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無敬畏者,不信鬼怪;心無感恩者,不信神靈;心無信仰者,不信因果善惡。 東王山,異人墓,月衛未見時。 突然,似有淡淡星河忽現天空,如鑲寶珠輕紗,聯天係山。 從山下看過去,像是給山腰係上的衣帶被風吹起。 如霧氣、連接在了墓地的位置,好像有閃著淡淡銀光的星輝是從那裡吹出來的。 如果你站在墓碑的位置看向外麵,這可能也是反過來的真相。 因為那些光輝現在正像細小的灰塵似得,似慢實快的,從外麵向這裡湧來。 很快,從腳開始,堆砌出一個瘦高男人的形象。 光芒散盡,色彩歸還,一個身著藏藍色長衫,蓄著小八字胡、山羊短須的精神男子,就站在了碑前,和在東王城說書時溫和的眼神不同,現在他的那雙憂鬱的狗狗眼中,散發著冷靜淡漠的精光,氣勢如海霧雲墻般遮蔽了這裡,昭示著這個才是真正的祂。 接著抬起右手,又一道光塵飄來,在他手上化成一碗菹臡(zūní);接著,又有一小壇子好酒落下,酒壇上的係繩正好掛在祂的小手指頭上,整個過程瀟灑隨意。 …… ‘誰家好人黑燈瞎火大半夜來上墳的?你他喵腦子不好吧!’ 就在這時,遠處三河鎮東岸,有一名紫袍公子正對著大海,似有所感,轉頭看向東王山方向,張了張嘴,但也沒有說出來什麼。可如果你是一個牙醫就會覺得他的牙齒太過尖銳和細密! 四十齒相!傳說佛陀和一些聖人皆有此相,但如若像這個公子滿口尖牙,卻又顯得異樣邪異。 本就應該邪異!因為這個穿著繡金紫袍的年輕男子是個僵屍,或者,現在應該稱其為——屍王! 鳳眼赤紅,但因為怕嚇到凡人,就在鼻梁上架了個黑水晶的墨鏡,皮膚如白玉般細膩瑩白,陽光一照在上麵還會璀璨生輝、折射出五光十色,是故,白天出門會打一把【七彩·錦尾寶傘】,烏黑秀發用一頂紫金小冠歪歪的、全束在頭頂,因為屍變後指甲變得赤紅銳利,就隻好一直把手籠在袖子裡。 山上人看著石碑,像是看著一位故人,回憶過往。 “我知你怨我!因為是我,暗中把你封印在了墓裡。 可你一個小小僵屍、去和一城之主拚命?也不過是枉送性命,我在城裡都要小心翼翼,你一個妖怪又有什麼自信破了文炁官印?” “你家也是,都十年了!東王城還是十年前你家修的樣子!都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此雄城做了他人嫁衣,何其悲哀!” 感覺到墓地的震動,李天陽隻當是它也在不甘,可又有什麼辦法? 你出不來,我離不開,祂倆走不了!像命運打了個死結,把幾人困在這裡。 “都不是你,又都是你,困於此,慢慢腐爛!” 山下人轉回頭望著大海。 覺得應該回應下‘山上人’,就震了下墓地。 但聽著從自己那殘屍敗蛻處傳來的信息,也是良久無言。 接著,像是說與人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人本就應該向陽而生,可擔一城,自當出其力。 無惡人又怎來善人!有能之士擔其責,豈可怕惡人居高位? 若是因為如此就心安理得自我享受,那我們又與惡人何異?” “我隻心疼那些愛我而我愛之人,十年!這十年也不知他們是怎麼過的!” 看看自己的指甲,抬起頭。 “天命尚不鎖死,何況區區一城之主!” …… 破繭成蝶。 被封在棺中的第三年,渾渾噩噩的心、隨著地炁回到身體中,殘破的軀體被困在棺中,被死炁摧殘破壞。 再三年,以地炁掌控死炁,重育肉身,成就不壞。 又三年,神遊地脈,感四時而知節氣,隻需再邁步向前便可入神靈。 可,並未如此! 留下殘屍敗蛻,化【奢比屍王】,重回人間! ‘心無所欲皆是神人,我又放不下!’ 這樣想著時,雜亂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一群漢子圍了上來。 “公子何人?為何屢屢為難我等?” ‘來了嗎?嗬嗬~’ ----------------- 被幾個漢子圍在中間。 