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沒有燈光的地方都變得灰蒙蒙的,所有的樹木、房屋、車子和人都變成了黑色,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祁嶽回到民宿發現他的爸爸也來了。這倒不稀奇,平時周末父親一般都會陪母親一起管理民宿。 民宿隻在一樓有一個房間是自用的,但父母一般不住,經常都是祁嶽會選擇住在這邊。 因為他們家離這裡也不遠,開車也就十分鐘的事情,父母一輩的人觀念與年輕人不同,夜晚總是習慣回到家裡的。 祁嶽下午也出了汗,所以也準備去沖個澡,走到房門口時回頭對媽媽說:“媽,待會晚上我有事,不能看店了。” 祁嶽媽媽點頭說了句好也沒有多問。 七點半,祁嶽先帶著他們去了一家生鮮超市,裡麵有烤串半成品,種類繁多品質也好。出超市時,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他們還問老板租了燒烤架和工具。 最後燒烤的地點選在一棵大樹下,人多就是好,不一會兒燒烤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剛剛去采購食材的一路上,祁嶽夾在秦朗和路明之間,三人並肩跟在三位女生身後。 “我叫秦朗,那邊那位叫路明,你叫什麼名字?”秦朗突然偏過頭問道。 祁嶽:“祁嶽,祁連山的祁,三山五嶽的嶽。” “哦。”秦朗點了點頭繼續問,“你為什麼叫阿秋沈老師啊?” 祁嶽:“我的輔導員是沈老師的學姐,我按著輔導員來叫的。” 秦朗:“學姐?你輔導員是霍寧?” 祁嶽:“是啊,你也認識啊?” 秦朗笑了笑,說:“我們都是科大的啊,上學的時候關係還不錯。” 祁嶽:“好的,秦老師。”祁嶽默默在心裡比了個OK。 這句話逗得兩人都笑了,祁嶽轉過頭看著路明又開口:“這位也是路老師嗎?” 意思是,您也是我老師的同學嗎? 路明笑得更歡了:“不是,但你要是想的話,也可以是。” 這次三人一起笑了,果然男人的友誼建立起來就是這麼簡單而莫名其妙。 祁嶽看著前麵沈喻秋的背影,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祁嶽:“沈老師有男朋友嗎?” 路明是陳飛瑤一個月前新交的男朋友,跟其他人見麵的次數不算多,對他們的事情並不是很了解,麵對祁嶽的提問他沒有開口。 秦朗隨口答道:“應該沒有吧,不然我應該會知道。”剛說完,秦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不會想追阿秋吧?” 祁嶽被戳中了心事,內心有些慌亂,但轉頭一想這也不是一件丟人的事兒啊!隨即坦然地答道:“對啊,有什麼不可以嗎?” 秦朗:“你今年多大?” 祁嶽:“我過完年就21了。” 秦朗:“你知道阿秋多大?” 祁嶽:“我不知道,但這不重要。” 秦朗搖了搖頭:“也許你覺得不重要,但阿秋可不一定,你們相差八歲呢。” 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一層,他遲疑地問:“她喜歡年紀比她大的嗎?” 秦朗再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差一兩歲倒沒什麼,但你們差得太多了。” 聽了這話,祁嶽心涼了半截,從見到沈喻秋開始積攢的歡愉和雀躍在這一刻突然瓦解,一路上都很低落。 燒烤工作主要由陳飛瑤和路明進行,祁嶽將剛剛借來的桌子支了起來,然後鋪上一次性桌布。 沈喻秋和胡佳在桌子旁邊鋪了一張很大的野餐墊,然後將袋子裡的果切、零食和飲料都擺了出來。