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乾裂出一條條尺許寬的縫隙,放眼望去,四周不見一絲綠色,乾枯的雜草變的焦黑,隨風飄散。 太陽如同磨盤大小,高懸於天,散發一層又一層的熱浪,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藍,沒有任何一抹雜質,萬裡無雲,讓滾燙的陽光全然揮灑而下。 如此景象已經持續了八月,一個月前,霧州的人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滴水了。 乾燥的大地上,一具又一具白骨“躺”在路邊,盡數殘缺不全,全然一副末日的景象。 而在八個月之前,這裡還是風景宜人,適宜居住的景國的聖地。 …… 霧州四麵環山,中間平凹,地域形狀獨特,正是這樣奇特的地域形狀,讓霧州常年彌漫大霧,而霧州也是因此而得名。 四座大山,讓的霧州閑時不起大風,澇時不起大雨,風調雨順,大景下轄十四州、四十七郡,唯有霧州最是氣候宜人、適宜居住。 而現在,這樣的景色一去不復返,全然如同煉獄,一輪猶如來自地獄的烈日,無情的灼燒著這片土地,收割著本就苦難的人們。 “走吧,走吧,翻過前麵這座山,就是武州了,我們就能活下來了。” “爹,小妹呢?昨晚起夜我看到你帶著小妹往土包後麵去了,小妹就不見了,小妹去哪裡了?” “你還記得隔壁村的王員外嗎?王員外的兒子缺一個學童,看上你小妹了,那天晚上是王員外來接小妹了,小妹早就到武州了,來,小山子吃了這塊肉,好有力氣趕路。” “爹,這肉不好吃,酸的。” …… 灰塵彌漫的黃土地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踉蹌著向前走去。場麵充滿了溫馨和詭異。 在如此情況下,這位形如枯槁的父親,還能拿出來一塊鮮血淋淋的肉…… 乾裂的大地之上,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影子被拉的很長,霧州地處大景王朝西部,北麵便是常年飄雪的寒州,西麵是險惡的大黑山,山中地勢險要,且多猛獸,這兩處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方向,而南麵便是天風國的領土,隻有東麵,是大景王朝的武州,大景實力最渾厚的一州,霧州逃難之人隻能往東和南兩個方向前進,而南麵則是天風國,除非是離得近的一群人,大部分人都是向著東麵的武州而去。 若是從天空之上往下看,便能看到如同螞蟻搬家一般的景象,一處一人群,集結著向著同一方向而去。 …… 太陽慢慢的落下了山,夜晚來臨,炎熱的天氣才稍微降下了一點溫度,但還是熱,隻是沒有了那曬的身體刺痛的陽光,天邊泛著白,就算是黑夜,也並不是很黑暗。 躲在數塊木板下的少年頂開了身上的木板,而他的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或是學著他的樣子頂開木板,或是取掉木架支撐的厚重的被子,或是其他的用來擋太陽的東西。 很快的,空無一人的亂石堆中陸續冒出一道又一道身影。 “十一、十二……走。” 領頭之人虛弱的數了數人數,發現又少了幾人,心情有些惆悵,但還是不得不下達了離開的命令,他們也自身難保,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他人。 眾人神情均有些失落,帶著一絲悲傷,今天早上躲進去的是十五人…… 一個村的人又走了三個……也不知道下一次躲藏,消失的那個人會不會是自己。 “德叔,英子還活著…” 少年鉆進亂石堆,找到一個瘦弱到皮包著骨頭的女孩。 聽到少年的話,眾人眼中有些光彩,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所行動。 少年吃力的拉起少女,蹲在地下,將少女背在背上,使勁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背著少女,看向四周的長輩。 “祁羽,放下吧,這是她的命數。” 為首的老者搖頭低嘆,都已經到了如今自身難保的境地了,這個蠢貨竟然還想帶著一個累贅!要不是半個月前,這個少年的父親,拚命弄來了一些水和食物,救了這裡的大部分人,這個少年早就被他們丟棄了。 一個月前,人可能還會為了些許不值當情誼,舍去生命,但一個月之後的現在,眾人已經渴了半月,但凡現在有人能給他們一口水,就算是叫他們去吃人,他們都敢做! 一路上,野獸吃人、家畜吃人,甚至是人……吃人,各種慘絕人寰的景象,眾人都見過,就算是年紀最小的少年,也已經習慣。 而能維持現在局麵的,就是大家都一樣,皮包著骨頭沒有二兩肉,以及最後的一絲人性。 “德叔,可是……” “放下!” 少年還想說什麼,被他叫做德叔的中年人直接嚴厲的打斷了他的話語,此時可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 德叔說完最後兩個字,便轉身顫顫巍巍的向前走去,其他人也跟著他而去。絲毫在乎麵前少年的倔強,以及不明白,見過了這麼多的事,少年為什麼還存著一副熱心腸? 祁羽看著遠去的眾人,也有想法將女孩丟在地上,不去管她的死活,但從小飽腹詩書的他,明白很多的道理,知道這樣做是不對,而且父親的在天之靈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如此冷血,將背後的少女放在地上,在自己的身上一陣摸索。 寬大的衣服上竟然縫製的有一個羊皮水袋! 少年取出一塊肉乾,嚼碎了弄進女孩的嘴中,又將水袋口對準女孩的嘴,倒出一點點水來,就著水,輔助女孩吞下肉乾。 剛開始,女孩沒有反應,當水進入女孩的口中時,女孩本能般的開始吸吮。 咕嚕咕嚕喝下去了不知道多少口,有整個衣服大的水袋本來就很癟,現在更加癟了。 祁羽使勁的才從女孩嘴中拔出了水袋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英子,現在喝太多是不行的。” 看見女孩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祁羽連忙大口喝了一口水,拍了拍水袋,發現隻有一小半的水了,這半個月喝的水,都不如今天的多,這點水可是自己父親拚了命弄來的。 記得當時,父親穿著這件衣服,弄來了一個大羊皮袋子,將一羊皮袋子的水給了村子裡的其他人,才把自己拉到了一邊,給自己穿上這件衣服之後,便撒手人寰了,現在祁羽還記得當時父親所說的話。 沒有將水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直到三天前,羊皮袋子裡的水用光了,祁羽才考慮要不要把水的事告訴其他人。 “羽哥哥……” 喝了水的英子,漸漸恢復了意識,輕輕的呼喚著。 “英子,快,趕上德叔他們,才有吃的。” 祁羽急切的扶起英子,兩人向著眾人離去的方向,攙扶著急切的追去。 …… 離去的眾人並沒有走多遠,不知道是在等他,還是實在沒有力氣了。 “德叔……德…德叔,英子活過來了。” 祁羽喜切的聲音,將埋頭趕路的眾人喊回了神。 看到祁羽身邊意識清醒的女孩,眾人眼中均都是有些不敢置信。 “快趕路,離天亮隻有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了,別浪費時間,不然別想活著到武州!” 德叔的聲音雖然還是那麼的有氣無力,但其中的嚴厲,卻是震懾在場的每一個人,讓有其他心思的眾人不得不消散掉腦海中的思緒,繼而想另一方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