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落日將天邊熏染。在餘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重重疊疊的山巒幾乎和灰暗的雲層融成一片。 周宇正獨行到一輛載滿稻草的板車前,突然一個墨綠的小竹筒滾到周宇腳下,他拿起來看了一下不知碰到哪裡一顆小而精細的冷箭飛速射出來,周宇立即偏頭,箭擦破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竹筒火星未滅。 他眼神一變,神色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你的?”他走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尖上,在何傑的眼中,仿佛世界都扭曲每一步都地動山搖。 他嚇軟了腿,哆嗦著跪倒在地上:“我...我...!” 他惶恐失色,言語不清。 適時又從板車後走出一人,那男子七尺有餘,身覆鐵甲,看他疲憊的神色應是剛結束訓練不久,隻見他連忙下跪道:“主上,是......是屬下的!主上恕罪!” “哦?”周宇眼神深邃,不知信沒信。 誤傷之事可大可小,兩人忐忑不安地跟在周宇身後,入營前郭梟悄悄拽了下何傑,給他使了個眼色。 周宇坐在上位,營內寂靜萬分,眼神一掃底下一個抖如鵪鶉,一個手心出了汗。 “你說這個是你的?”周宇看向郭梟。 明明隻是一道淡漠的眼神,郭梟卻覺壓力倍增,像是周宇看透了他一樣,郭梟想到自己押的寶,咬咬牙:“是。” “可有什麼特殊製作工藝?”周宇問,案臺上的竹筒還冒著火星。 “是,屬下這就給您演示一下。”郭梟說著,殷勤地上前從周宇手中接過,“此物是我閑時做來玩玩的,您隻要滑動一下這裡......裡麵的冷箭就會瞬間發射!” “那這裡麵的火星是怎麼回事?”周宇淡漠的問。 當自身靠近了才知道,那種上位者的氣息尤甚恐怖,郭梟冷汗立馬就下來了,手忙腳亂解釋道:“屬下最近正在研究......如何將火藥填充進去,呃這還在試驗階段,還沒沒成功,剛剛也是拿給同伴試試。不知道會傷到主上,屬下該死!” 他說著就要跪,周宇止住了他。 “無妨。”周宇道,“還要幾日研製?” “啊......”郭梟一抖,冷汗密集:“可能還要幾日......” “是麼,有這等本事,不去機造營太可惜了。”周宇道,眼神一掃下麵的何傑,“若你研製成功,即刻調入機造營。” “是!” 機造營可比其他地方好混太多!油水足,訓練也少!傻子才不想去! 郭梟暗喜,悄悄拉著何傑,將他拽到無人處。 “你那玩意還要多久研製成功?”郭梟抓住他迫不及待地問,他眼裡冒光,抓疼了何傑。 “我....我不知道!那明明是我研製的......”何傑嗆聲,抬眼對上郭梟可怖的眼神,聲音逐漸變小。 何傑閑時就喜歡搗鼓這些,但他生性怯懦不善言辭,雖有一技之長卻不為外人道也。隻有和他同鄉的郭梟見過幾次。也因同鄉之情何傑從不設防,大大方方將圖紙攤開,一一細講。隻可惜赤誠之心換來的不過是幾句言語譏諷。要不是意外見到周宇,郭梟還未必能意識到這是他翻身的機會! “不是!我可是替你擋了罪名,你怎知主上不會怪罪!”郭梟眼神一瞇,裡麵的苛責和惡意讓何傑心驚膽戰,連連後退。 他像是叢林深處的惡狼,步步緊逼。 “好啊!我好心幫你,你卻這麼推三阻四,主上可是很重視機造營的,如果怪罪下來,你吃罪的起嗎?你別忘了,要不是我你還進不來哩!何傑,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我......” 何傑誌在參兵,前前後後加入過不同的陣營,但均得不到重用,哪怕是在周宇這兒,都差點被趕出去。郭梟確實有求過幾次情。 他以此為把柄要挾何傑,決然不提他知主上重視機造營,故意冒名頂替。 “現在主上已經認定是我了,你要是幫我,我肯定也不會虧待你。”郭梟獰笑道:“你別忘了你那些玩意我都見過,你的圖紙我也見過!” 最後一聲已是威脅!要不是怕留有痕跡,以他的體格,早就一手掐死何傑! “你要是不肯,我再傳出去你行盜竊之事,你猜猜他們是信我還是信你?” “你!”何傑敢怒不敢言,被郭梟這等無恥至極的發言驚呆了。 “你看看你形如柴雞,說話都不得人喜歡。你也不想想之前在外麵被趕走多少次,就算主上知道是你也會厭棄。”他嫌棄何傑懦弱的樣子,厭惡道:“訓練從不達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是如果是我,你想想,我們是同鄉我怎麼也會照拂一二,待我去了機造營尋個由頭把你拉進去也不是不可能!好兄弟,我們是同鄉,我還能坑你不成。” 