胡佳還掏了一副撲克牌出來。 弄好了之後,胡佳招呼著陳飛瑤過來,說讓男生烤就行了。 秦朗一聽,好嘛,這是點我呢,便站起身去幫路明,祁嶽也很識趣地站起身。 祁嶽剛準備往那邊走,就被陳飛瑤叫住了。 陳飛瑤:“小帥哥你不用去,你來陪我們玩牌吧。” 祁嶽看了看那邊的男人,又看了眼坐著的沈喻秋,一時陷入了兩難。 路明適時開口:“沒事,我們倆就夠了,你去玩吧。” 陳飛瑤也在那邊附和:“沒事的,你來,他倆就夠了。” 祁嶽走過去,她們剛好占了三個方向的位置,剩下的位置在沈喻秋的右邊。 四人玩的是炸金花,一種比大小的紙牌遊戲,祁嶽還是一如既往的運氣不好,老是墊底。 不過其實大家也是為了消磨時間,心思也不完全在這上麵。 幸好他們買的基本是半成品,烤起來並不費事,很快他們就端了兩大盤放在桌上,然後將烤架裡的火稍滅了滅。 沈喻秋拿了一串羊肉串,然後拿起了旁邊的辣椒粉,往上又狠狠撒了一層。 其他人看到這些沒有什麼反應,祁嶽有些震驚,他不知道沈喻秋居然這麼能吃辣。 祁嶽看著她嘗了一口,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秦朗和路明說:“不錯哦。” 隨即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沈喻秋側過頭問他:“你要辣嗎?” 祁嶽咽了口口水,斬釘截鐵地說:“要!” 眼看沈喻秋就要幫他撒辣椒粉了,祁嶽又看了一眼沈喻秋手上那串裹滿了辣椒的肉串,一把拿過那瓶辣椒粉:“我自己來就行。” 然後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學著沈喻秋撒了一層辣椒粉。 剛嘗了一口,祁嶽就感覺自己的嘴巴像是被誰用戒尺狠狠扇了幾十下一樣,舌頭也火辣辣的。 他立馬拿起桌上的飲料狠狠灌了幾口,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 沈喻秋發現了他的逞強,但並未戳穿,隻把那瓶辣椒粉擺在了自己麵前不再給祁嶽。 陳飛瑤的彩虹屁從燒烤店端上桌那一刻就沒停過,祁嶽也覺得烤得很不錯,火候掌握得很好,味道也不錯,當然前提是不撒辣椒粉。 涼涼的海風從海麵吹來,遠處的海水漆黑如墨,沙灘上高高的塔燈亮著,還可以看到近處一些在海麵翻躍的白色浪花。 沈喻秋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一旁去了,她雙手向後撐著,頭向後仰著,未束起的長發自然地垂下,被海風輕輕地撩起。 祁嶽一轉頭就看到了這一幕,柔和的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層輕盈的薄紗,流暢柔美的側臉仿佛發著光,祁嶽大膽地把這一幕牢牢映在眼裡。 過了一會兒,烤的東西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就不再圍著桌子,開始坐在野餐墊上開始聊天。 “咱們來玩牌吧。”陳飛瑤突然提議道。 胡佳:“可以啊,玩炸金花嗎?” 陳飛瑤:“可以啊,6個人玩也可以。” 路明:“用什麼當籌碼呢?” 陳飛瑤:“不如這樣吧,咱們就憑運氣,每次比一輪,誰牌最小就要接受懲罰。” 秦朗一聽就知道她在玩什麼鬼把戲,翻了個白眼說:“那不就是大冒險嘛!還沒得喝酒那種。” 陳飛瑤被戳穿了小心思也不氣惱,挑釁說:“怎麼了,你怕了?” 秦朗:“我會怕?待會你別哭!” 人的好勝心真是奇怪的東西,總會讓人暫時忘記自己的實力。 第一輪陳飛瑤就墊底了。 秦朗得意洋洋道:“仰臥起坐20個。” 