兩個‘叫花子’到是痛快。 當即就舉手投降,乾脆利落的跪在地上。 楊正盯著他倆看了會兒,看他倆是真投降了,就趕緊去看看那女子傷勢如何,走近才發現,地上還有兩個被迷暈的。 ‘都說這東王城名聲不錯,看來也不盡然。’ 這樣想著,楊正並沒有貿然上前,隻是在女子五步外輕聲安慰,待到自家車隊大隊駛來,才招呼幾名健婦上前照看女子,他則領人查看地上的漢子和孩子。 漢子中的麻藥太多,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具體幾天能醒?得看體格了! 楊正看了眼天色,現在再在這裡拖延,就很難在天黑前進入東王城。 楊正這時去請示了東家,想把漢子放到放行李的車上。 但單添藩覺得昏迷的傷員放在行李車上實在是不雅,便把自己的車廂讓了出來,給這家人用,自己去騎馬走在楊正身旁。 就這樣把人安頓好了。 這時,楊正也正好教導完婦人用油給漢子擦洗了眼睛,剩下還有沒有問題,就得等進了城找個大夫才能知道了。 看到東家過來,楊正看了眼左右,放下車簾子,輕聲說到: “老爺,那兩個拍花子有問題。” “嗯?” “鞋太完整了,人也太壯了,投的更是太痛快了。要知道擄掠人口可是殺頭罪!他倆太淡定了。” “哏~!” 手下一說,單大人就明白有貓膩,微微點頭算是聽進去了。 那也得進城才行,東王城出來兩個蟊賊就把自己嚇住了,那他這個總督就別乾了! “什麼事都得進了城才知道,這荒郊野外也鬧不出大響動。” 楊正想了想,也覺得不是沖他們來的,但還是加了小心,不再像剛才那樣,心血來潮就溜一圈,而是親自四處巡視。 好在剩下的路程無災無事,太陽還未落山就進了城。 因為單添藩還沒有正式就任,所以就沒有安排排場儀仗,十分低調的進了城。 這時的單念因為一路上憋在車裡實在是難受,在南甕城核對身份時就先跑了出去。 去城裡找大夫了。 上官可以低調,但下官不能沒有表示。 畢奎生在接到手下報告後,趕緊招呼人手,悄悄凈街灑道,然後親自前去迎接。 這麵把大人接走了,後麵排隊的楊正則陪著單成文、單尚武兄弟,拉著那一家人和人販子與甕城的守衛進行交接。 守衛看了眼幾人,就叫人通知城中捕快前來接人,因為漢子還沒醒,幾人就一起去了衙門。 叫過來辦這事的是一個老捕快和兩個衙役,應該是師徒關係。 單家兄弟和楊正並沒有和那一家人一起被問話,畢竟幾人看著就不是一般的販夫走卒,是有臉麵的人,得罪不起。 所以案子走的程序還算正規,麵上給人感覺也看的過去。 而且,老捕快辦案時態度不錯,過程問的很詳細,後麵還問了問婦人是否有地方安置家人,需不需要幫助?並且,在得知婦人不識字後,幾人對視一眼,老捕快還親自看了看證言記錄。 書寫證言的白凈衙役最後還貼心的把證言讀了出來,見婦人現在六神無主又恰好天色已晚,便好心提議,把他們一家留在了衙門客房,簽了字、畫了押之後,還給了因為遭遇了這事兒的婦人二兩銀子。 銀子出處說是那兩個人販子身上搜出來的,這二兩銀子算作給的賠款。 單家人離開時,婦人還想把身上半數銀子給他們作為救命的謝禮。 幾人牽著馬車,在婦人千恩萬謝中好不容易才推脫了,整的楊正和單尚武都不好意思了。 都走出挺遠了,尚武見自家哥哥還是不時回頭看著衙門方向,就打趣兒道: “咋啦,零花不夠?惦記那銀子?” “對了!銀子!” 單成文猛地反應過來。因為是公家辦事,當時就沒多想! “完了完了,那家人要出事了!” 看著突然發癲的大哥,懵逼的老二尚武看向楊正。 楊正又一尋思也有點回過味兒了,神他媽‘拍花子’帶銀子!真有錢,抓他們時就拿出來賣命了! “媽的,有坑。”說著就要回去找事兒,被成文一把拉住——沒拉動。 被拽了個趔趄,尚武趕緊扶住大哥。 “楊叔現在回去也無用了。衙門裡人出的文書,真像我想的那樣,現在籍契應該都辦好了,我們回去也沒用了。” 楊正瞪著眼,指著衙門方向的手指因為用力有點顫抖,感覺氣的要炸了。 “人和東西都還在衙門。回去找我爹問問,告訴他可能有事情,再回來看看是不是?