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日瀟然拜別師父,由師兄方有為引往居處後,身旁所跟隨的侍從卻仍垂手靜立在恒山青鶴居堂前。 他彎腰跪伏於地,掌中托出一封信來,上書懷柯親啟。這個年近六十的老人發出枯槁之聲:“再拜懷長老。”一邊說著,頭顱往地麵貼去。 而另一邊,卻熱鬧得非凡。 先前瀟然所見乃是內道場,七八歲的孩子哪有能獨身前往明山派拜師的,隻不過因為道場容納人數有限,將那些爹爹娘親伯伯奶奶的勸在外頭。少有幾個人,給了些銀兩,又或者實在是孩子啼哭不止,放心不下,才說定詳細遵守一三五十百條細則,被放入其中。 花生隨著人群往裡頭走,回頭再看,仍然不見那名字叫做“嬴謂雨”的小夥伴,便再也不去想了,痛快地往前走去,按所說要求站在了右邊的第三列。女孩們幾乎都在這兒了,共十五個,按高矮順序挨個站得乖巧。 花生自然不叫花生,這隻不過是她出門前吃的最後一樣食物。她本姓王,是晉陽縣縣令之女,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和縣裡的同齡小孩一起玩耍,最嫌棄的卻也是那幫小孩。 花生聽聞明山派收徒,想起那些名人逸事,好不容易央得父親同意,便由長姐帶領著,投明山派來。 半大的孩子還不認識什麼字,便由不同人領著,分作七隊,按隊伍順序領到觀山院,問清想拜入的係別,重新分好,再由各係長老麵試選出中意的弟子。 明山派至今有十六部頗負盛名的功法,劍法七部,拳法兩部,刀法四部,心法三部,分別與之相配。而明山派也設立了十個別院,其中有四院隻學習一個武器,有兩個院通學卻不精,有兩個院作為外院,隻講習道法經義,修習普通功法,另有一院專司監察,一院專司雜勤。 花生前頭的女孩毫不猶豫地選了劍法,自古以來便是這樣的,女孩揮起刀來力量先遜色三分,選劍無疑是明智之舉。 耳旁溫柔的聲音重新響起:“離山居修行的是刀法,決山居練的是拳法,青鶴居和瑞雪居都是使劍,碑林院與華章院可以學的花樣最多,競爭最小,但所學並不精通。” 花生輕咬著下嘴唇,目光在離山居、決山居、青鶴居、瑞雪居中遊移。最終她指向青鶴居,篤定道:“我就選這個,勞煩姐姐幫我取下。” 那指引弟子便將號牌取下來,登記上花生二字,又將號牌好生安放在她手心,再三叮囑莫要掉落。 “這一劍式,名為驚瀾,你可看出什麼。”懷柯收了劍,向一旁站立的人問道。 “師父此式,大開大合,若騰海之蛟,卻隻有淩厲之形,而無其實。”方有為眼光明亮,語氣謙恭仍難掩灼熱。 “嗯。”懷柯往鶴鳴小築走去,剛被劍式所掀得滾湧的霧氣重新氤氳。 “明日還是此時。另外,先由你安排師弟的課業,不必太心慈。” 方有為告退後,懷柯便回了宿處。她倚在門框處,遠遠眺望,恒山在晨霧中愈顯清翠,山鶴的啼鳴在山間回蕩不止。清風悠悠,愁緒幽幽。這次收徒,青鶴居由原本的三人變為了六人,除瀟然外還收了兩個小男孩,一個叫聞止,一個叫子蘆。好在有大徒弟在,也能分擔一些。 說起來也是有趣得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懷柯先考膽量,學武功不能膽小,膽子一小就容易在打鬥中喪命。那個叫子蘆的,運氣最差,從黑缸中摸出一隻老鼠,當即嚇得吱哇亂叫,手卻仍將老鼠擒得死死的,快準狠地丟回缸中,不忘蓋上。 誇張是誇張了些許,但假以時日,說不定能研究出一些怪招來,也叫這青鶴居熱鬧熱鬧。 方有為,便也是大徒弟,十年苦學,如今也才十九歲。他性格沉穩,劍使得反而像刀似的,有幾分山勢,輪回經業已小成。明山派有兩部重劍劍招,一者名大風,一者名無巧至尊,倒都是不錯。再尋些磋磨人的差事,令其闖蕩闖蕩,當有一番名聲的。 二徒弟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早先便央得下山玩去了,不知道回來時能否將貪狼劍用的熟練。前些日子還寄了信回,道雁門景色壯烈,大漠孤煙直上,很是歡喜。 至於另外三個徒弟,還是先練練基礎功吧。 聞止木著一張臉,跟在方有為後頭,瀟然表情似欲言又止,而子蘆全然是敞開了話匣子的模樣,喋喋不休地問著。 “你……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怎麼選上來的?” “我叫子蘆,蘆花的蘆,你見過蘆花嗎,白白的像棉絮一樣,好看極了。” “你叫什麼?我要怎麼稱呼呢?” “你看見前頭那個怪人了麼,我和他同一場考核,他簡直像個木頭一樣,我就沒見過他有什麼其他的表情……” 瀟然快速地督了一眼聞止,謹慎地答道:“瀟然。” 這便是三人友誼的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