陳飛瑤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疑惑的“啊?” 秦朗擺擺手,說出了他的附加條件:“路明協助你,每一次起來的時候都要接吻。” 其他人難得地異口同聲:“哇哦~” 秦朗想的很清楚,對於陳飛瑤這種人,尺度越大她反而越興奮,就要這種暗戳戳的曖昧氛圍才能讓她不自在。 路明把外套脫下來給放在沙灘上給陳飛瑤墊頭,以防沙子跑進頭發裡。 陳飛瑤親一次,人群就騷動一次,饒是陳飛瑤這種老油條也不由的臉紅了。 路明笑得燦爛,每次都跟接力賽遞棒一樣追著陳飛瑤的唇,惹來一片“嘖嘖”聲。 第二輪很快開始,牌麵揭開,沈喻秋是最小的,最大的是路明。 路明:“給你的前男友打電話求復合。” 路明話音剛落,人群就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之中。下意識的,大家都去看沈喻秋的反應,祁嶽是探究的眼神,其他人則帶著一絲慌亂。 路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太對,轉頭看向陳飛瑤,腦門上寫著“救救我”。 陳飛瑤心虛地打著哈哈:“哎呀這個不好,這個不好玩,阿明來換一個吧,換一個。” 胡佳也附和著。 沈喻秋語氣淡淡的:“我確實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換一個吧。” 路明連忙說:“好好好,那...那就從在場的人中選一個,然後抱著他的大腿唱情歌。” 氣氛再次活躍起來,沈喻秋站起身用手抓了抓頭發無奈地說:“在座的除了小朋友,就是有家室的,很難辦啊。” 陳飛瑤笑得最開心,搖頭晃腦地開口:“騷瑞啦~” 沈喻秋:“好,那就選你,路明讓一讓。” 最後沈喻秋抱著陳飛瑤的大腿唱了“童話”的副歌部分,是不正經的語調,手也不老實地摸陳飛瑤的大腿,惹得陳飛瑤連連求饒,最後倆人一起在墊子上滾了兩圈才結束。 祁嶽第一次看到這麼“豪放”的沈喻秋,雖跟他腦子裡的印象有些割裂,但看到沈喻秋毫無形象的大笑,他也忍不住大笑。 這樣的沈喻秋更加鮮活,更加有煙火氣,也更加吸引人。 一行人顯然是經常一起玩遊戲,各種損招層出不窮,祁嶽聽到這些人的嘴裡說出的東西,一次次地倒吸涼氣,終於還是輪到了他。 陳飛瑤是本輪的“發號施令”者,她右手摩挲著下巴,一臉不善地打量著祁嶽,偶還掃一眼沈喻秋,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過了半晌,在眾人的催促聲中,陳飛瑤開口了:“就做50個俯臥撐吧,你左邊的人坐你身上那種。” 祁嶽一聽,下意識地用左手右手來判斷左右,坐在他左手邊的是沈喻秋。 周圍人開始起哄,祁嶽有些局促,他小心地問了一句:“可以嗎?” 沈喻秋倒是很大方,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沒事,來吧。”說完便站起身。 祁嶽找了塊平整的地方直接伏下身子,然後轉頭示意沈喻秋可以坐上來了。沈喻秋也不扭捏,直接側坐了上去。 沈喻秋看著瘦,但並不乾柴,整個人有種瑩潤的感覺,身上的肉也很會找地方,但她個子比較高,所以其實重量並不輕。 她一坐上來,祁嶽先是感覺腰上一暖,然後開始給自己打氣,他很認真地做每一個俯臥撐,因為不想在沈喻秋麵前丟臉。 祁嶽經常鍛煉,所以50個俯臥撐對他來說隻是小意思,但沒試過這種負重玩法,“負”的還是沈喻秋,所以他有些緊張。 