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皂吏服的仵作舉著燭臺,躡手躡腳的鉆入停屍房。 將燭臺放到屍板前,仵作麻利的翻開用具,取出探屍針和仵作刀,因屍體還沒有腐敗,隨性連麵巾都沒有帶。 “哎!讓你別摻和,你非要摻和,如今…哎…,你放心去吧,女兒我會養大的” 李生一驚,看來這其中一個差婆是仵作的妻子,不過既然是夫婦,又為什麼半夜三更的來驗屍。 仵作擦了擦眼淚,熟練解開女屍的衣物,取出探屍針,用一塊潔白的白布輕輕裹住,伸進女屍的鼻腔。 輕輕拽出探屍針,上邊裹的白布上明顯附著著血沫和碎葉,更換過白布,探屍針伸向女屍喉嚨,除了些許血沫,白布上乾乾凈凈,仵作一愣,急忙取出糟醋,倒在手巾上,輕輕揉搓了幾下麵部,頓時女屍臉上現出一道淡淡的勒痕。 仵作明顯是想到了什麼,翻開屍體衣服,果然肋下有一個黑紫的紅點,仵作反復查看了幾具屍體,發現幾人的傷痕一模一樣。 仵作死死的咬著牙,將屍體的衣衫整理好,蓋上白布,掏出驗屍單,詳細的做好記錄,而後跪在地上,朝著屍體跪拜一翻,而後抱起妻子的屍身,一腳踢翻燭臺,揚長而去。 停屍房被厚厚的帷幔遮擋,燭臺一倒,迅速引發大火,李生來不及多想,迅速溜出府衙。 停屍房在後衙偏院,因為太過於偏僻,整個偏院也被當成了儲物的倉庫,等發現著火之時,整個偏院都已經被大火吞噬,恰逢起風,整個後衙被燒了大半。 不到第二日,民間就流傳出縣吏無德,蒼天降罰的流言,坊間百姓被貪官荼毒日久,對流言更是深信不疑。 直到深夜,仵作這才壯著膽子,將妻子的屍體掩埋到了自家祖墳,剛收拾完回家,推開門,發現一位年輕公子正坐在自己屋中。 “錢芊金,姓也好,名也好,《神農本草經》載,芊金草乃上品君藥,民間亦有草中黃金的美稱,今日某求藥來了” 仵作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橫刀,雙目如同閃電一般,迅速掃了一眼四周。 “本吏不認識什麼錢芊金,也不知道什麼草中黃金,本吏乃府衙正序,襲擊本吏,可是要謀反不成!” 仵作也是心誌強硬之輩,手握橫刀,亮出身份,雖然仵作地位地下,但畢竟是府衙在冊的皂吏,擅殺衙吏,罪同反叛。 “你是永徽元年自刑部派遣,到這嚴州府擔任仵作的,此前一直在刑部本司任職,因為得罪了上官,不僅丟了差事,更是被發配到了這裡。 永徽六年,嚴州大旱,鄰居白家感念你往日的救濟,將獨女白氏許配於你,一年後,白家母病死,白氏接母任,成了差婆…” 丁焺沒說完,仵作就有些不耐煩了。 “不用說了,我就是錢芊金” 說著,拔出橫刀,墊步直沖,舉刀斜斬。 當! 兩柄橫刀突刺,仵作收刀格擋,三刀相撞,仵作被逼抽身退回,兩名黑衣人人手執橫刀,乘勢直攻,仵作隻能舉刀劈開,三把橫刀在月光的印照下,化作三道寒芒,不斷的碰撞出火花。 突然,仵作一手甩出橫刀,一手甩出腰間布包,兩名黑衣人被逼退數步,仵作乘機躍上外墻,施展輕攻,由外墻直奔屋頂,撞碎氣窗,跳入屋內,想要救出屋內的女兒,仵作剛跳進來,一把短刀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不想死就別動” 二人走出屋內,借著燭光,仵作這才看清,製住自己的並不是短刀,而是一把折扇,剛想反抗,就被李生一腳踢翻。 兩柄橫刀架上脖頸,仵作這才不敢反抗。 “你們不是密教” “密教?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知道他們不是密教的,仵作雙眼一閉,一言不發。 “某來的時候,發現有一孩童熟睡……” “敢動我女兒一下,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某最喜歡小孩,想必你也知道,京都某些大人物最喜歡和孩童玩耍了,某雖是個小人物,但也想過一過大人物的日子” “你……!” 仵作青筋暴起,要不是有兩名黑衣人壓著,早把丁焺生吞活剝了。 “我…說…你想知道什麼?” 仵作剛想開口,院外響起了打鬥之聲,不到片刻,就平息了下來,花十娘的夜行衣上帶著斑斑血跡走了進來,附耳在丁焺耳邊說了些什麼。 “看來有人挺重視你的,搭進來!” 院門被推開,數十名黑衣人拖著十幾名黑衣人的屍體,扔到了仵作麵前。 “怎麼沒流活口?” “婢子無能,這些人訓練有素,發現不敵便服毒自盡” 丁焺有些不快,這些內衛可是衛府訓練出來的,個頂個都是精銳,怎麼連十幾個蟊賊都留不住。 仵作看出來丁焺眉頭想不快。 “扒開他們的衣服,胸口是不是紋有火焰圖” 幾名黑衣人迅速扒開屍體的衣服,果然這十幾具屍體的胸口,都有火焰圖形。 “這些都是皂閣的人,他們行動迅猛毒辣,從來不留活口,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 “看來你我要聊的還有很多” “我女兒呢?” “放心吧,在隔壁趙婆子家,我還不會對一個孩童動手” “多謝” “先別急著謝,我知道的也不多” “說說看” “我出身貧寒,父親花光積蓄才將我撫育成材,十餘年前因年輕氣盛頂撞了上司,丟了差事,本想投河而死,當我站到城頭之時,一個青樓女子找到了我。 她帶我去見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隔著簾子的人,那人明顯用手巾捂住了聲音,根本聽不出是男是女,再加上外麵聲音嘈雜,連聲音都聽不太清,他給了我一份信,讓我明日到刑部門口等著,我半信半疑。 第二日,我在刑部門口等了沒多久,司事便找了出來,手裡拿著讓我去嚴州的差單,我稀裡糊塗的簽了差單,到嚴州做起了仵作,並按照那人的命令,將書信送到了閣皂觀,放到了門口第一張供桌的桌布下。 而後就沒有了消息,直到我娶了白氏,大婚當晚我在桌上發現了一封書信,他們命我將府衙中的兩具男屍調換,我雖不明所以,也聽了他們的話,偷偷調換了屍牌。 第二次聯係我,他們讓我去了城中的一處青樓,接待我的也是一名青樓女子,不知道為什麼,當晚我喝的伶仃大醉,第二日起身,才發現胸口被刺下了火焰圖形,床邊還放著一封信,他們說完已經完成了考驗,正式成為了密教成員,此後一直在保持聯係,大大小小的任務也做了不少,直到我娘子當起了差婆,我一直不明白,法曹大人為什麼會選中我娘子。 直到有次我突然回家,發現我娘子在偷偷的焚燒一封信,我以為是娘子不軌,氣急之下推開房門搶過書信,才發現不知何時我娘子也加入了密教,這些年來我深知這些人的殘酷手段,想要勸我娘子收手,奈何我娘子不聽,我二人矛盾不斷。 直到前幾日,我娘子突然告訴我,自從有了女兒,她就後悔加入密教了,提出想要跟我遠走高飛,她答應我完成這個任務就跟我離開,沒想到,果然,昨天就出事了…” 仵作跟他娘子感情極深,一時有些哽咽。 “所以夜裡你驗了屍,想要確定你娘子是不是被那些密教之人所殺,而你得知結果以後,將你娘子的屍身偷了回來,為防止密教起疑,你便防火燒了後衙” “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這些不重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現在隻想知道,你想不想報仇?” “可……” “你放心,等此間事了,我給你新的官牒文身,你清清白白做人,還會給你一筆足以讓你婦女二人安善終身的錢” 仵作有些猶豫。 “最重要的,你能脫離密教,撫育女兒安穩一生,如此,也能對的起你死去的娘子” “好!我答應” “說說密教吧” “這些人行事從來不露真容,不過他們小瞧我錢某了,每次調換屍體,我都會詳加勘驗,發現密教不僅僅有皂閣,就是我們這些胸口紋有火紋之人,還有另外一支,這些人後背紋的圖案與我們都不同,雖然他們每次都會將屍體背後的圖案毀去,可他們也小看了仵作的手段了 通過幾次驗屍,我從屍體背部零碎的皮膚中,拚出了完整的圖案,是一個鳳凰的圖案,也就是說密教最少有兩支力量,分別以火焰和鳳凰為代表,除了這兩支,我還懷疑有更高層次的存在,因為我處理的一具屍體,背部圖案形似鳳凰,但傷口遠比鳳凰圖案要大。 我也多次探聽密教,可這些人就如同鬼魅一般,不曾留下半點證據,要不是我也是其中一員,我根本就不相信世間還會有如此神秘的力量所在” “這麼說這密教應該還有上級” “不清楚,但我推斷應該有” “那這密教是什麼時候成立的” “不知道” “連你這個加入十餘年的人都不知道” “這些人保密極嚴格,從不泄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