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脆響,女孩兒臉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巴掌印,隨後是侯夫人的謾罵聲: “這點事也做不好,有什麼資格在侯府當丫鬟。” 地上是滿地的瓷片,看樣子,應該是個很貴的茶杯。 “不知這位姑娘犯了何錯。”不遠處傳來的聲音,侯夫人剛舉起的手也放下了。 是個男人,一襲白衣,腰間別著把劍,侯夫人見狀,立馬好臉相迎。 “府中小事,不勞煩公子操心了。”侯夫人應著。 來者看到了地上的瓷片,不經意間又瞥到女孩兒緊攥瓷片的左手,不由一愣,向夫人說到:“莫不是這姑娘打碎了瓷器?” 沒等夫人回答,白衣男子便掏出錢袋:“應該夠再買一個了,看我薄麵,饒她一回。” 夫人將遞來的錢袋推回去,讓女孩兒謝過公子後,便離去了。 公子扶她起來,看清她麵貌後,愣了一愣,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抓著瓷片的手仍然不放,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鵲兒。” 公子皺眉,又問:“你是哪兒人?” 丫鬟搖頭。 公子見狀不再追問,起身離開。 …… 深夜,院中一亭子裡,白天的白衣男子坐在那兒,望著麵前一盤棋發呆。 不多時,不遠處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白衣男子立刻警惕起來,循聲看去,院墻底下的草叢裡忽地冒出一個腦袋,那人手腳並用扒著院墻,努力將自己的身體向上送。 白衣男子鬆口氣,隨後將一顆白子捏在手裡,一甩手,院墻那邊傳來一聲悶哼。 白衣男起身向那邊走去,扒開草叢,看到一個小丫鬟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嘴巴,正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他。 是白天見到的那個丫鬟。 “是你?”白衣男子開口。 似乎是這一聲嚇到了那丫鬟,她竟然直接跪倒在白衣男子麵前,“砰”得磕了一個重重的頭,嘴裡念著:“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跑了,求求您不要告訴老爺,求求您……” 白衣男子一愣,趕忙將丫鬟扶起,不覺間與那丫鬟四目相對,白衣男子恍惚了一下,似乎見到了故人。 “你回去吧,這事兒我保密。” …… 次日清晨。 侯夫人和侯老爺都在,那個白衣公子要離開了,他們是特意為他送行的。 “在下還有一個要求。” “公子盡管說。” “我想帶走一個丫鬟。”那公子開口。“就是昨天打碎瓷器的那個丫鬟。” 兩人都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付些銀子替她贖身。”公子又說。 “不必麻煩,公子若是想要,帶走便是。”老爺說著。一邊招呼別人把鵲兒帶來。 “那在下謝過了。”語畢,帶著鵲兒離開了。 鵲兒回頭看著遠去的侯府,不明白為何眼前的人要買下她。正當她要張嘴問的時候,他開口了。 “今後你便跟著我。” “奴婢不解,為什麼?”鵲兒開口問道。 “以後會和你說。”白衣男子回道。 長安的風陪著兩人出了城,他把她帶到了他的住處,那是個很美的地方,四麵環竹,平靜的湖水旁坐落著一所院落。 “這裡是靜水湖,我的住處。”說著指了指湖水旁邊的院落。 “我叫澹臺子,從現在起你跟我姓,澹臺鵲,如何。”白衣公子說著。 女孩點點頭。 “左手伸出來。”澹臺子道。 “啊?”盡管極不情願,但澹臺鵲還是把左手伸了出去。 細嫩的皮膚上有一道長而深的口子,已經化了濃。 澹臺子轉身離去,不一會拿了藥和紗布回來。 傷口上撒了藥,澹臺子將紗布纏上去,女孩兒麵色痛苦,但沒發聲。 很快,紗布將藥包好,疼痛也緩解很多。 “你會醫嗎?”澹臺鵲問。 澹臺子愣了一下,眼光變得無法捉摸,好久才開口道: “會一點。” 沉默了好一會,澹臺子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明早帶你去買身乾凈的衣服。” 窗外,月已高懸,澹臺鵲躺在床上,並未入睡。 