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在會麵一開始，就給了斯坦博當頭一棒。雖然，他知道地下人大概率會拒絕卷入他們的戰爭，也對此有充足心理準備，但當烈山真的以地下人的政府高層之一的身份說出來時，他心裡仍不禁感到痛苦。 　　烈山繼續平靜的說：“我們很感謝你們帶來的新的農作物種子，也感謝你們分享新的農業技術和贈送的各種學術資料。我們願意相信這是真誠和友好的。但是我們不可能，也絕不會因為這點蠅頭小利而將我們的人民推向戰爭。 　　事實上，我們與你們所說的‘布沃克’和‘昂魯科人’都沒有任何矛盾和利益糾紛，我們沒有理由支持或反對其中任何一方。過去數百年裡，我們祖祖輩輩靠自己的雙手，在這被廣闊的冰穹冰封的地底深處，不僅過上了平靜祥和的生活，而且發展程度遠超其他涵。這都證明，我們即使完全不和你們交流，一樣可以正常生活。 　　所以，我們拒絕‘結盟’，‘聯合’等任何涉及戰爭的提議。不過，關於技術交流的事項，我們還是願意合作的……” 　　“短視！膚淺！”阿爾莉突然激動的朝烈山喊道：“我們一直在不厭其煩地強調，‘這也是你們的戰爭’！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唇亡齒寒！唇亡齒寒！你們真的以為你們能安安靜靜地躲在這地下過自己的日子？真的以為完全沒人覬覦你們嗎？我們之後，你們就是下一個！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行動了。” 　　阿爾莉直視礦資代表，大聲質問“你們自詡掌握的地質科學遠超我們，那你們一定能注意到最近頻繁的小地震。就在過去的一周，你們城市核心區下的地熱源周圍，就有上百次不尋常的小地震。這些震源全部圍繞著地熱源，分布的異常均勻。我有說錯半個字嗎？” 　　“不錯，但這說明不了什麼。”礦資代表很平靜地回答。“地熱的活動本就非常劇烈，伴隨著頻繁的小地震也很正常。這頻率雖然比平時高，但是也不奇怪，和我們的最高紀錄相比差遠了。” 　　“那分布得如此均勻也正常？而且你們一對比就不難發現，這些地震的震頻明顯是人為的爆炸和挖掘所產生的震頻。” 　　“喬恩女士，你先不要這麼激動。你們對地熱的了解遠沒有你們自以為的多。首先，地熱本身就是多變與穩定的矛盾體。它本身就是一個由無數不穩定的粒子團構成的穩定流體。正常情況下，地熱周圍也時常會發生低烈度的放射反應。甚至是小型核裂變。你們那兒的地下不會有小型的天然核爆，但在我們這兒不過是正常的自然現象。” 　　礦資代表用手指了指烈山。“所以這些對我們而言不過是地熱的正常反應。況且這也不是我們負責的領域，您應該問炎作。我原以為經過這麼長時間，您應該已經非常熟悉我們的社會了。” 　　“您說的地震，我們確實有注意到。但是正如礦資代表所說的，這都是不是什麼異常現象。另外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為了控製地熱，在地熱源周圍布滿了各類設備。其實每時每刻都有機器在地熱周圍的地層中遊走。您所提到的，大概率其實是我們的設備。” 　　烈山停頓了一下，輕嘆了一口氣。“再回到我們開頭說的，我們和地外的國家和勢力沒有根本利益沖突。我們沒有理由介入。我們同意你們留下，仍繼續同你們進行科技合作，這已是極慷慨的了。 　　反而你們這麼急迫地想我們加入你們，這麼急迫地想我們參戰，你們又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呢？另外，您所說的地震‘不尋常’又是暗示什麼呢？” 　　阿爾莉正想回答，斯坦博用手在桌下按在了她的大腿。阿爾莉看了眼他，便不作聲了，同時努力使自己冷靜來下。 　　“我的同事或許有點激動，有些失態了，非常抱歉。但是她絕無惡意。她並非在暗示什麼，我可以直接替她把她的話說出來——那就是我們的情報表明，太環聯盟已經派人到你們這裡了。這些不尋常的地震肯定和他們有關。” 　　“好，姑且就假設這些地震真的‘不尋常’，也假設真的和他們有關。那他們在乾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知道你們可能仍不完全信任我們。但我也清楚自己在說實話。所以請認真聽我接下來要說的。” 　　企圖打破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隔閡，無論在何處，都是同樣絕望的事。此時，斯坦博對此的體會越發強烈。他眼前仿佛立著一道看不見卻異常堅固的高墻。他說出一個字，就像是用木勺在這墻上了挖一下，試圖以此鑿開它。 　　“目前，我們確實不清楚他們具體的行動。但是我們能，且非常確定的就是他們已經在做了！理由很簡單，就是他們有充足的動機——水！他們為什麼要突然來到這，突然開始對地熱如此感興趣？就是為了水！ 　　如你們所言，地熱自身會產生不穩定的核反應。但你們也清楚，一旦所需條件成熟，地熱自己就會發生劇烈且穩定的核聚變。這在自然狀態下發生，就是你們熟悉的地熱核爆。地熱核爆在整個永夜麵並不少見……” 　　“什麼是‘永夜麵’？”