不是最好!如果是,看看能不能把事兒平了。” 說罷,單大轉身率先跳到車上,三人快速往城主府趕回去。 … 衙門裡,老捕快靜靜盯著兩個徒弟,他需要個解釋。 “師父,我們太想進步了!可你退了隻能空出一個名額。” 白凈衙役隻是沉默,黑臉衙役先開的口,因為他來的晚一點。 老捕快沒說什麼,但態度透著你們想好了就好。然後,去後園提了個信鳥就出了門。 跟在那幾個男子身後,看到他們向城主府跑去,本想馬上放出信鳥的手、又放了下來。 單家兄弟回來後見了單添藩、說了情況。 單添藩來回踱步、思考著。 “這樣!我晚宴時提出想看看東王城的刑獄水平,你倆接臺說想看看畢城主的操作,爭取著明天去案牘室看看。” 老單看著大兒子給出了方案。 “好!” 第二天清早,昨晚被單老大一通彩虹屁拍飄了的畢奎生,決定親自帶著單家人去衙門,單念主仆覺得無趣就溜了出去,剛出門就被大哥攔了下來。 “吶,接著~~,昨晚怎麼那麼晚回來?” 單大說著朝扶柳拋了一個荷包。 “別提了!不是去找大夫嗎? 要麼,大夫被人請去住家、這幾天要出門;要麼,聽說是去衙門治療外鄉人就開始裝傻,最後找到個‘仵作’! 他說人要是沒了!再來找他,他給我們個交代?! 那時都到半夜了,事兒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唄!” “這樣啊!那今天就去多玩會吧。這個荷包,晚上我去找你再給我,我不去了就都是你的了。”接著看向幺妹說到。 “切~誰稀罕似的!” 說著單念甩了甩自己的荷包。 單成文隻是笑了笑就走了。 …… 兄弟倆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過程順利的就像假的,因為那份‘證言’就擺在大明麵上,像是就是要給他們看一樣。 【親母,周門沈氏,今因路遇匪寇,丈夫傷殘不能自已,並無依靠,口食難肚,將獨子周用,年八歲,情願抵與牙行寄養十日。抵押期間,任憑使用。倘若寄養期間山水不測,各從天命。兩邊情願,各無悔,永遠存照。並批,當付身價銀二兩。恐後無憑,立此並照。 立人契周門沈月十媒趙順付宇廾】 這時文書吏走了進來,輕輕從單大手上拿下文書,並禮貌的開口。 “我們這裡的【春湖祭】馬上開始了,城主大人以邀請了各家老人前往春湖城,今天出發,您父親也決定帶領家人一起前往,大家馬上就要出發了,特遣我前來知會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看著一臉微笑的來人,單大就知道這個坑不好趟了,見事不可為,也跟著一起笑了。 “好,馬上就去。” 然後,就和大隊出發了,路上就在車窗邊和楊正閑聊起來。 …… “單家那些人表現怎樣?”畢城主坐在自己內飾豪華的專車裡出聲詢問。 “很乖,我一直盯著。” 回話的是昨天辦案的那個黑臉衙役——付宇。 “很好,下去吧。” “是。” 回了話就退到另一輛馬車旁,這輛豪華馬車外麵坐著充當護衛的老捕快,老人正在和裡麵的貴人談笑風生。 車子另一麵跟著他的同事——趙順。 兩人雖然還是衙役服,但腰上別著城主狩獵隊的腰牌,算是成了親兵。 原來老捕快當時雖然沒有放出信鳥,但還是關注著事情走向。 在知道了今天大家都要來衙門視察時,就知道單家人不想當做沒看見。 然後一大早就去拜見了城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並偷偷抬了抬兩個徒弟。 果然狩獵隊那條線出了岔子後,還能給城主弄來‘用人’的下人能得到重用。 當然,就算不會重用也會把人保下來。 這兩個小子算是賭對了! ‘富貴險中求嗎?老了啊!’ 欣慰的看著跟在車邊的徒弟,又繼續滔滔不絕的和車裡的貴人嘮了起來。 那樣子就像一條老狗在為主人訓練新來的小狗。 此時,距春湖祭還有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