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發現時,棍子腰斷了,二狗的渾身皮沒了。” “對啊,沒了大半吶。”有財叫的最是激動,上下比劃著,“脖子下頭全沒了!” “呼胖兒的臉也糊了?”四玄扭頭看向成才。 “啊?”,胖胖的成才有些愣神,感覺到四周都安靜下來才發覺是問自己,“啊,是,我家,我家那娘們嘛,啊,就昏了嘛,在旁邊,胖兒的旁邊,手裡還拽著皮嘞。”,成才說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是在確定它還在自己的臉上。 “咱叫了有七八個人一起下山去,縣上的藥郎中才看幾眼就說三個娃兒治不了,哦,還有成才家的婆娘,我們看著有氣沒啥事就給先扔山上了,後麵那郎中叫咱們去尋縣裡那平布婆子,等那婆子搗鼓了有半天,天都快亮了,說是魂兒丟了,讓咱回村喊魂,照她那辦法喊了得有一整天,娘個批的,還真喊來了。” “這不是好事?”四玄略帶疑惑的問道。 田有禾麵上苦笑道:“是,本該是個好事的,但仙師是不曉得,那些魂兒回來了,但沒回孩兒他們身子裡頭啊。” “我那夜裡突然就給凍醒了,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娃子模樣的東西在屋子裡跑,我家二狗子還躺旁邊榻上,我想著肯定不是他,但那鬼娃子跑的那麼快,還沒有腳步聲,就那樣飄著的,他娘的,還好我眼睛閉的快,突然就竄到我麵前了,感覺整個臉都要凍掉了。”田有財比劃著,想要讓四玄給他好好看看。 四玄對著田有禾麵容遠遠虛掐一下,像是捉住了什麼,感受指尖微微涼意。 “嗯,隻是近了陰氣,晴日時多出來曬曬,三五日便好。” 一聽自己並無什麼大礙,田有禾鬆了口氣,笑道:“我說這幾日裡都愛出來曬呢。” 另外幾人見這仙師這般好說話,也湊近了些,想要讓四玄一同看看。 四玄倒也不推脫,前幾人都無大礙,到了田成才時卻出了問題,隻是簡單的抓取,就感到指尖發僵,讓四玄眉頭輕皺,問道:“你這,近些日子,可有怪事發生?” “啊?”成才呆愣的應道。 四玄直接說道:“陰氣蛀骨,蒙魂呆癡,命不久矣。” 旁邊的田有禾與田有財聞言,前半段是不懂,但最後四個字是聽的明白,默默與成才拉開距離。 田有禾率先問道:“仙,仙師,你,您這話是啥意思啊?” “他不似你們二人隻是近些時日碰到了陰邪之物,這體內陰氣入骨囤積不出,蝕了五臟府,魂魄幾近潰散,不出半月消融而死,如此必然是有陰邪纏身。” “啊?成才,你還瞞著事呢?”田有財叫出聲,一把扯住田成才衣角,“他娘,我就說咱們帶著山裡頭這麼多年了,也沒碰到什麼事,咋這幾日裡凈出些邪乎事兒,原來是你啊。” 田成才也不理有財,嘴裡念叨起:“半月,就半月。” 田有禾等有財叫呼完,上前勸道:“這事還沒清楚,仙師方才隻是說有陰邪纏住成才了,又沒說是成才引起。”說著還要拉著他們二人下跪,對著四玄拜道:“那仙師大人可有什麼辦法救命。” “有。” 田有禾與田有財麵上一喜。 已經悄悄與這幾人拉開距離的四玄,麵上還算親善:“也可能無,需先探清這其中事,否則我也無從下手,不如先領我去看看出了事的幾人。” 田有禾與田有財二人點頭應答,起身引路。 隻是才走幾步便發現成才落在身後,有禾招呼道:“成才,要不要命了,還不跟來?” 