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度過了剛開始的慌亂和新奇之後，慢慢上了正軌。樂觀悲和凡非凡，這兩個相榻而臥的人，感情也變得愈加熟絡起來，雙方家裡的情況也大致了解了。凡非凡家裡是經商的，做布匹成衣生意，他父親是縣裡的埠商。整個縣城的布匹成衣生意共有4個埠商，以縣城的橫豎兩條中軸線劃分自己區域，他爹管的是東北角所有做布匹成衣生意的裁縫店。 　　縣府在北，縣學在東，一個行政樞紐，一個教育核心，大多數官員和富商也都集聚在這個東北角，所以凡非凡家的生意有多大，雖然沒見識過，但是樂觀悲大致還是能想到比自己家應該是強了很多。預備科的同學們，隨著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些，能來就讀的，除了學習成績優秀考上的，剩下的要麼家裡生意做得大，要麼家裡有人在軍隊效力，要麼家裡有人做官，就混進了他這麼個“異類”——一個學習成績不那麼優異，家裡也沒什麼特別的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尊心，樂觀悲也有。他的成長經歷讓他可能又比常人多出了一些敏感，他變得話比較少，在學校除了凡非凡，也沒什麼其他朋友。預備科的課程很多，軍院、文院和工院的基礎課程都要學——軍院的以軍隊行操和基本的軍事技能為主，包括學習隊列和基礎軍事格鬥技；文院的則以先師聖學為主，學習禮教之道，了解國家治理結構、歷史，學習聖學思想——“遵君命，繼聖學，安身立命”；工院的則是介紹本國地理布局、周邊各國風土人情的風物誌，以及製作基礎農業器械為主的勞作課。相比在鎮上的初學，現在的課程不止知識更豐富也更實用。樂觀悲學的很充實，尤其是在工院課程方麵表現出色，文院類和軍院隻是差強人意。 　　時間轉瞬進入金秋，入學已一月有餘，樂觀悲如往常一樣去學堂上課，卻見凡非凡神秘兮兮的靠過來說：“小悲，今天有個新先生過來，說是要開一門新課呢。”凡非凡這個人交際廣，消息也很靈通。 　　“開什麼課？”樂觀悲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隻聽說這個先生很厲害，是縣學專門請過來的。”凡非凡壓低聲音說。 　　樂觀悲本就覺得先生們很厲害，現在聽凡非凡這麼說，更是勾起了好奇。到了課堂沒一會，小吏敲響了正式開課的鐘聲。在“鐺鐺”聲中，一個個子不高的身影出現在了學堂門口，邁著不許不急的步子，走到了講堂之上，先生看著年紀不大，身形很瘦，卻聲音響亮：“各位學員，你們好！我是今天給大家上課的先生，我姓彭，號夢寧，大家可以喊我彭先生，也可以喊我夢寧先生。今後由我負責給大家講授一門課程——見聞學！”隻見彭先生拿起炭筆，轉身在木板上，寫下了“見聞”二字。 　　“大家可知何為見聞？”彭先生發問，學員們麵麵相覷，沒人作答。彭先生繼續說道：“見聞，即看見和聽見。大家平常自己用眼睛看到的，用耳朵聽到的，這些就是見聞。比如某條街上有什麼好吃的，哪家的姑娘最好看.....”下麵響起了一片哄笑。彭先生也不製止，繼續說道：“如果見聞就是如此，為什麼要讓大家學？到底學什麼呢？”彭先生寫下一個問號，然後繼續上課：“如果你聽人閑聊，說隔壁鎮子有人要結婚，你跑去看熱鬧喊吉祥話可以得到東家發的喜錢；如果你是個行商，提前幾日知道此事，準備好辦婚事要的各種物件，帶過去售賣，那就能掙到更多的錢；如果你是出嫁姑娘的仰慕者，想去搶新娘，那你不止要知道何時結婚，還要了解他們出嫁的路線，了解周邊地理情況，以便知道要安排多少人手、在哪裡動手搶婚、得手後該如何撤退......”大楚雖然民風淳樸、男女之道頗為大方，但先生這還是有點過於“不正經”的話，引發了堂下少年郎們更大的笑聲。 　　彭先生待大家笑聲漸歇，繼續說到：“你得到的信息越多，你就可以所圖更多；你要所圖更多，就需要得到更多信息！如何得到信息，如何利用信息，就是我要給大家上的見聞學！見聞學習的目的，就是學會利用現有條件，充分收集信息，製造信息差距，信息差越大，越能獲得有利條件。比如你以後要從軍當將領帶兵作戰，你需要盡可能知道敵方部署、敵我雙方力量對比、戰場情況等，你才能製定更有效的策略來達成勝利；如果你以後要進入地方擔任父母官治理一方，你就必須知道治下百姓數量、所管轄區域大小、商紳幾何、當地以何為生，你才能治理好地方，讓當地繁榮發展；如果你以後想經商掙更多錢，那你就要知道不同地域之特產、何地需要何種貨物、走哪條路線運送貨物最安全最便宜，才可以發家致富！”彭先生走下講堂，在學員之間邊走邊說，現場也漸漸安靜下來，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而樂觀悲的腦袋裡則不亞於晴空霹靂——彭先生居然拿經商舉例說明，他的態度與此前先生們反差甚大，而且又講述了一個前所未聞的理論，給他帶去了雙倍震撼，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見聞學，就是如何獲得見聞，分析見聞，利用見聞。”彭先生一邊說，一邊在木板上奮筆疾書。“接下來，這三個就是我要傳授給大家的內容。記住，這個課程將不隻影響你們預備科學業評分，以後不管你去就讀軍院、文院還是工院也將需要繼續研習，所以希望大家可以在我的課上積極發言，有不懂的也可以課後找我。” 　　一堂課很快就結束了，彭先生下課時，給大家布置了個作業：“請大家結合課上所講的內容和你們現實的經歷，找書苑 www．zｈａoshuyuaｎ.com 寫下你對見聞學的想法，字數不限，請大家明天上課的時候交給我。” 　　彭先生不同於以往先生嚴格的治學態度，靈活有趣的授課內容，很快就讓這些少年學員們喜歡上了這位先生。大家課後一直到晚上睡覺前，都在議論著彭先生和他教學的內容。彭先生留的作業，也讓樂觀悲產生了很多的思考——他一直在琢磨先生留這道題目的意思是什麼，先生講的那些話感覺像聽的懂，細細品味卻又有哪裡不對。他盯著窗外的月亮靜靜的思考，他爹經商的過程，大體是印證了先生說的掌握了信息差，就能發財的——因為經商的過程就是要先知道村子和鎮上的人需要什麼，然後就賣什麼。可是他父親也上過當，遇到過騙子，說是從其他地方來的行商，說是鎮子下麵某個村需要一批貨物，因為人生病了無法送達低價轉讓，結果等老樂送過去，根本就查無此事，結果虧了一筆錢。所以有時候你從別人那裡得到的見聞，就是真的嗎？他咬著筆頭，沉思片刻，想到彭先生拿經商舉例的“大膽論述”，提筆寫下了自己的疑問：“見聞是真實有效的嗎？人所看見和所聽到的見聞，是不是有可能是人為故意讓你知曉？人的想法會因為見聞而實行相應的行動，錯誤的信息會讓人產生錯誤的行動，那是否可以通過人為製造見聞來實現某種目的，來達到有利可圖？”樂觀悲一氣嗬成寫完自己朦朧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否符合先生的要求，待筆跡吹乾，就吹熄了燈火，進了被窩，而同宿舍的學員們早已經入睡，伴著呼嚕聲也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