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 雨後,薑臨沂坐在窗前,隻手執子與人下棋。旁邊的侍女燒上一壺好茶,屋內茶香彌漫。 坐在他對麵的,是他的叔父。 薑啟與他暢談天下事,而後問:“流雲,你當如何回絕你的父親?” “自是不予理會,難道他還能綁我去不成。”薑臨沂落下白子,語氣少有的叛逆。 “依叔父所見,你倒不如隨了你父親的意。”薑啟道。 薑臨沂蹙眉,叔父以往都是最懂他的,也是他認為最智慧的人,怎麼會...... 他不解道:“叔父......” “誒,莫急。”薑啟笑了聲,“或許,在路上另有所遇也不一定。” “叔父此言?”薑臨沂問,薑啟卻是不肯談了。 “吃茶吃茶。不談了。” 三日後薑臨沂拜別父母。 “兒啊,此去一路平安,切莫耽誤。”薑母細細叮囑,往他包裡又塞了好些金銀。 薑臨沂稱是,獨自駕馬上路。 少年的身影漸漸看不見了。 “不知道他要多久回來。”薑父摸摸胡子,感慨道。 “喲,這才剛走就知道想兒子了。”薑母打趣他,“不知道先前是誰和兒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誒,我那還不是……” “哥哥嫂嫂不必擔憂。”薑啟道,“臨沂此去定是光耀門楣,不負所期。隻不過短期內是不會回來了。” 薑啟是這一代有名的神算子,他這話一出薑家父母哪還坐得住,薑啟攜一眾侍從下去,留下兩夫妻麵麵相覷。 “這......” 追是不可能再追了,薑家夫婦且放寬心,過日子去了。 慶豐越來越衰敗,繁重的賦稅和經年的天災似乎在昭示著慶國氣數將盡,可他的天子還在尋歡作樂,不理民間疾苦。 王城尚且繁榮,各地卻苦不堪言,山河破碎,天下戰亂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就是王城,繁榮也在悄然褪去,朝中大臣聰明的早已暗自招兵買馬,為求自保或另謀出路。 各地勢力拔地而起,慶豐覆滅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在他們奔波忙碌的時候,周宇前往柘州募集士兵組織自己的精銳部隊日益操練,不過兩年時間就訓練了作風優良、驍勇善戰的軍隊。 說起來,他和薑臨沂的相遇還挺戲劇化的。 那日青山水溪間,一白衣少年背著書架獨自行走,路過山關時被打劫。 薑臨沂完全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一個書生,能有什麼。 他還沒出手,一個俊美的少年就幫他把人趕走了。 薑臨沂有些怔愣。 “你要去哪?”少年眉目冷峻,掏出帕子擦凈利劍上少有的灰塵。明明上天給了他一副如此完美的麵容,他卻連半點神色都吝嗇,“進京趕考?” “嗤。”少年嗤笑,“如今天下大亂,朝廷腐敗你就算考上也是白費。” 他收起劍矢,轉身就要離去。 “哈哈哈哈——”薑臨沂大笑,將書架放下,大大方方坐在溪水旁的巖石上,“誰說不是。” 讀這勞什子的書又有何用。 “你叫什麼名字?”薑臨沂好奇地問他,目光看向那身姿挺拔的少年。 “周宇。”少年回頭,冷淡道。 他嘴角一勾,很是篤定:“你在招兵?” 這一帶有人招兵他也略有耳聞,直覺告訴他就是眼前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是。” “還缺人麼?” .......... 薑臨沂出生於名門世家,談吐學識自是一絕。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為過,他自幼習武,熟讀兵書,對各類文獻均有涉獵。偏偏他又生得好看,風度翩翩,性情溫潤,故而有美人之稱。 滿身光芒性子卻不急不躁,這樣的人才最是難能可貴。放眼天下再找不出幾個能與他一般的人。如若不是亂世,他會大放光彩,應是談笑間與人恣意瀟灑縱馬街頭,或是居廟堂之高參與朝政,亦或是在雨後的窗前煮上一壺好茶,隻手執子與人下棋。 風度翩翩,儒雅帥氣,卻也不足以去形容他。 隻道是好一個瀟瀟灑灑的少年郎。 這樣的人無論是在哪裡都會得到重用,他幾乎是毫不費力就在軍隊裡取得了威望,一把坐上軍師的位置。 在很多事情上他的想法和周宇不謀而合,所以也和周宇最是默契。兩人性情相補,他又學識淵博,總能跟上周宇的思緒,明周宇言未盡之意,故而兩人形影不離。 薑臨沂出了帳營,隻見遠處的張寧帶領突擊部隊訓練。那些士兵被泥土糊了滿臉,一個個站著挨訓,他們身上穿著的,是比鐵甲還貴的輕裝硬皮甲。 一開始他還有所震驚,現如今已見怪不怪了。 想當初薑臨沂初入軍隊,即便有過心理預備他仍是被震驚了。原因無他,這營內食用的乃是精鹽。 要知道,鹽是剛需。鹽在如今更為貴重,民間都有吃菜粘鹽是為奢侈的說法何況這是精鹽。 身處亂世之中,若想傭兵自立一般很難,除了農民自發起義聚集成團,像周宇這種最是困難,傭兵自立首先就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和財力,非一般人所能為。 倒不是薑臨沂吃不起這玩意,而是一般的軍隊,包括國軍在內,哪一個食用的不是粗鹽。哪家將軍哪位國主豪放到給士兵使用貴族才吃的起的精鹽。 薑臨沂仔細觀察過,營內士兵的衣著和配備的鎧甲、武器。雖談不得上上之品,卻也比一般的士兵好上太多。 周宇,究竟是哪來這麼多的資金。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正想著,周宇從帳營出來,俊美無雙神色淡淡,他輕輕瞥過來的時候都極有壓力。薑臨沂淺笑了下,也是,他當初之所以看中和加入周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就是因為他那一身的氣度麼。這樣的人,是不會潛於亂世之中的。 “主上。”他行了一禮。 周宇在外的那些日子,走過太多地方,乾過太多活,幾乎是能來錢的他都乾過。他隨著商隊行走在異域之中,涉獵之廣不單是馬匹器具一類,以至於哪些地方武器精良,馬匹優良價格低廉他都一清二楚,更遑論他早就有所預備,和那些人關係都不錯。即便是沒有的,在足夠的資金支撐下都不值一提。至於鹽類自然是由賀英那邊直接供應,價格質量都不會有問題。 他有自己的商隊和收入,何況現下並不著急打仗,隻是訓練,故而馬匹戰車這些他倒也是不急,武器也是細細冶煉。 再根據士兵訓練情況,將其分類,分別是偵查、突擊、騎兵、步兵、精兵、弓弩手,刀斧手、炮兵及深諳水性的水兵以及後勤部隊不等。 和別的軍隊不同,周宇顯然更注重士兵及武器糧草配備方麵。周宇的資金大部分是用在兵上,除去每月要發放的銀兩,其餘更多的是用去配備武器和糧草馬匹。他令一部分人訓練之餘開墾荒地,種上作物。對夥食也有要求,不求多好,但求飽腹。 他從不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而是同吃同住並無特殊,即便是再難吃的野菜草根他都咽得下去,他是如此,底下的人自然是跟著吃糠咽菜麵對艱苦的作戰環境和嚴苛的訓練也從不退縮。大多時候他們都是就地取材,在日復一日的操練中不斷的磨練自己。 朝廷期間三次來剿,均被他們打退了去,故而再不敢招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