成才被這一喚,自言自語道:“不行,半個月,來不及再娶個了。” 說完,也不理會前麵四人,直接與之擦肩而過,奔向村內。 四玄耳目聰明,並未回身,聞言“再娶?”,心中微動但不多言。 “哎?這。”田有禾自是沒有聽清成才嘰裡咕嚕的自言自語,見成才就這般跑了,想要去追,但想到山下來的仙師還在自己身後,身旁兩個腦袋都不是個好使的,隻能絕了去追的念頭,繼續帶路。 ..... 村內,躺靠在木椅之上的田義彬在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喘著氣,似乎下一秒隨時都有可能斷了氣。 “砰。” 半掩的大門被直接撞開,隨後便是一聲悲嚎,“爹!” “啊。”田義彬隻感覺心漏了幾拍,差點就要咽氣。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田成才抓住田義彬的衣袖就是一頓用力搖晃,“要死了,要死了,嗚嗚嗚。” 田義彬感覺自己這本就瘦細的身子骨在咯吱作響,人感覺越來越輕,想要向上飄,“啊,就這樣吧,累了,啊,我田家。” “不行!”田義彬心中猛地冒起求生欲,摸起一旁的煙桿子對著自己兒子的腰側猛刺。 圓鈍的煙鬥自然無法捅穿皮肉,但那股鈍痛依舊讓田成才失了力氣,捂著腰躺倒在地,哀嚎起來。 “我還不能死,田家不能絕了後!”田義彬一同被帶倒在地上,身子倚靠著椅腿,看著眼前傻楞不成器的兒子,想到屋子中醒不來的孫兒,與瘋了的兒媳婦,心中是一陣苦痛,嘆道:“你想老子早點死就直接說,莫要這般折磨老子。” 見兒子還在地上嗷嗷,田義彬伸腳頂了兩下,用盡氣息喊道:“來不及個什啊,你倒是說個清楚啊!咳咳咳。” 聞言,腦袋清明幾分的田成才想到了先前仙師所說,淚水開始不斷湧出,“完了,咱絕後了,村裡來仙師了,仙師說我要死了。” “啊?” “爹,咱這兩日能買到媳婦嗎?” 田義彬聽到仙師二字,便猜是自己所報之事,官府派修士來了。 “你先閉嘴,仙師如今在哪呢,快領我去。” ...... 看著兒子閉著嘴巴不說話的樣子,他心中又悶了一下,“你說,你可以說了。” “媳婦。” 田義彬忍不住將煙桿砸向兒子,“先說仙師在哪!” “有禾他們領著呢,應該是到村裡了,爹,那媳婦。” “哎。”田義彬懶得再理兒子,顫巍巍起身,向著屋外走去。 見爹也不理自己,田成才在地上滾了半圈爬起身,“要不試試?”心中想著,往裡屋走去。 才進入,一股五穀輪回之味便鉆入鼻腔。 “噦!” ...... 山中平地,房子多為雙層,一層底部用灰石壘起白漿填隙,屋頂多為一麵,單坡頂,偶有幾家立有拱頂黑瓦,房屋緊湊,三兩對立作一合院,大門半敞,大屋間也不緊湊,間隔數十步,四玄細聽,其中都有一二人。 土路幾乎不見人影,想來青壯都該去乾活兒了。 女人能見一二,坐在屋門旁的木樁石塊上,馱著背低頭認真挑揀著藥材,身上布料縫縫補補倒也沒有什麼顯眼的破口。 四玄麵色平常,借著餘光又打量了幾眼,這些女子腳踝手腕都有些許痂痕,女人倒也老實的很,低著頭忙活,幾人從身旁路過也不抬頭。 “你們這村倒也不小啊。”四玄看那遠處山坡也搭有茅屋,突而開口道。 “啊?啊,是是,也是有百來口了。”田有禾慢下幾步,湊到四玄的身邊答道:“仙師您看,前頭再過一房,便是小民家了。” 四玄聽罷點頭,腳步加快了幾分。 