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看到一條新聞,說的是一位網絡從業者,因病患和其它原因,放棄了自己。我覺得這是錯誤的!一個人再困難,相信都會有辦法。人生隻有一輩子,放棄多可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當你覺得活不下去的時候,不妨試試別人的方法,或者盡一切可能去活。我們的男主就是這樣一個人。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江木澤出生在東南沿海一個普通農民家。說普通,也就是那個年代的農民基本就是那個樣,家庭中的年收入,也就勉強糊口,根本談不上家庭經濟。 但是有些事,說是傳說,卻有諸多事實表明那不是傳說,譬如他的爺爺。鳳洋境是一個極小的行政村,人口大概六百多;村中人口以江氏為主,楊氏為輔,另外還有一些零散的姓氏百來號人。據村詞譜記載,鳳洋境始建於明洪武年間,江氏先祖為避戰亂,祖祠江秦夢孤身一人來到東原山腳下的鳳洋溪邊開山墾田。經過近十代人的努力,建成名震百裡的地主家族。當時因長房後繼無人,當家的權力落入二房,即江木澤的曾祖。那個年代的地主,相當於末代皇帝——據村裡的傳說,因曾祖寵愛三少爺(江木澤的爺爺),在彌留之際,留給其十根金條。 江木澤的出生,伊始並未給江父造成多大的負擔。但隨著弟弟降生,江父開始壓力倍增,於是,家庭矛盾即刻激化。關於家庭,在江木澤出生時,作為長子的爸爸,爺爺並未給他分家。弟弟江立偉出生後,向來精打細算的奶奶主持,給爸爸分了家。 爺爺奶奶是村裡出了名的偏心。爸爸是老大,下麵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而大多時候得到寵溺的,都是最小的那個。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江木澤唯一的親叔叔便成了那個幸運兒!然而,幸運兒往往都是最不幸的,原因相信大家都懂,這是後話。 因為爺爺奶奶的偏心,江木澤的爸爸沒有分到任何財產,隻是象征性的兩畝田和幾塊貧瘠,以及吃飯用的破舊瓷碗。麵對這種情況,作為當家作主的媽媽,她不敢對爺爺奶奶不敬,隻能把氣撒在長子江木澤身上。 上世紀八十年代,因為人口遞增式增長,很多人都食不果腹。 那是一個漸涼的秋天,在媽媽的鼓動下,爸爸背上兩蛇皮袋行囊,攜媽媽和僅僅一周歲的弟弟,連夜離開了鳳洋境。那年,江木澤三歲。 如果說單親很難,那麼無親是怎樣的呢?這是赤裸裸的拋棄啊!假如是在城市,興許還能遇到個好人家;但是拋棄在農村,這算什麼?或許媽媽以為,爺爺奶奶多少會管一下,而事實上是誰不知道爺爺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不僅僅是吝嗇,更是視財如命,視叔叔為祖宗!年幼的江木澤,並不知道爺爺奶奶屬於什麼輩分,隻知道誰給他吃的,誰就是爺爺奶奶。 爸媽拋棄他,爺爺奶奶不但不管,還揚言不讓別人管!唯獨小姑,偶爾會偷一些糙食給江木澤,或幫他剪一下頭發,盡量不要讓他變成蓬頭垢麵的樣子;村民們看不下去,就偷偷“請”江木澤吃起了百家飯。百家飯也沒吃多久,因為閑話太多,年幼且剛似懂人情世故的他忍不了。忍不了,怎麼辦?那是農村啊!生在那裡,就被遺棄在那裡,腦子裡根本沒有其他世界的概念,能去哪裡呢? 很幸運,胡老師回來了!胡老師,一個“流浪”在方圓百裡每個村落的流水教書先生,一個在鄉裡唯一的什麼門科都會一點的教師。因技能需要,他一年去一個村莊任教,因此被人稱之為“流水先生”。 經過一年的煎熬,又是一個秋天。鳳洋境通往縣城的山路,江木澤蹲在村口鳳洋宮門口的路邊,望著爸爸媽媽離開的方向奢盼著。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沒人敢和他玩的同時,他也漸漸自閉。對他來說,這世界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 “嘿!”一位身著破舊中山裝,背著彩虹紋路的蛇皮袋的約三十歲的男人,俯身拍了一下正低頭玩石子的小江木澤,“天快黑了,你怎麼不回家,還在這裡啊?” 胡老師和江木澤的爸爸,是比較聊得來的類似於朋友的關係,隻是那個年代,一字不識的人們對異鄉的朋友沒什麼概念。作為唯一的學問者,江木澤的名字便出自胡老師。 江木澤抬頭看一眼,見是陌生人,驚詫的表情稍縱即逝,隨即便跑進了佛祖居住的鳳洋宮裡,躲進他經常偷哭的稻草窩裡。 看了那不經意的一眼臟兮兮的稚嫩麵孔,胡老師感到似是,卻又不太確定,隻是好奇。也就是好奇,他沒有管顧,風塵仆仆地向兩公裡外的村學堂趕去。 學堂裡,夏天的時候來了一位年輕女教師,因剛初中畢業,被安排在鳳洋境這個偏僻的山村。在那個閉塞的時代,一位外來的年輕女老師,毫不保留地吸引了村裡的年輕人。