直到感覺身後似乎撞到了什麼,婦人回頭去看,一張血白混雜的臉,上麵是一根根肌肉纖維,以及白色的肌腱與骨頭,失去了眼皮的眼球,顯得圓滾呆板,牙齒開合間,身後替他說道:“娘,胖兒好餓。” 婦人的嘴不斷張大,但無論她如何努力的呼吸,都無法感覺到空氣的進入,窒息,頭暈,心臟感覺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