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後院,素文純讓府上下人散去,麵向小池塘。 “就是這裡了。” 他抬起手,一地落葉隨手上動作上下漂浮。 “習武之人聚斂真氣,蓄之為炁,武之大境,便是禦炁之術。”他沒有回頭,微閉雙眼含笑,“而今我便教你禦炁之術,你可要看好了。” 陳映雪睜大雙眼,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隻見素文純翻轉手腕,枯葉豎在半空中靜止不動。手指一彈,數十片枯葉齊齊飛射,全都射在院中假山上。 乒乓聲中,石砌假山漫出大片塵霧,八丈高的假山竟被從中切斷。 在少年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半截假山如被利刃橫切,徐徐滑落,掉入池塘。 “人之臟腑關節都有血氣規律,以氣息為軸心使各部貫穿相連,氣走腰脊,含胸領勁,屈膝如鬆,爪趾抓放,將全身的勁力運轉自如,整合為一處,以氣煉形,以形導氣,以氣煉體,便成禦炁。” 見少年來了興趣,素文純背負雙手,繼續說道,“禦炁又有五品,依次為百日立基、玄關一竅、鉤鎖連環、虛無生化、天心第一。號稱荊州第一力士的蘇烈,也不過突破二品玄關一竅,掌握山之沉穩罷了。” “山之沉穩?” “玄關一竅按炁之屬性,可分四象:山之沉穩、海之靜謐、風之迅疾、炎之熾烈。百日立基後你自會發掘自己的屬象,不過,照常理而言,一個人的炁隻有一象。” “難道就沒有天才,或是怪才嗎?” “我便是!”素文純不露聲色地看向小池塘,一汪清水無聲旋轉,匯成水柱直飛沖天,探入雲霄時忽而散裂,化作漫天雨點墜落。 目睹如此奇觀,陳映雪兩眼發直,結結巴巴地問道:“我……也能禦炁嗎?” “當然!”素文純答得篤定,似是念起了故人,語氣也變得柔和,“你出生之時他便將畢生炁力注入你體內,致使你奇經八脈堵塞,而今經脈疏通,炁體湧流,稍加修煉,便有所成就。” “在下隻知家父武藝驚人,卻不知他也會禦炁法術。” “在你降生之前,他可是九州唯一的虛無生化境,一度接近天心第一,彈指即殺人,一刀可斷流,劈山禦魂,無所不能。如蘇烈之流,於他而言不過是隨手一捏便可了結的螻蟻。” 陳映雪呆住了,不敢想象一向溫文儒雅的父親竟是九州第一。 “家父,真有那麼強嗎?” “他呀,很強很強,堪比神靈,單是陳歸一這個名字,便叫九州武士寒毛卓豎,連當朝天子也要敬他三分。” “後來呢?” “後來?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也就是你母親,遂隱居山野。我再見到他時,是在鎖山河的亂葬崗裡。” 陳映雪呆然站著,靜靜地望著男人。 半晌,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先生,你與家父究竟是何交情?為何知道這麼多?” 素文純笑了笑,示意陳映雪盤坐在地上,而後一掀衣擺,坐在他對麵,思索片刻,輕聲應道,“朋友吧,一個他幾乎要忘記的朋友。” 陳映雪還想從對方口中得知更多信息。 素文純直接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關於你父親的過往,還有他的死因。但在尋找真相之前,你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因為阻攔你前行的不隻是蘇烈、西門雄,還有昔日畏懼你父親的諸侯權貴、江湖殺手。” “先生也在尋找真相?” 素文純恍惚一瞬,垂眸淡笑:“算是吧。” 他沒有讓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默念一段口訣,讓陳映雪同念。 按照素文純傳授的方法,陳映雪氣沉丹田,運氣在腰,上通於背,手起吸氣,手落呼氣,內勁自生,氣血相合,內力鼓蕩。 蓄積在他身體裡的炁逐漸順逆、開合、收放、折疊。 一順一逆走螺旋,開合之處謂轉關,收放吞吐,折疊往復,如此玄妙,大功近成。 不知不覺中,二人在院中打坐三個時辰,已至薄暮時分。 陳映雪沉沉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黑眼睛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澈,在光線昏暗的院子裡,清晰可見風吹草動,墻隙裂痕。 素文純微微抬手,地上枯葉飄浮到少年跟前。 “試試運炁聚於一處,控製它。” 陳映雪點了頭,循著方才的法子氣沉丹田,聚炁於跟前,神思一轉,葉子豎在他鼻梁上,瞬間飛向半截假山。 然而力道太弱,葉片一觸及石頭便軟綿綿掉落下去。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張開嘴大口喘氣。 這微不足道的力量已耗盡了少年的力氣。 隻學半日,便有此成就。 雖知道往上再破一境困難重重,但成果顯著,陳映雪如釋重負,望著旋轉落下的葉片笑了。 素文純也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你小子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想當年我突破百日立基可花費了整整十日,你父親也用了三日,而你僅用了幾個時辰,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九州第一高手。” “切,我才不要做九州第一高手。” 笑容凝滯在素文純臉上,他一抬手,將掉落在池中的半截假山憑空運回原位,“若你真要做九州的王,除去一身武藝,還要有得力的助手,要有千軍萬馬,要有治世絕才。” 少年不免有幾分沮喪,如今他小有成就,難以望其父項背,距離夢想還很遙遠。 一隻寬厚溫暖的手掌落在他腦袋上,他聽見素文純在笑,“映雪,無須為未來之事憂愁,該有的,都會有。” “你對我如此自信?” “因為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素文純雙手背負身後,大踏步往前院走。 陳映雪跟在他身後,聽到他慢悠悠地說,“百日立基隻是基礎,熟練禦炁後朝著某一方向修行,方可突破玄關一竅。待到玄關一竅,便可找到適合自己的屬象,禦炁與兵器結合,屆時才可將風魂之力發揮到極致。” 陳映雪沒有答話,默默看著手中的黑刀。 素文純停下腳步,低頭問道,“對禦炁不感興趣?” “並非如此。隻是有一事不解,風魂比不得江湖魂器,為何江湖中人會趨之若鶩?” “九州魂器,盡是吸取上古異獸殘魂之物,印有魂力,故而堅韌非常,常有異力。當年你父親偶得這塊天外玄鐵,鍛鑄成刀,可惜它過於奇特,將九州最稀缺的魂石融入其中,也不曾吹出一絲波瀾,然而注炁其中,卻能喚醒些許力量。” 素文純停下腳步,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遞過去,“當年你父親手握風魂,一刀劈開南海碧波,令上萬僕人葬身海底,所以才引得他人眼紅。術之盡頭,炁體源流。實則並非妖刀強勁,乃是刀炁相合的結果。” 陳映雪聽得雲裡霧裡,接過冊子,發現書頁破爛不堪,圖文交雜,晦澀難懂。 ——這是灌炁於刀的秘笈。 書頁沒有名字,從老舊程度看來,應有十年歷史。 他再看一遍,書上所載招式技巧,竟與破魂刀法完美契合。 “他在授你破魂刀法之時,便知你會有禦炁的一天,故而獨創一法,獨造一刀。” “這秘笈,又為何會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