有事沒事,他們都會到學堂鬧半天;特別是晚飯後,那叫一個熱鬧! 胡老師將行囊放進二樓自己的房間,走進女老師的房間,看大家嘻哈笑鬧。片刻,大家相互了解後,胡老師走出學堂,向村裡走去。 村裡,沒通電,到處一片漆黑。胡老師打著手電筒,向龍崗灣處的舊合作社倉庫走去。舊倉庫早已廢棄,一樓堆放了許多稻草,二樓便是江木澤住過兩年多的地方。 在二樓門口敲了一會兒門,無人應答;胡老師嘀咕著,卻發現門已上鎖,便轉身離開了。走到上厝江愛華家門口時,江愛華跟胡老師打過招呼後即回了屋。 對於胡老師來說,江父便是他的朋友;因未見到朋友,想了解分毫,便敲開了江愛華的門: “那個,江誌鈴去哪裡啦?怎麼鎖著門?” “他呀?他們一家搬走了,聽說是去了省城。”江愛華說。 “哦?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看見小澤在宮門口?”胡老師納悶的問。 “兩口子帶著小兒子去了外頭,卻留下個大兒子不帶走,都不知道怎麼想的,可憐吶!”江愛華搖頭嘆氣道。 “哦?那小澤跟誰過啊?” “沒人管,他爺爺奶奶都不管,也不讓別人管,誰敢管!父老看不下去,隻能偷偷地吃百家飯了。” “啊?這!”胡老師頓時錯愕,“他自己的孫子,而且還是長孫啊!” “所以才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江愛華說著,退回了屋裡。 “那他住哪裡啊?”頓感不妙的胡老師對著虛掩的門大聲問道,因為他不敢相信江父家人的所作所為。 “那孩子倔,不願進別人家門,現在應該是在宮裡吧。” “不好!”胡老師連忙向鳳洋宮跑去。山裡的路,微弱的手電筒,一路上摔了好幾跤,跌跌撞撞沖進宮裡,在小樓梯下的旮旯角的稻草窩裡看到了蜷縮著身體的江木澤。 “小澤?”胡老師輕輕搖了一下江木澤,“小澤醒醒!” 瘦弱的江木澤捂著饑餓的肚子轉過身,愣愣地看著胡老師,眼神裡早已沒有了童叟的純凈。 “小澤,記得我嗎?胡老師啊!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的名字是我給你取的,記得嗎?”胡老師親切得語無倫次,他想盡快獲得江木澤的信任,然後把他帶回家。 取名字時,還不到兩歲,是沒有記憶的。江木澤看著眼前模糊的笑臉,再次蜷縮到稻草窩裡,一聲不吭。這令胡老師焦急且心疼,他自己也有家室,但他很難理解他們江家的做法,不管多難都不應該這樣啊! “小澤,跟我回家好嗎?”胡老師再次將江木澤叫起,並扶起來道,“他們不要你了,我要你,跟老師一起過,好不好?” “哇哇哇!”聽到“不要你了”四個字,江木澤傷心委屈地大哭起來,“他們不會不要我的!哇······” “對對,他們不會不要你的!他們過幾天就回來了,回來帶你一起去城裡!”胡老師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試圖抱起江木澤,“肚子餓是不是?跟老師回家,老師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爸爸媽媽!”江木澤哭叫著,掙脫胡老師的手。 “我知道你要爸爸媽媽,但是你要先吃飽啊?”胡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著這個本該無憂無慮卻又什麼都懂的孩子,“你爸爸跟我說了,他們過幾天就回來,會給你帶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叫我先來帶你回家,把臉洗乾凈,叫你不要調皮,不要哭鬧。” “你騙人!”江木澤用臟兮兮的衣袖抹去淚水,瞪著胡老師喊道,“爺爺奶奶都說我是沒人要的!” “我沒有騙你,真的!”胡老師一下也想不到小澤會相信誰,隻好亂說一通,“不信你去問叔公,問太叔公,問你堂叔!” “你騙人!叔公是酒鬼,全都騙人!” “要不我們一起去堂叔家?”胡老師說著,強行抱起江木澤。 被抱起的江木澤,在胡老師的懷抱裡胡亂掙紮哭鬧著,鋒利的指甲給胡老師的臉留下了好幾道抓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胡老師把江木澤抱回了學堂的廚房。江木澤一直哭鬧不止,引來了已經睡下的女老師: “胡老師,你怎麼把他給帶回來了?聽村裡人說,這孩子智障啊!” “誰說的?我撕爛誰的嘴!”胡老師一邊給江木澤洗臉,一邊憤怒地說。 “真的!你剛來你不知道,全村的人都這麼說的!” “放屁!”胡老師看著女老師,有種想打人的沖動,“我斷斷續續在這裡五六年了,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嗎?” “那你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嗎?咱們可不能惹啊!”女老師略顯驚恐地勸道。