農植代表打斷了他的話。 　　烈山頭側臉，低頭輕聲回答了他。 　　簡而言之，因為這個星球獨特的自轉和公轉周期，導致星球的一半永遠向著這個星係的恒星，即恒晝麵；另一半則成了永遠處於黑夜之中的背麵，即永夜麵。不過這是地外人的說法。地下人則稱之為“穹頂”。 　　在代表明白之後，烈山便示意斯坦博繼續。 　　斯坦博接著說：“不斷的地熱核爆可以持續將永夜麵的冰氣化，並源源不斷的將這些水汽送回恒晝麵。這就彌補了，恒晝麵被太陽持續照射而蒸發吹走的水汽。兩麵間的大氣水循環便得以完成。但是近一個世紀以來，恒晝麵的水越來越少，乾旱頻發。太環帶上的所有國家目前已達成共識，要人為乾預永夜麵的地熱，誘發地熱核爆，加速水汽運動。 　　因此，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控製地熱。而這就帶來了第二個問題——你們。 　　事實上，在與你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裡，我發現了越來越多的證據，證實了一個在恒晝麵世界廣為流傳的猜想。即永夜的地下人對地熱的集中使用和控製，才導致了地熱核爆的頻率驟減，這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雖然那邊的人還不確定這個猜想的真實性。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認同的，就是掌控你們進而控製地熱。這也是最快，最高效的方式。” 　　烈山聽完皺了皺眉頭，“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為何他們不來聯係我們，一起解決這個氣候問題。反倒是你們先行一步來警告我們呢？另外，‘掌控’我們是指什麼？” 　　“我們已抗擊他們多年了，對他們有何等暴虐和傲慢都非常清楚。對我們這些同生活在恒晝的國家，他們尚沒有任何‘外交’的意願，從來都是肆意妄為，不顧我們的死活，又怎麼可能會聯係你們呢？” 　　“至於你問’掌控‘指什麼，我們的情報部門已經了解到了他們目前的計劃。但隻是大概，計劃的具體細節尚不可知。 　　地熱對於你們就如同太陽之於我們。所以他們將先乾擾你們使用地熱。以此攪亂你們的正常生活，迫使你們接受他們提出的任何條件。他們可以和你們耗上一段時間，畢竟他們頭頂的太陽永不會落下，你們卻不能離開地熱一天。那些地震就是他們在部署的什麼設備，是用來阻止你們正常使用地熱的。奪取地熱的控製權，對他們而言也至關重要。 　　這是成本最低方法。如果這一步的效果達不到預期，他們將近一步的封鎖。切斷你們各個涵之間的通道，阻害你們使用孔石以影響你們的空氣循環，等等。”斯坦博稍稍停頓了一下。 　　“我現在並不奢求你們信任我們，但我懇求你們，去認真核查一下那些地震，認真檢查地熱周圍的情況。找書苑 www.zhａｏshuyuａn.com 這對你們來說並不難，花不了多少力氣。 　　最後，我想明確一點，我們的執著並不是出於善心，這種話未免太虛偽了。我們想阻止這本可以避免的悲劇，希望能在敵人向你們開槍前提醒你們。至於結盟，事實上，在他們到這裡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是盟友了，隻是你們還不相信。” 　　會議室陷入了一陣沉默。代表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隻有烈山一直注視著斯坦博。 　　烈山率先開口了。“我們可以去核查。這確實也不難。但即使一切都如您所說，就算最後發現確實有別的設備部署在地熱周圍，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不會是你們自導自演的呢？” 　　他用手指了指斯坦博。“歸根到底，你們忽然闖入我們的生活，又帶著令人不安的所謂‘重要消息’，突然企圖引導我們和你們一起‘站隊’。就算你們沒有欺騙我們，我們也需要時間自己去核實這些……” 　　“沒有時間了！”阿爾莉打斷了他。“我們到這兒後，第一時間就警告你們了。但是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你們什麼都沒做！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莉，克製。”斯坦博嚴肅地看著她。“你……” 　　忽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劇烈的震動，而且這震動在一秒內急速變強。卡爾瞬間站了起來。幾乎在他起身的同時，整個會議室的全部墻麵，猛的一齊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所有燈突然熄滅，頃刻之間會議室陷入黑暗之中。 　　“教授小心！”卡爾猛的朝斯坦博撲去。 　　嘭！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