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城。 一輛軍用吉普上,後座的少年正用充滿新奇的目光,看著窗外的風景。 城市的輪廓在溫柔的秋風中逐漸清晰,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勾勒出山與海的和諧交融。 澄凈的天空,像洗過的藍寶石,清澈透亮;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閃耀著漁船的影子。 駛入城市,紅瓦綠樹,歐式風情點綴其間,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關於時間的故事,讓人沉醉。 “怎麼樣?島城好看吧?要不也考慮下來這裡當兵?反正你也畢業了。跟你講,海軍可有意思了……”同坐在後座的老者,看著趴在車窗向外看的少年,忍不住打趣道。 “江叔,我也想當兵,可是年齡不夠啊……” 聽到身旁人的聲音,少年將注意力從窗外收回,重新坐好,略有些拘謹地回復道。 唉,明明是初次見麵,本不該如此失禮的,雖說現在的他才16歲,正是少年意氣的時候,但要算上前世的話,他也快40了,雖說相比身邊的這位“叔叔”來說,依舊可以算作是孩子,可…… 罷了罷了,來到這個時代也十年多了,整天跟幫孩子們一起玩,什麼前世不前世的,管它呢! 反正身旁的人也沒什麼不悅,臉上更是一臉寵溺的模樣,說明自己這樣挺符合現在身份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想那麼多乾嘛! “不用這麼拘束嘛,來了叔叔這,就當來了自己家,你不要把叔叔當外人。哎,對,放鬆些……”老者看著旁邊的少年,很是喜愛,“我跟你講,我和你父親,當年關係那個鐵的啊……不說戰場上的交情,就解放後,咱們內部搞了合唱團你知道吧?哦,不對,那個時候你年紀還小,應該沒什麼印象……但我和你爸可都是咱們合唱團裡有名的男高音……” 聽到老者講起和自己這世父親有關的事,放鬆下來的少年,將充滿好奇的眼光轉向了對方,一副“請你多多講些”的模樣,大大激發了老者講故事的興致。 坐在前座的駕駛員注意到後排的動靜,很是明事理地悄悄放緩了車速,讓吉普車以平穩的速度行駛在島城的街道上。 後座的兩人,也因此沒有受到任何乾擾,講的人興致勃勃,聽的人全神貫注,都很專心,全然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快正午時分,記得少年當時是九點整下的火車,算下來,這一路,老者竟是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足可見其內心之喜悅。 少年聽得也很盡興,雖說與這世的父母都未曾見過麵,但該有的情分還是有的。 能多了解對方,也是一件好事。 少年名叫王澍,前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就讀於北林,應用心理學專業,大四。 在某個備戰考研的晚上,一睡不醒,來到了現在這個時代。 那是秋天。 王澍從一個22歲的青年,變成了4歲的孩子,內心十分惆悵。 倒不是單純地因為穿越重生這件事,飽讀詩書的他,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感到難過的,是為了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 在接收的記憶中,原身的母親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就去世了。 原因嗎,倒也不復雜,懷他的時候,年齡大了,屬於高齡產婦,風險本來就大,再加上當年的醫療條件有限,所以就…… 其實一開始,原身的父親是不怎麼同意要這個孩子的,當時他已經48了,對傳宗接代這種事情並不怎麼在意了,隻是實在拗不過妻子。 原身出生後,父親也沒狗血地將妻子去世的原因怪罪到他身上,反而是將對妻子的愛意,毫無保留地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還專門向部隊告了假,全身心地將精力花在了妻子的安葬和撫養孩子身上,直到小王澍徹底斷了奶,才和其他人家一樣,將孩子托付到保育院,恢復了自己的日常工作。 在保育院的小王澍很乖,和其他孩子一樣,不怎麼哭鬧。 似乎是知道父親是有事要忙,在忙完的第一時間就會來接他。