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你還?你知道他爺爺不讓別人管他的!”女老師壓低嗓門繼續說道,“他的家人都說他是傻子,是故意不管他的。我們現在寄人籬下,你這樣做會害死我們的!” “胡說八道!”聽到如此流言,胡老師很生氣,“江小雅,雖然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傻子,但是你年紀輕輕,怎麼忍心一個這麼小的孩子餓死在荒山野嶺呢?”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管,我們管什麼呀?”因為惶恐,江小雅也很生氣,“我們在這裡教書,吃的是村民送來的穀物和蔬菜,住的是學堂,在人家大財主麵前,安全沒有保障啊!” “他自己不要了,還不讓別人管?”胡老師怒火中燒,“明天我去找他,還有天理嗎!” 小雅說的沒錯,他的爺爺不但是財主,還是村長的叔叔,如果到時有什麼三長兩短,可謂叫誰都不敢管啊!但是胡老師就是不信這個邪,都什麼年代了,財主還能一手遮天嗎?更何況這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次日一早,胡老師抱著江木澤走進了龍崗頭的江家大院,第一個迎上來的便是勤勞的小姑。小姑排行倒數第二,便是最小的女兒,也是胡老師夜校的學生(為盡量讓村民們都能識字,胡老師自行增設了夜間課程)。因未到嫁人的年紀,放牛的工作便落在了她的頭上。因為改革後,家中不允許有家丁傭人,對於爺爺來說,能用的人力都要用上,不在乎男女;十幾頭天性愛跑的黃牛,所以這個小姑活得也不輕鬆。 一大早的,小姑便已穿上雨鞋,準備去田野裡找當日的可牧之地,順便割一些豬草。見胡老師抱著侄子進門來,她先是愣了一下,就立刻迎上前,看著江木澤瘦弱的已被洗得乾凈的臉。想說點什麼時,江木澤卻低頭縮進了胡老師的肩膀。 “阿萍,去叫你阿爹阿奶出來!”胡老師說。 “什麼事啊胡老師?”沒等小姑叫,爺爺已經走出正廳堂,看著胡老師抱著的江木澤,露出驚恐地表情道,“出去出去!誰讓你帶他進來的啊?” “伯父,你這什麼話?他是你們江家的長孫啊!”胡老師不可思議地看著爺爺,憤怒地道。 “什麼長孫?就是一個傻子,我們家的飯不養傻子!”爺爺一邊說著,一邊將胡老師推搡至門外。 “他才四歲,你們是怎麼知道他是傻子的啊?” “他娘說的!說他的眼神裡就一股傻氣,跟橫厝的那個傻子一樣,不信你自己仔細看看?”爺爺說著,強行扭過江木澤的臉給胡老師看。 “愚昧啊!就憑一個眼神,就能說明是傻子?”胡老師憤怒地說著,拉起江木澤破裂的衣服,露出瘦小的肚子給爺爺看,“他這是缺乏營養,使得眼珠渾濁,怎麼會是傻子呢!” “胡老師,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江家很窮似的!”爺爺無賴似的道。這讓胡老師憤怒到無言以對! “虧我敬重你為長老,沒想到竟是狐輩之流!”胡老師說著,轉身欲走,卻被爺爺攔下: “胡老師,我也敬你一介先生,你竟然辱罵我!” “不是辱罵,是送給你的名字!”胡老師怒目圓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是有錢,可你們給過他一口飯嗎?他營養不良是生來的嗎?你們,簡直不配為人!” “你找死!”爺爺猙獰著臉,低沉地說著,站門口就朝左鄰右裡大喊起來,“來人吶!胡一為欺人太甚啊!” 片刻,左鄰右裡立刻圍過來。麵對如此誣賴的爺爺,胡老師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反而將驚懼的江木澤抱得更緊了: “小澤,別怕!有老師在,別怕!” 大家圍過來了,但是沒有一個人問及何事,裝作呆愣地看著。隻見得奶奶手握掃把柄,和爺爺嘀咕了一陣後,來到胡老師跟前: “胡一為,你想乾什麼?” “我沒想乾什麼,我就想給孩子一個公道!”胡老師說。 “你要公道,應該找他的爹娘。這事我們不管!”奶奶說。 “你們不管也不能不讓別人管啊!” “好,可以讓別人管,也可以送給你。但是你記住,你現在從這裡抱走他,從今往後禁止你把他帶回來,禁止他踏入這個門半步!”奶奶說著,氣憤地拿掃把在門檻上使勁杵了好幾下。 這下,胡老師也猶豫了,畢竟自己已有兩個孩子。奶奶這話的意思就是小澤如果跟了自己,以後就不能姓江了,這可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啊!再說了,自己的妻子會同意嗎?雖然自己微薄的工資足夠養活一家人,再添一口也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可問題是江父是什麼態度?並且目前所了解到的,都是無法確定的“謠言”。但是如果自己不管不顧,那這孩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