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第五十一回,王婆情迷西門慶,武大夜探菜園母夜叉。” 一個麵容枯槁的老頭倚靠巷口榕樹,咽了口唾沫, “伯常。” 老頭接過了一旁少年遞過的酒水啜了一口,在圍繞眾人渴望的眼神中,用抑揚頓挫的聲音不緊不慢開口道, “話說王婆房中略施粉黛,引得那西門官人目中溢彩流光, 這西門慶也是哄動春心,即放下雙箸笑道, “乾娘華容婀娜,看得我都險些忘了吃酒。” 王婆掩口展顏,施施道, “官人莫非吃酒癡傻了罷?老身蒲柳之姿怎堪入得眼。” 嗤,欲拒還迎! 就見西門慶那廝笑著摟將起王婆,禁閉房門。 霎時, 輕攏慢撚抹復挑起來······ 老頭頓了頓,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臘黃的臉上也有幾分自得,便繼續道, “房內,那王婆翻身,磨起······” 老頭講的興起,卻猛然聽見一道聲音由遠及近裹挾著怒火而來, “呔!你個混不吝的老狗肏的,杏花巷的名聲都被你敗壞凈了!” 杏花巷中,一個頭帶木衩,腰圍麻布,手拿菜刀的婦人急步而來,頗有幾分猛虎之勢。 眾人一見婦人那副宛如殺人的架勢,一下子四散而逃。 老頭暗道不妙,拔起乾癟老腿,一把奪過少年手中的酒水, “伯常,好生安撫,老夫溜也······” 老頭說完,身形如一溜煙般,轉瞬消失在巷口。 “王姨。” 老頭口中的少年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磨刀石,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季常!” 婦人年近四十,除卻臉上歲月撫過的痕跡,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韻。 隻是,此刻婦人風韻猶存的臉上,寫滿了憤懣。 “給你說多少次了?別聽那個混吃等死的老混球講的那些不知廉恥的東西。” 婦人提著少年的有些破舊的衣領,像提著自家恨鐵不成鋼的狗兒子一般。 被拽著的少年隻得唯唯諾諾的跟著, “陳爺讓我去買酒,他錢都還沒給我。” “那老混球。” 婦人聞言,原本憤懣的臉色變得有些平和起來,旋即嘆了一口氣, “今晚在姨這裡吃,回去姨給你幾個銅錢回去。” “這······” 名叫季常的少年有些猶豫, “走罷。” 婦人毫不客氣,輕捏了一下少年稚嫩的臉蛋。 “······” 少年快步跟上婦人的腳步,往杏花巷深處走去。 ······ 落日斜輝,炊煙裊裊, 似有似無的香氣也漸漸開始彌漫在不大不小的咫山鎮裡,彌漫在那些鄉民的白磚青瓦之上。 “常哥兒,給姨磨一下。” “嗯。” 季常應了一句,接過王姨手中的菜刀。 他熟練的拿起灶臺十步外水缸裡的木瓢,舀了半舀水,走到廚房門口,澆在隨身攜帶的磨刀石上。 沙沙, 少年賣力的磨起刀,心無旁貸。 “常哥兒。” “嗯。” 在鏗鏘的鐵石聲中,婦人翻炒著菜一句搭一句,有些漫不經心的跟季常說著話。 “那個老頭雖是個心善的,卻也混賬,常哥兒,咱不要學它。” “一個老鰥夫,頭都伸不出來的老烏龜,整天搗鼓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本,他不行,可常哥兒以後你還要討老婆!” 婦人說著,憤憤伸手想輕輕敲打季常的頭,卻發現少年仍坐在門口心無旁騖細細打磨著那把老舊的菜刀。 “常哥兒······” 婦人還想說什麼,卻看著少年那道瘦削甚至瘦弱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嗯。” 季常忽然應了一聲。 “你這家夥。” 婦人笑了,轉過身繼續輕翻著菜,口中叨叨起來, “姨是個寡婦,丈夫死得早,所以這世道,也就險惡得恨死了” 婦人撒了把鹽, “年輕些的時候,那些杏花巷裡的婦人喜歡嚼舌根,姨氣不過來,就提著菜刀上門去堵她丈夫。” 婦人自嘲笑笑,想起來那幾個圖謀不軌的男人現在好像都入土了, 就剩下那個有色無膽的老混賬還敢朝她胸口有意無意的偷瞄一眼。 “······寡婦和鰥夫?倒也般配。” 婦人呢喃著,不過想起老頭那張蠟黃乾癟的臉,像是吞了蒼蠅一樣犯惡心。 沙沙, 少年仍舊在磨刀,不過,似乎不再像剛才那般心無旁騖。 婦人端著土陶小碗,走到季常跟前,敲了敲闊別不久的小頭, “要知道,姨之前可是大家閨秀,潑辣是被逼出來的!” “嗯。” 季常手中還拿著那把菜刀,愣是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生硬應了一下。 “······” “你知道我說啥了?!” “······嗯!” 婦人像是被不知名的東西東西梗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柔和的瓜子臉也漲得紅潤起來, “你個小混賬······” 婦人惱唾了一口,可怎麼看,都是風情萬種。 “他不配!” “······什麼不配?” 霎時,婦人雙頰攀上霞紅,同外麵的斜暉一起,美得誘人。 “季,常!” ———— “季華!” 季李氏手中攥著一個剛從清平觀求來的香囊。 “叫我吃白粥也就算了,連菜都沒有?” 麵對婦人季李氏灼灼逼人的話語,坐在方木桌旁的中年男人麵色淡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季常呢!” “季常還沒回來,玉兒病了。” 季李氏麵容一陣扭曲,原本姣好的狹長眼睛中浮現了幾分厭惡和狠毒。 “許是去博人同情去了,杏花巷裡那些嘴碎蹄子可到處編排我呢。” “這小雜種!” 看起來初顯老相的中年男人聽見季李氏那三個字脫口而出,雖覺受到侮辱,卻仍舊默不作聲,可細細端詳著,眼底分明也流露出幾分怒意。 “娘!” 下一刻,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名碧玉年華的少女。 “玉兒。” 季李氏趕忙上前,端走少女白皙手上那盤清蒸鱘魚, “感了風寒就不要出閨房,再著涼了怎麼辦?” 季李氏憐惜的打量著眼前銀杈綰發,麵容微倦的少女, 一身青緞羅裙,外襯素絨繡花小襖,近看還依稀可見內襯白綢裡透出繡著的幾朵淡雅寒梅。 再合上少女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情目。 端是惹人憐愛。 季李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白潔額頭,調著鬢發中銀杈的位置, 少女下意識閉上眼睛, 季李氏卻心底暗道,美中不足的是那過時過款的銀杈,若是換成金釵便更好了。 想到這,季李氏又剮了一眼不動如鐘的季華。 就在這時, 門外嘎吱嘎吱的響聲傳來, 少女與季李氏齊齊轉頭, 季家的三進院子,還是能聽到外頭有人開門的聲音。 “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