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寧家人認出自己,寧致黥了臉,混入了寧家的軍隊中,一待便是四年。 前宋一七一年冬,澹臺離在一片寂靜寒冷之中誕下一子,寒夜,屋內沒有爐子,劇痛險些讓她昏厥,但她努力保持自己清醒,忍著痛將孩子抱到床前。 窗外是三尺寒雪,屋內傳來令人心碎的啜泣聲: “寧致,你個混蛋,怎麼還不回來……” 她給孩子取名寧旋,是希望寧致可以凱旋,母子兩人相依為命,那個冬天靠著存起來的糧食為生,饑一頓飽一頓,來年回了春,便依賴織布做衣維持生計。 開始是十分難的,但後來村裡人似乎是覺著她不容易,便格外照顧著她,家中有復雜點的針線活都交與她做,日子過得也不算太窘迫。 …… 前宋末年,統治者已無力朝政,起義聲不斷,寧燁瞅準了這個機會,以江南商業大家蘇家為主要經濟來源,從江南開始,掀起了起義。 寧燁的算盤打的實在高明,眼下朝政被控製,隻要寧家按住兵權,起義從江南打來無疑勢如破竹,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若是寧家直接在長安對皇權下手,不僅寧家長時間控製皇權的消息會暴露,還會落得一個“篡權”的名號,遺臭萬年。但是如果寧家的起義軍從江南打起,長時間受壓的百姓定會視寧家為英雄,這樣一來,便是兩全其美。 但寧燁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他怎麼也想不到,寧致,才是這場局中最大的變數。 …… 前宋一七五年夏,寧燁發起起義,起義軍從江南打起,一路勢如破竹,不到一個月,便打到了長安。 澹臺離得知消息後,知道城郊的村子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帶著孩子進了城,她知道,戰亂之中,受苦的必然是百姓。 …… “姑娘,你在這兒站半天了,乾什麼呢?”一老者向澹臺離問道。 澹臺離站在一座酒樓之下,正疑惑著,見有人向她說話,便問道:“前輩,這裡不是澹臺府麼,怎麼……還是我記錯位置了。” “這裡以前是有個澹臺府來著,可後來不知怎麼了,府裡的人一下子都不見了,說是搬去其他城裡去了,再後來就蓋起來了這酒樓……”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驚慌的扭過頭,隨即是驚喜的語氣: “爹?你……” 澹臺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拉著她向一處客棧走去。 關好門和窗,確定周圍安全之後,澹臺翊講起了當年的事。 …… “我是僥幸逃出來的,否則我也會死。”澹臺翊說著。 “寧家……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母親他們,都不在了……”澹臺離站了起來,馬上又跌坐在床上,竟哭出了聲。 澹臺翊搖頭嘆息著,忽然注意到澹臺離身邊的孩子。 四歲的孩子依附在澹臺離身邊,瘦小的身子惹人憐愛。 “這孩子是……”澹臺翊問。 “寧致的……”澹臺離擦乾淚,看著孩子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阿離,我們走吧,離開這兒。”澹臺翊勸著。 些許沉默之後。 “我還想等等他……” …… 寧家的軍隊攻破了皇宮,此時,寧燁已將皇帝囚禁,他從寢宮走出,一步步走到皇宮前。 他讓士兵們都留在外麵,自己隻帶了六人的精英,為防止皇宮中有突變,但這六人的戰鬥力卻極其恐怖。 到了皇殿門口,看著大殿中央擺著的龍椅,寧燁仰天狂笑著,突然,笑容凝固,一縷血絲從嘴角溢出。 一柄劍刺穿了寧燁的心臟,寧致湊在寧燁耳邊說道:“哥,小時候你總搶我的東西,該輪到我搶一回你的了吧。” 說罷,抽出刀,寧燁的身體倒下,血液從胸口流出。 寧致收起劍,看看身後的五個精英,轉身向皇宮門口走去。 看著排列整齊的士兵,寧致拿出一枚令牌,所有將士皆下跪,拜之以禮。 寧致對著身後的五人道: “滅了寧家,不留活口。” 於是寧致以寧燁弟弟的身份登上了龍椅,從此君臨天下。 …… 寧致成帝的消息傳到澹臺離耳朵裡時,她欣喜若狂,對著四歲的兒子喋喋不休,可當她滿懷歡喜的時候,一卷聖旨徹底擊碎她的心。 她永遠記得裡麵的一句話: “……蘇家長女蘇氏,即日起為大寧朝皇後……” 澹臺離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澹臺離沒有哭,她轉身看向自己四歲的兒子,道:“兒子,以後咱不叫寧旋了,咱改名,叫澹臺子。” 澹臺翊看著女兒,想說什麼,卻不知怎麼開口。 “爹,走吧,我們去洛陽。” 澹臺離一直都以為是寧致背叛了她,但他不知道,皇後蘇氏,並不是寧致本願。 曾經寧燁與江南蘇家合作時,蘇家提出一個要求,要讓蘇家的長女成為皇後,寧燁沒有答應,隻允給蘇家一個大官。