他態度軟和了些,拍了拍何傑的肩。 “好......好吧。”何傑隻好含淚頷首,著手研製。但郭梟終究不是這塊料子,即便在一旁細細觀看都不能明其中奧義。 郭梟得了好處,既怕何傑心生異心又恐事情敗露。事後謀殺不成,便以何傑盜竊為由,聯合同伴將其趕出營外。 在拉扯中,何傑的包袱被人扔出空地,在一群群人的影子下,在唇槍舌劍中眼淚直流,欲言不得。 “我不是!.......我沒有!”他如是說,在人群的宣嚷中微不足道。 “我早就說要把你逐出營外,要不是郭梟求情,我再三斟酌,你早就被逐出去了!怎得不知感恩反將仇報?” 郭梟這個人雖無大誌,卻著實懂人情之道,對比起不善言辭的何傑,顯然郭梟更有說服力。 一群大老粗聽這事那還得了,紛紛揚言要將何傑趕出去。 “就是就是,這廝也不知感恩,竟行盜竊之事。” “一定是他嫉妒,也想進機造營!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他要能做的出來,我胡漢三的名字倒過來寫!” “我說他怎麼總是鬼鬼祟祟的,準是那個時候偷了梟哥的東西!” “看他那樣就不像什麼好人......” “我不是!” “你還是識趣些,自己走了吧!”有人道,他們其實並不具備這個權力,也隻是趁著休息跟著湊熱鬧罷了。 “你們都很閑是吧!”戴澄過來嚎了一嗓子,霎時獸走鳥散,他怒道:“全部加練!” “你們兩個,跟我過來!”戴澄看了一眼何傑和郭梟,沒好氣走向主營。 兩個人哆嗦著跟在他後麵,一進去果然發現周宇坐在裡麵。 “主上。”戴澄行了一禮,何傑和郭梟跪在下方。 “鬧事的人帶過來了。” 何傑抖如鵪鶉眼淚直墜,郭梟怕事情敗露先一步汙蔑何傑:“主上!是他!他盜走了我研製的武器!” “你胡說!那明明是我的!”似乎是涉及他的原則,何傑一改常態,雙目發紅不甘心地瞪著他。 “主上不知,此人謊話連篇,先前就輾轉在各個陣營,是小人作保他才留了下來,如今他偷盜成品,也不知是不是奸細,主上!主上!此人留不得!” “你胡說!明明是你威脅我,主上明鑒!”何傑淚流滿麵,拜伏在那。似是無望了,何傑心如死灰,暗道若是不能還個公正他就算撞死在這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臨沂,按照軍規肆意謀害他人者,擾亂生事者,作何處置?”周宇起身狀似無意的問。 薑臨沂答道:“違反者,殺!” 郭梟聞言,跪在那的身形一顫,更是四肢發軟,久久不得言語。 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知道的...... “孰是孰非,一查便知。” 言畢,營外就進來一個人,將這幾天所觀所察盡數上報。甚至包括他如何設計謀殺何傑,郭梟見事情敗露也顧不得狡辯,哭著討饒。 何傑這才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他怎麼也沒想到郭梟竟然想置他於死地!怪不得前天郭梟一定要他去後山,如果不是自己膽小,怕就是著了他的道! “主上饒命啊!軍師,軍師救救我。。”軍師是最能說上話的,要是軍師也不幫他,他就完了。郭梟連忙跪撲過去抱住薑臨沂的腳,哭得眼淚鼻涕橫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押下去!”薑臨沂蹙眉道。 郭梟被人拖出帳外,嘴裡還在嚷嚷著什麼,何傑跪在那,似乎是呆住了。 “弱者,是沒有話語權的。”周宇至高而下,那種連眼神都睥睨,何傑隻能仰望著,那一刻在何傑眼中周宇似乎有著萬丈光輝。 “下次訓練仍不達標,那就按軍規來。”周宇的陣營招賢納士,訓練選拔層層篩選,不濟也能混個夥夫當當,可想而知何傑的身體素質是有多差才會被人三番四次規勸。 何傑熱淚盈眶道:“是!” 兩年後。 在這個年代,能吃上肉真的太難了。但周宇的軍隊卻做到了,雖然算不上大肉大葷,但總能吃到些許,聊勝於無。 周宇偶爾還會組織他們去打獵加菜。而每月月中,是全肉宴。 帳營外的炊兵正忙上忙下的,正為今天的夥食奔波忙碌。 周宇坐在主位上看兵書,帷帳被掀開,薑臨沂拿著賬本走進來。 他手裡抱著賬本,一手執筆神色頗為不解:“真是奇怪了……” “怎麼了?”周宇放下書本望向他。 “這個月有些士兵自願減少俸祿,甚至有一些都不要了。那我們……?” “照發。”周宇把視線放回書本上。 雖說周宇私下每月都有收入,他也從家族那撥了些過來,但也是入不敷出。 “可是,再這麼下去我們得坐吃山空。”他老實交代。 “是麼?”周宇勾起一抹壞笑,他說:“那就搶吧。也訓練那麼久了,是時候檢驗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