陳飛瑤看熱鬧看得開心:“呀,小夥子體力不錯哦~” 胡佳:“年輕就是好啊~” 陳飛瑤看了眼秦朗,重復道:“年輕就是好啊~” 秦朗一聽,看著路明也來了一句:“年輕就是好啊~” 路明沒辦法,對著祁嶽說了一句:“年輕就是好啊~” 他一說完,四人又開始哈哈大笑,弄得沈喻秋很無語,偷偷翻了個白眼。 祁嶽被四人調侃得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好運到期了,接下來的幾輪遭殃的都是祁嶽。 “從那邊路口過來的第三個異性,你去要她的微信。” “給你最好的同性好友打電話唱情歌,不能說多餘的話。” “聞你左邊人的頭發,並說‘你好香啊’。” “跟你左邊的人喝交杯酒(飲料)。” 一開始,祁嶽並沒有很放得開,慢慢地也許是氛圍的原因,祁嶽也完全放開了,開始肆無忌憚地大笑,接一些好玩的梗。 從不敢看沈喻秋的眼睛,到喝交杯酒也敢盯著沈喻秋的眼睛喝,他沒有喝酒,卻感覺自己有些醉了。 周圍人的起哄聲,調侃聲,讓他感覺自己和這群人也仿佛認識很久了一樣,自己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員。 漸漸的,周圍開始變得寂靜,附近的人群開始陸陸續續地離去,便利店的燈光也開始熄滅,是時候該回去了。 眾人把東西收拾了,該扔的扔,該還的還,好在人多,很快就搞定了。 回民宿的路上,胡佳開始感嘆:“這兩天好快樂啊,咱們以後多聚聚吧~” 陳飛瑤上前摟住她的脖子:“我們倒是可以啊,不過你要結婚了,你還能出來嗎?”說完撇了一眼秦朗,仿佛他是隻想把老婆鎖在家裡的那種臭男人一樣。 秦朗趕緊離遠一點不想被誤傷:“我可是全部都聽佳佳的,別想賴我。” 陳飛瑤:“跟你們在一起確實很開心啊~” 沈喻秋:“又不遠,誰想來群裡說一聲就好了。” 陳飛瑤跑過去抱著沈喻秋,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臉上的笑容飛揚:“好啊!” 路上沒有什麼光亮,但周圍民宿倒是一直亮著燈,一路上倒算明亮。祁嶽微笑著看著他們,心裡他突然有點失落,他忽然意識到,沈喻秋明天就要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了民宿之後,祁嶽借著加大家微信的方式加到了沈喻秋的微信。 他迫不及待地點進沈喻秋的賬號,賬號名叫阿秋秋秋,頭像是一隻白色的貓咪,應該是銀漸層,臉胖胖的,被一個人從後麵抱起,舉起前爪做出投降的姿態。 祁嶽又點進她的朋友圈,他實在太好奇了,他想知道沈喻秋會發什麼樣的朋友圈。 很可惜,沈喻秋的朋友圈沒有任何東西,不知道是設置了三天可見,還是沒有發過。 朋友圈的背景還是那隻貓咪,祁嶽猜測應該是沈喻秋自己養的貓咪,或者是她親近的人養的。 背景下方有一行簽名,寫著:世界上有那麼多城市,城市裡有那麼多酒館。 祁嶽沒聽過這句話,於是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這句話其實並不完整,完整的句子是:世界上有那麼多城市,城市裡有那麼多酒館,她卻走進了我的。是一部電影裡的臺詞。 祁嶽不知道沈喻秋是單純喜歡這句話,還是在感嘆她和某個人的故事,他隻知道反正不是在感嘆他,想到這兒,祁嶽有些難過。 祁嶽躺在床上,今晚的天氣很涼,他開了半扇窗,冷峭的風吹進來,房間已經不需要開空調。 他蓋了一床輕薄的空調被,沒蓋嚴實,露出一截小腿。因為心裡有事,祁嶽翻來覆去到後半夜才睡著。 睡著之後也是各種奇怪而沒有邏輯的夢境,一整晚顛顛倒倒,睡得很不踏實。 這也就導致他第二天睡到了11點才醒,等他醒來的時候,沈喻秋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