後來寧致找到他們,願意答應他們的請求,隻要寧燁死,於是蘇家在寧燁的士兵上動了些手腳,而寧致當上皇帝後,也履行了當初的承諾。 …… 後來,寧致去過他和澹臺離以前住的屋子裡找過她,但屋內早已落滿灰塵。 他翻遍了整個長安,也沒有找到澹臺離的一絲消息。 …… 寧歷二年,澹臺子已經開始和母親學劍了,他們居住在洛陽城裡,而澹臺翊不喜歡喧囂,隱居朧山。澹臺離仍是織布做衣裳,掙得錢也夠兩人花了。 而寧致,則日夜思念,時不時捧著一柄劍發呆,對朝也是渾渾噩噩。 …… 洛陽城郊。 “娘,水裡好像有個孩子!” 澹臺子指著湖邊叫到,母親放下手中的活,來到湖邊果真看到湖麵上飄著一個籃子,籃子裡一個嬰兒熟睡。 澹臺離收留了她,取名澹臺鵲。 澹臺子守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直到她睜開了眼睛。 “娘,她醒了啊!娘,我是不是有妹妹了。” 澹臺離笑著點點頭。 “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叫哥哥!”澹臺子笑著。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澹臺離早已忘了當初的約定,她隻想著把孩子養大,聽他們笑,看他們哭,對於現在的澹臺離,這就夠了。 …… “娘,爹是什麼樣子的啊。”澹臺子趴在母親的懷裡,問。 澹臺離好久沒有說話,當澹臺子打算問第二次的時候,他看見了母親眼底的晶瑩。 “你爹,他不要我們了……”澹臺離說著,拭去眼淚,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 澹臺子不再說話,看見母親眼底的淚光那時,他第一次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起了敵意。 …… 寧歷九年夏末,長安皇宮。 “啟稟陛下,陛下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一人跪在寧致麵前,說道。 “在哪兒?” “在洛陽,但是……”那人停了下來,不知該說不該說。 “你說,朕不怪罪。” “她身邊有兩個孩子,似乎是她的子女。” 寧致沉默了一會兒。 “朕親自去趟洛陽。” …… 木屋旁,澹臺鵲和哥哥玩耍著,澹臺離坐在燈光下織布,時不時望著兩個孩子癡笑。 不遠處,一對目光注視著他們。 “阿離。” 澹臺離愣住了,直到寧致逐漸脫離黑暗。 “你來做什麼。”澹臺離冷冷的說,但其實,她隻是強忍淚水佯裝冷冰而已。 沒有多理寧致,澹臺離招呼兩個孩子回屋,自己也計劃回去了。 “為什麼不等我?”寧致問道。 澹臺離沒有回答。 “這兩個孩子……” “他們不關你事,你走吧。”澹臺離背對著寧致。繼續向屋裡走。 寧致腦中閃過童年時待在寧家的生活。而澹臺離和他越來越遠。 忽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澹臺離的身子瞬間僵硬,她呆滯在了原地。 “我找了你將近九年,現在你也和寧家那些人一樣背叛我!” 澹臺離搖搖頭,鮮血從胸口湧出。 “我……沒有……”澹臺離凝視著寧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中除了悲涼,還有些許溫柔。 “你沒有?那你告訴我,那兩個孩子哪來的”寧致嘶吼著。 天空突然閃過一道白光,隨後是隆隆的巨響。 “女……孩兒,是我……撿來……男孩兒,是……你的,別傷害……他們,我……”雙眼閉去,再沒有睜開。 寧致愣在原地。 一滴水落在澹臺離身上,隨後是傾盆的大雨。 那一晚沒有雲,也沒有月亮,暴雨沖走了血液,也沖走了兩人的柔情。 一張信紙飄來,上麵的字早已模糊不堪,被豆大的玉珠穿透。僅在信的一角存有幾個字,勉強看得清墨跡: 阿離,生辰快樂。 脆弱在蠻橫麵前不堪一擊,溫柔在憤恨眼中薄如蟬翼。 他猛然想起,今天,是他們的生辰。 寧致離去,空洞的天地隻剩兩個孩子,似乎老天憐憫,雨很快停了下來。 “哥,娘太累睡著了嗎?那她什麼時候醒啊。”澹臺鵲似乎有些冷,想要鉆進哥哥的懷中。 澹臺子摟過妹妹,忽然哭了起來,但哭聲沒有感動誰,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撼動。 後來澹臺鵲窩在哥哥懷裡睡著了,他把她抱回床上,又回到院子裡,開始一個人填埋母親的遺體,當他在澹臺離的遺體旁找到皇宮的令牌時,看著上麵刻著的“皇帝令”時,他緊攥令牌,嘶吼著: “寧致,我和你不共戴天!” …… 回到皇宮後的寧致大病了一場,傷心欲絕讓他完全不理朝政,剛剛換朝的大寧,又走向頹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