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映雪瞪大雙眼,腦袋裡一片空白,還沒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見巨斧劈下來。 他本能地伸出雙手,擋在身前,身體裡莫名結出一道虛無屏障。 巨斧風波破開屏障,少年被擊飛出七八丈,重重撞在墻壁上,一下子撞碎了磚石,人也倒在一片廢墟中。 成倍力量的壓迫,加上猛烈撞擊,讓他全身經脈脹痛,肋骨斷裂三根,胸中一片灼熱,難以呼吸。 整個人灰頭土臉,血水正從眼眶、鼻子和嘴角流出。 蘇烈抓住巨斧,飛到斷墻上,居高臨下俯視少年。 他看不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短刀淬毒,一觸即喪命,他知道自己已經得手了,所以心滿意足地笑了。 蘇烈不解:“我敬你是條漢子,若你供出幕後主使,我會考慮給你留個全屍。” “大仇已報,此生了無遺憾。”少年微閉雙眼,坦然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結局。 “真可惜啊,若有我指點,必能有所成就。”蘇烈不無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身後官兵圍上來,他眼珠子一轉,沉下巨斧。 一陣狂風隨之降下,撲飛陳映雪淩亂的頭發。 斧頭於陳映雪身前兩步砸入地麵。 “轟隆!”撼天動地的力量震垮寺廟高墻。 塵土飛揚,讓人睜不開眼,強大的力量波再次將少年震飛。 陳映雪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他仿佛明白了什麼,睜開雙眼,在混亂中慌忙跳上房梁,幾步落進承恩寺後院。 官兵全被這股駭人蠻力所震驚,無人看清蘇烈手中的動作。 等煙塵散去,官兵沖進寺廟,隻見著地上一灘黑血,和一條破爛的腰帶。 領兵的副尉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看向蘇烈:“蘇統領,候爺吩咐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該如何是好?” 蘇烈收了青銅斧,自信笑道:“他身負重傷,活不了,更走不了多遠。” “屬下明白了。”副尉揮手,讓所有官兵四散開去,圍繞承恩寺仔細搜查。 他們並不知道承恩寺後院有一條地道,就藏在主持書房。 陳映雪遍體鱗傷,一邊吐血一邊爬到書房,終於找到了男人標記的那根梁柱。 他扭動燭臺,隻求有奇跡發生。 果然,身後地板下發出一陣齒輪轉動的聲響,一道黑魆魆的口子暴露出來。 他拖著雙條腿,運足真氣跳進口子裡。 入口立時關閉,四下一片漆黑,安靜得有些驚悚。 地道裡不見一絲光亮,他身負重傷,雙腿有如鐵鑄,抬動不得,卻憑借靈敏的聽力聽到了頭頂匆忙的腳步聲。 官兵正在到處搜查,循著血跡,他們找到了書房,可翻箱倒櫃,始終不見少年影子。 此地不能久留!陳映雪咬緊牙關,扶住石壁緩緩站起來,朝看不見的方向挪動腳步。 每走一步,都讓痛苦加劇一分。 他隻感到五臟六腑俱裂,身體撕裂一般劇痛,溫熱的液體從口鼻不斷往外流,叫人痛不欲生,使他數次想要放棄。 可他知道不能就此停下,一旦倒在這無人知曉的地道裡,就會變成一具枯骨。 不知在黑暗裡走了多久,陳映雪的喘息聲越發微弱,隱約的,他看到了前方有些許光亮,一道殘影從盡頭處走來。 血水模糊了視線,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可聞到了奇異的香味,像是桂花,又像是槐花。 瞧見對方的時候,陳映雪耗盡了所有力氣,順著墻壁癱坐在潮濕的草堆上。 身體沉進春天的湖水裡,舒適,自由,溫暖,讓他忘卻此前人生裡遭遇的所有疼痛。 他昏睡許久,迷迷糊糊中,聽到一聲狗叫。 一個女孩在問:“爺爺,這人是死了嗎?”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答道:“還活著呢,隻是傷勢太重,要找幾味草藥細細調養。你在家裡照看著,我到山上去找找看,說不定會有百靈子。” 其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關門聲。 活著,我還活著! 陳映雪想睜開雙眼,可上眼皮有千斤重,無論怎麼使勁,都打不開沉重的牢籠。 黑暗中,他分明感受到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一塊濕熱的毛巾落到額頭上,其後又是一道深淵將意識吞沒。 這一覺,陳映雪足足睡了三天。 西郊村裡的桂花林綻放千萬朵細小花朵,暖風帶著花香撲進小院,順著敞開的窗戶的灌進陳映雪的鼻子,將他從沉睡的夢境裡喚醒。 聽到窗戶關上的聲音,習慣使他警惕地伸手握刀,可手上空空如已。 他瞇起眼睛,忍著胸中劇痛咳嗽一聲。 “你醒了呀。”一個穿著破布短袍的白發老頭端一隻茶碗躍入眼簾,另一個身穿青色布衣的女孩跟在身後,瞪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陳映雪,地上還有一隻黑狗使勁搖尾巴。 “我這是在哪裡?”陳映雪想從二人口中得知自己位置,好判斷自己離承恩寺有多遠,可喉嚨裡嗚嗚作響,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老人臉上滿是縱橫交錯的皺紋,卻不掩慈愛之情,扶住陳映雪笑道:“你傷得太重,體熱過旺,我隻好采一些百靈子喂你服下。這百靈子是療傷治病的良藥,卻也會讓人暫時失語,十天半月的,無法開口說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陳映雪再度嘗試開口,依然不能發出聲音。 他隻好點點頭,伸出傷痕累累的右手接過茶碗,雙手脆若枯枝,抓不住瓷碗,若不是老人及時穩住,定會將一碗湯藥撒個遍地流。 老人笑著將湯藥送到他嘴邊,待他大口飲盡,方才說道:“前日你倒在村口樹下,是我孫女把你帶回來的。” 陳映雪轉頭看向女孩,木訥地繼續點頭。 “你傷得不輕,凡人十二經脈,奇經八脈你傷及十處,換做常人,隻怕早就上閻王殿報道了。可從這三日脈象看來,你竟自行疏通七處,加之草藥輔助,內傷漸漸愈合,至於筋骨斷裂,想必度上十天半月,也能痊愈!” 自有記憶始,無論大小傷病,自己總能痊愈。 對這一點,連陳映雪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議。 他禮貌性地點頭,打量周圍環境。 這是一間低矮狹窄的木屋,除去一床一桌,唯墻上掛著的人體經脈圖最為引人。 他已猜到老人身份,必是村裡的走腳郎中,至於旁邊眼神清澈、一臉好奇的女孩,應是他的孫女。 老人把碗遞給孫女,扶陳映雪躺回床上,把孫女叫到門外,囑咐孫女做一碗稀粥,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陳映雪沒聽清。 他的身體極其虛脫,意識沒有完全清醒,很快又陷入夢鄉。 一連五日,爺孫倆按時喂他服藥,很少主動說話。 等到老頭出門,陳映雪坐在床上,示意女孩找來紙筆,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 你是誰?為什麼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