田有禾趕忙跟上,率先推門邁入,在進門後等四玄走近,領著進入屋中。 “仙師,棍子就在這了。” 才進屋門,田有禾麵色便開始悲苦,變換倒也不算突兀,指著床榻上雙頰下陷,麵容枯槁的孩童說道。 床榻一旁還有一婦人倚著墻,拽著衣襟抹麵,雙眼鼻頭通紅,已經沒了淚水,想來是哭乾了,另一手不斷驅趕著時不時飛過的蚊蠅。 聽到自家男人那一喊,便知進屋的矮個子是山下請來的,立馬哀嚎起來。 “嗚嗚,仙師大人救救我家棍子吧。” “我家棍子平常最是聽話了,平常就會幫著家裡砍柴抗柴的,嗚嗚嗚,山裡頭跑跑,碰到點好的東西,都會給家裡帶,多孝順的娃呀,他還這麼小,嗚嗚嗚。” 婦人帶著口音的話聽的四玄是半懂不懂,但大致的意思還是成功傳遞到了。 四玄也不多言,走至床榻前,提袖伸手,口中開始默念起什麼,先是掰摁下顎,簡單看了兩眼,一股腥臭之味從中彌漫而出,接著推開眼皮,兩個眼珠如同乾癟的葡萄,幾次反復輕壓左臂筋脈,心中有了幾分定論,“魍魎之毒,山中有小鬼?倒是奇怪,可用無逍道人的禦闕凈障咒。” 隨即道指一點熒光凝聚,法訣輕誦,點至天突穴上提。 “赫赫赫。” 一股乾澀的聲響將幾人的目光吸引,本該昏迷的棍子竟然發出了聲響,就見纖細的脖頸似乎有什麼東西鼓起,沿著食道緩緩隨著四玄的動作一同上移。 田有禾見狀心中一喜,心中擔憂放下幾分。 “咳,啵。” 就像是拔出了一枚塞子,數根黑色蠕動物組成的團狀體順暢的從棍子口中取出,漂浮在半空,無比濃鬱的腥臭氣開始四散。 “唔。”X3 看到這東西從自己兒子口中飄出,田有禾幾人都是沒忍住,倒了胃口。 “縛!”四玄低喝,掌中熒光大亮,那團蠕動物輕顫兩下,無形的絲線將之捆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勒出幾道殷紅,殷紅開始變得炙亮。 “轟!” 突然冒出的烈焰將之席卷,直至燃盡。 四玄長舒口氣,正欲開口,右掌卻猛地握緊,麵色不變也不說話,快走出屋子,在晴空之下繼續掐訣。 “哎,仙師大人,這可是已經驅邪了?”田有禾激動的跑出屋子,站在四玄的身側略後方,“仙師大人,你看,棍子這還躺著是?” 四玄也不搭理,麵朝天,神色凝重,手中指訣不斷變換,口中還在默誦。 田有禾見狀,趕忙輕抽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語道:“娘的,差點打擾了仙師大人。” 抬手還想再抽,但怕這聲兒影響到仙師作法,一手握住另一手腕,眼巴巴看著四玄將凈潔術念完。 四玄看向掌心,白嫩一片,鬆了口氣,“這邪毒一解,涅穢便攀附而上,險些著了道,隻是這散了不過一絲,這穢澤便湧動,我觀這村中大半都已身染,該如何解呢?” 一時想不出法子,回頭便看到笑容發僵的田有禾。 “啊,仙師,可是治好了?” 四玄點頭,田有禾剛想感謝,就聽:“不,邪毒是小,失魂是大,若是再不找回,等肉身枯死,魂找回也得入地府輪回。” “啊?” “繼續帶我去下一家吧,想來這幾人都沾染了邪毒,先解毒延緩肉身枯敗,而後再想那尋魂的法子。”四玄向著大門外走去,招呼道。 “好好,仙師等等。”聽聞還未治好,田有禾心中一陣焦躁,反倒是有財急不可耐,趕去給四玄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