她離開了侯府無疑是件好事,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永遠不知道,年僅十二歲,但侯府的折磨早已把她磨煉成性,是福是禍,全然不知。 清晨的小路很冷,澹臺子並未進城,而是帶著澹臺鵲來了城郊的一家店鋪。 店鋪不大,雖開在城郊但口碑不錯,平日也有不少人來此買布或做衣裳,澹臺子讓澹臺鵲選了衣裳的樣式和顏色,自己則趁人流漸少時同店主秘密言語了幾句。 量罷尺寸,店主吩咐兩人七日後來取,澹臺子會心一笑,轉身離開時眼眸瞬間深邃。 七日後來取衣時,路上的人意外的多,今日正值村子廟會,好不熱鬧。 澹臺鵲穿著新買來的裙子在人群中晃來晃去,十二歲少女的本性也一展無疑。七天的相處後,澹臺鵲發現把她買出來的這個人並無惡意,人善與她,便也放下防備好好生活了。 而澹臺子則是走在她身後,手握劍柄,左右觀察著,似乎在警惕著什麼。 突然,遠處傳來馬蹄聲,眾人皆慌,立馬散到兩邊,澹臺子也不例外,帶著澹臺鵲混入人群中,觀察情況。 一人騎著馬,還有兩人跟在後麵,一身惡氣,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山匪。 澹臺鵲默默的注視著三人,那蠻橫的表情讓人很不爽。 不一會兒,騎馬的人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另一人便走過去,從人群中拉出來一個姑娘,看樣貌不過十六七,她拚命掙紮著,但無濟於事。 “行行好,放了我孫女吧,她還小,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啊。”一老婦拽住那人的手,眼中滿是乞求。 “滾開!”那人甩開老婦人的手,想帶著那姑娘離開,但老婦人馬上又抓住了孫女的衣角。 “求求……” 那一瞬間,澹臺子下意識的把澹臺鵲藏到自己身後,並捂住了她的眼睛。 刀刃從老人胸口抽出來時,伴著一聲慘叫,老婦人身體應聲倒地。 “奶奶!”接著便是姑娘絕望的哭聲。 “不許哭!”那人沖著姑娘吼道。 姑娘的眼淚被嚇了回去,隻好無奈的跟著那人走。 “我們幫幫她吧。”似乎是出於同情,又或是不忍,澹臺鵲說道。 澹臺子回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隨後抬頭,對上了不遠處先前賣衣裳的店主的眼神,後者對他們點點頭。但就在此時,先前抓住那位姑娘的人,發現了澹臺子身後嬌小的身影,便伸手去抓。 澹臺子反應過來不對勁,回頭卻看見這一幕,打開那人的手之後,又順手扇了他一巴掌。 “把你的臟手拿遠點。” 那山匪反應過來,頓時大怒,吼道:“我看你也想和剛才那老太婆一個下場!” 澹臺子一笑,似乎是在嘲諷。 “景山山匪,二當家陳弼,出來掃蕩就帶兩個人,可真夠囂張的,你們老大呢?”這語氣就像是知道他們全部的底細。 那山匪聽後大怒,提刀便向澹臺子砍去,而澹臺子則側身一閃,躲了刀刃之後,左手抓住對方右手,隻一扭,那人刀便落地,隨後抬腿踢向那人小腹,不等同伴來支援,便已飛身出去撞在一麵墻上,口中吐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另一人見同伴負傷,更是怒氣沖沖提刀來砍,澹臺子腳一鉤,先前那人落在地上的刀便抓在澹臺子手中,橫刀擋住攻勢,左手乘機打向那人拿刀的手的胳膊肘,隻聽一聲慘叫,那人扔了刀。澹臺子便劃刀向下,割破那人大腿,那人“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又是抬腿一掃,那山匪便飛撞出去。 收拾完兩人後,惡狠狠的瞪了馬上那人一眼,隨後飛身出去扼住他的咽喉,將其狠狠地摔在地上,僅是這一摔,那人口中便吐出一大口血。他盯著那人,又回頭看了看老婦人的屍體和澹臺鵲。十分平淡的說了句: “回去告訴你們老大,撤了山寨,要再出來禍害百姓,有你們好看。” 澹臺子沒有殺他,但是廢了他的四肢,自澹臺子出手起,澹臺鵲都看在眼裡,除了驚訝,便是敬佩。 “鵲兒,過來幫忙。” 他們幫那姑娘把老婦人的屍體抬了回去,那姑娘哭的失了聲,兩人沒有安慰什麼,隻是默默的看著那姑娘,便是一片心酸。 …… 路上。 “你新買的裙子。”澹臺子道,因為幫忙,他們的衣服上沾滿了血,但是澹臺鵲並沒有因此抱怨。 “沒事。”她輕聲答著。 …… 已是深夜,澹臺鵲仍賴在澹臺子房間不走。 “你教我武功,不然我賴在你這兒。” 澹臺子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最後說:“你真想學?” 澹臺鵲拚命點頭。 “那好吧,隻要你耐的住苦,明天就開始。” 澹臺鵲這才乖乖回房睡覺。 而澹臺子隻是笑道:“和她,還是有點不一樣啊。” 於是第二天開始,澹臺鵲開始了三個月的體能特訓。 他們的住處旁有座山,澹臺子命她跑上下山一天十次,每一次來回都不能超過半個小時。跑完後便在院子裡紮馬步。 剛開始的這些都十分簡單,從第二個月開始難度就大了起來,她要背著一筐石頭上下山,時間限製更是減少了十分鐘,但她每一次都能按時回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苦,連僅有的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也不放過,她的過分努力讓澹臺子吃驚,因此,她的身體素質也越來越好。 時常是在深夜肌肉疼痛得睡不著覺,脊背讓石頭刮出血痕也不說,總是澹臺子在她細微的舉動間發現不對,才給她上藥。 一日仍是體能訓練,澹臺鵲在半山腰摔倒,巨石壓的她昏了過去,澹臺子意識到不對勁上山查看時她已經渾身是血,他把她抱回去,準備讓她休息一個星期,但是隻一日她便又出去訓練,這份毅力澹臺子看在眼裡,絕不會虧待他的。 …… 三月後。 澹臺子在院外支著畫架,澹臺鵲則在一旁的湖中洗著衣服。 兩個人的衣服並不多,不一會便洗完,但就當澹臺鵲把衣服晾在院子裡,又出來後,眼前的一幕讓他吃驚。 多多少少幾十人堵在湖旁,個個手握武器,麵目兇狠,看樣子是來者不善了。 “三個月了,現在才來,是不是有些遲了。”澹臺子道,仍不放下手中的畫筆。 “竟然還有閑心畫畫,待會就讓你死在這裡!”其中一人說著,他騎著馬,手裡握著一柄大刀。應該是這群人的頭子了。 突然澹臺鵲看出了不對,在他們的後方有一人,坐著椅子,全然不能動彈,看清那人模樣,竟是三個月前在城郊讓澹臺子廢了手腳的山匪! 他們是來報仇的不錯了。 “讓你付出代價!” 澹臺子沒有搭理他們,而是對澹臺鵲說:“鵲兒,把我劍拿來。” 說罷,仍在作畫。 那山匪首領策馬掄刀而上,而澹臺子也放下畫筆,向前走了幾步,越過畫架麵對眾人。 大刀迎麵而來,澹臺子側身一躲,右手抓住了澹臺鵲扔過來的劍,趁著大刀向下砍去的間隙,他俯身向下,右手的劍鞘魚貫而入,狠狠的砸向馬腿。 馬哀啼一聲,前腿跪了下來,但那山匪頭兒似乎也有些本事,在摔下馬背時調整平衡,穩當的站在地上。 澹臺子劍仍不出鞘。 那人失了馬,仍然揮刀砍下,澹臺子又隻是側身一躲,然後伸出左手,食指在刀刃刃麵上彈了一下,那震蕩便從劍傳入手腕,又從手腕傳入全身,握刀的手也鬆了許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抓住這機會,澹臺子右手的劍向那停滯在半空的大刀甩去,刀很容易便從手中脫落飛向空中,而澹臺子,隻不過又是抬了抬腿,那人便飛出去,撞在一株粗大的竹子上了。 又抬腿,卻是踢向落下來的刀,刀順力筆直飛出,插在了那人撞上的竹子裡,正好在額頭上方毫厘之處。 正當澹臺鵲驚嘆之餘,幾十人同出,目標隻有澹臺子。 澹臺子絲毫不慌,提著未出鞘的劍沖了進去。 盡管敵人人多,但澹臺子總能避開他們的攻勢,然後將劍鞘砸向他們膝蓋或者手腕等關節處。一瞬間人影幢幢,隻見得一白衣人來回躲閃,卻不見其動作,哀嚎聲連連不斷,不一會兒便倒下一片,那神氣非常人可擬。 但終是以一敵眾,劍未出鞘,卻已將對手盡數擊敗,而他渾身上下也有左臂受了刀傷,澹臺子蔥人仰馬翻的山匪群中走出來時,風正好吹起他的衣角。他對著倒下的眾人說: “我不殺你們,自己好自為之吧。” 澹臺鵲扶他回屋,在出來收畫架時,無意看到畫的內容: 一片竹,半座湖,一所院落,一搗衣女…… …… 夜晚,澹臺子的左臂纏了紗布,他自言自語著:“現在的我,對付這種敵人也會受傷了麼。” 又看著一旁給他上藥的女孩兒,眼中閃過一抹憐惜,甚至夾雜著些許懷念。 “鵲兒。” “嗯?”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停了一會兒,又說: “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