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保育院的其他孩子對此十分羨慕。 隻是這樣美好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4歲這一年,小王澍的父親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了。 臨終前,依然記掛著小王澍,直到自己的老鄉兼戰友——陳滿福趕來,親手將小王澍托付給他,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而在一旁親眼看著父親去世的小王澍似乎是心有所感,十分難過,不管旁人怎麼安慰,一直哭個不停。 新生的王澍過來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從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原先是活活哭暈了過去,實在是,叫人唏噓不已。 王澍這邊剛醒來,守在他旁邊的男人便第一時間發現並叫來了醫生。 在他的強勢要求下,醫生檢查了好幾遍,在徹底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放過了醫生。 這個男人便是陳滿福,是個很好的人。 在王澍的印象裡,他總是笑盈盈的,很和善。 似乎是受他所影響,他的妻子和兒女也是這般的性格。 送走醫生,和床上的王澍打了招呼,才將病房外的其他人叫進來,一個個向王澍介紹。 他的妻子叫李海林,是個醫生,恰好在這家醫院工作,也是她,在王父入院的第一時間便告知了陳滿福,讓他速速趕來。 她似乎是之前在王父的手下工作過,能和陳滿福在一起,好像還是王父撮合的。 夫妻二人很愛和王澍講他父母的故事,收養之後,更沒給王澍改姓。 王澍對自己原身父母的印象,大多是這二人給一點點完善的。 母親叫宗振英,燕京人,家境很好,算是大家閨秀。 因為是家裡的獨生女,所以從小便備受寵愛。 受當時《新青年》上進步思想影響,很早便決定投身報國。 家人拗不過她,隻得暗中支持。 不過她當時年紀不大,依舊是以完成學業為主。 隻是這“學業”,在她的央求之下,多了一些其他內容。 她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棄文學武,她沒什麼優勢,所以她便另辟蹊徑,早早拿起了手術刀,深入了解醫學知識。 而這,也是她和王父認識的契機。 王父,全名王永寧,徽省金煌人,家境算不上好。 7歲進的私塾,讀了五年書,後來又進當時的高小讀了兩年。 因為母親病逝,輟學回了家。 到了14歲,在父親四方籌借之下,才有機會繼續學業,但這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學校,隻能算是個中醫培訓班,勉勉強強學了3年。 不過正是因為這3年打下的基礎,給他的未來帶了很大的變化。 參加報國行動後,上級對他過往的經歷進行了評估,給了他去紅三醫院學習的機會,就是在那,認識了後來的妻子——宗振英。 但兩人當時並不算熟悉,真正在一起,是解放之後的事情。 按他們兩人說法,常年搶救病人,見多了生離死別,對身邊人就更加在意。 這就導致二人不約而同地走向了同一個極端,不輕易和他人建立過多的感情。 因為當時的環境,實在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兩個人並沒怎麼一起共事過,大部分時間都分屬不同的地方,還有就是精力有限——不管什麼時候,醫療資源似乎總是不夠。 解放後,日子平穩了一段時間,兩人也是在這個時候,正式走到了一起。 可沒過多久,又齊齊去支援了東邊。 這也是為什麼,那麼晚才有王澍…… 除去父母之外,王澍的童年過得算是比較幸福的。 陳滿福家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 兒子叫陳軍,比王澍大8歲。 女兒叫陳楠棲,比王澍大5歲。 在父母的影響下,兩人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對王澍這個外來的弟弟,非常好。 在保育院,從不允許其他孩子欺負王澍,當然,也沒人欺負王澍。 王澍從小就很乖,更別提換了靈魂之後了。 穿越而來的王澍,自然是免不了金手指的。 經他總結,有兩項。 第一,是腦海裡的那些知識,隻要是他前世看過的,都能清晰的回想起來,不管是文字、圖像還是音樂…… 第二,是他特殊的親和力。這一點是他後來才發現的,最初還沒怎麼在意。畢竟自己怎麼說都是重活一世了,怎麼和別人相處,他還是有些經驗的。不說讓別人喜歡,最起碼能做到盡量不讓別人討厭吧。所以他對自己和身邊人的關係都還不錯這一點並不驚訝,隻是後來,在出去玩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還能讓動物也喜歡自己,這就很令人驚訝了。仔細想了想,除了金手指,也沒其他解釋了。 不過第二點的親和力,也不是萬能的。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讓其他人對自己的初始好感度都達到60,在之後的相處中,如果發生其他事情,還是會變化的。 舉個例子,某一天,王澍不管不顧地搶了旁邊小孩的零食,小孩依舊會生氣。後續不采取其他措施的話,矛盾會一直存在。 當然,也有可能小孩子忘性大,第二天自己就不記得了,這是另外的情況。而且王澍更不會真的去搶別的小孩東西吃,他不是這樣的人。 況且,他不缺這些,即使是在物資緊張的那幾年。 陳滿福一家待他很好,有什麼都優先供應他。 很多時候,王澍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自己拒絕他們好意的話,還會惹他們不開心,隻能是以後有機會再好好報答他們了。 至少前幾年,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他一個孩子,再怎麼厲害,也沒什麼話語權啊。 國家大事,輪不到他指手畫腳。 他不是什麼英雄人物,將來,或許有機會,但應該達不到一己之力改變世界格局的地步。 這一點,他是有認知的。 歸根結底,他隻是個普通人,至少前世是這樣的。 他是個00後,出生的地方是蘇省的一個小鎮,這個小鎮在他成長的二十年中,變化很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後幾年,農田被承包改成了蟹塘,然後通了一條省道,除此之外,幾乎就沒什麼了。 平常時候,鎮子上沒多少青壯年,幾乎都出去打拚了,隻有過年的時候能夠稱得上熱鬧。可也隻勉強稱得上罷了,很多人家過年都不回來,已經在外麵定居了,鎮上的房子,已經空置許久了。 主要位置實在是有點尷尬,所在的市就不說了,原先就是從其他市劃分出來的,不南不北,經濟也是中下遊水準。 王澍所在的鎮子,去隔壁市的縣裡,跟去本縣的路途幾乎是差不多的,而且那個隔壁市的隔壁縣,有通高鐵,本縣嘛,隻有貨運的火車會經過,有一條,就經過王澍他們鎮。 但對王澍而言,沒什麼用。 小學初中都是在鎮上讀的,原先鎮上有高中來著,後來廢棄了,所以高中隻能去縣裡。 中考的成績,放在鎮裡算上前列,但在縣裡隻能算中遊,最後讀了縣裡排名第三的高中,雖然諷刺的是——學校的名字叫第一中學。 和其他高中同學不同,他們最期待的是放假,而王澍卻沒那麼期待。 那幾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沒城鄉公交,回鎮上以及來縣裡,隻有私人承包的中巴車。 永遠都是人擠人,湊夠一定數量的人才會發車。 來的時間如果不好,沒占到座位,那就隻能站著。 天可憐見,一趟擱24年的時候也要開一個半小時,那時候一趟,兩三個小時是常有的事,運氣不好,四五個小時完全有可能。畢竟一般節假日才放假,那個時候路上車多,難免會有堵車的情況。 運氣最不好的,是趕上交警查超載,據司機和售票的人說,查到一次罰好幾千,所以都得躲著。 王澍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躲到路邊別人的工廠還是什麼地方,呆了一個小時左右,直到路上的交警走了,才繼續開車。 在縣裡讀書的日子和鎮上沒什麼不一樣的,倒不如說更無趣些,至少在王澍的印象裡,小學的時候,有一年六一兒童節,學校還搞過活動。 哦,高中的時候也有,高三那次,校園十佳歌手,但參與的人員並不多。 學校周末的自習是照常進行的,活動舉辦地是在禮堂裡,因為班裡有個同學參加,王澍和他關係還不錯,所以偷跑著過去觀看,還給他用手機錄了像。 除此之外,王澍對自己的高中生活就沒什麼好回憶的了。 高考的成績,依舊是放在所在的中學算前列,滿分750,考了580。 放在縣裡或許不值一提,但他們學校,能多個考上211的已經很不錯了。 經過多年的成長,王澍小時候上清北的豪言壯語,還是沒實現,差了足足一百多。
第一章 王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