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叫了一聲,“大哥。” 他轉頭看著我,臉上帶著一抹笑容,但是雙眼卻已經濕潤,“小弟……” 草堆的後麵有一個木板,用很多稻草蓋住了,平常很難被人發現,這就是蔣川寧家的地窖,有一個向下的竹梯,也就一人多高,下麵非常小,隻能容納三四個人站著。 “小弟,給你這個。”他拿著一袋子麵粉遞給我,“吃點吧。” “這是?”我看不清裡麵是什麼問道。 “高粱麵,”他抓了一把直接塞自己嘴裡說:“我爹……送我進來的……時候塞……給我的。” 他又從旁邊拿來一個水壺喝了一口,艱難的咽下嘴裡的高粱麵說:“這是炒熟的高粱麵,雖然不好吃,但是很頂餓。” 乾巴巴的高粱麵確實難以下咽,我想念我娘做的餅了,就是不喝水我也能連吃好幾塊。 “喝點水順一順,不然咽不下去。”蔣川寧把水壺遞給我。 我勉強用水把嘴裡的高粱麵順了下去,“大哥,你在這地窖裡待了多久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頭頂的木板有一個圓洞,能透進來絲絲亮光,“三天,還是四天,總之現在外麵的鬼子應該都走了,明天咱們就出發。” “那你知道該去哪找八路軍嗎?”我問道。 “額……”他頓了頓,“你不認識路嗎?” 說真的我已經迷路了,誤打誤撞的進入這個村子,我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該往哪走。 “我……”我苦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該往哪走。” 我以為他會像我一樣陷入沉思,但是他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事,咱們就往東走,八路軍一定在那。”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但是他這種自信在這一刻給了我莫大的鼓勵。 過了幾分鐘他想起來什麼了又說:“實在不行,咱倆就晝伏夜出,雖然可能會碰到狼群,但是我覺得總比碰到鬼子好。” “嗯嗯!”我默默的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他就叫醒了我,我看著他把砍柴刀別進腰裡,把裝高粱麵的布袋子用一根繩子緊緊的綁在腰上。 一個鋁製的扁壺上有一根繩子就掛在脖子上。 我們倆小心翼翼的推開頭頂的木板爬了出去。 “走,跟上我,”他先爬出去然後伸手把我拉出去。 我們兩就跟做賊一樣在村裡小心翼翼的走著,雖然知道附近可能已經沒有鬼子了,但小心點總是好的。 昨天晚上天黑進的村子隻能看個大概,現在天亮了終於看清這個村子的樣子了,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大部分的院墻都已經隻剩半拉了,從村子的路麵,到院子,再到家裡,哪哪都是血,這些血跡都已經發黑。 他在前麵走著,我在後麵跟著,突然他轉過頭捂住我的眼睛。 “別看,”他的語氣有些許顫抖,“閉上眼睛,我拉著你走。” 在強烈的好奇心下,我睜開了眼睛,一個院墻裡插著四個手腕粗的毛竹,毛竹頂端掛著血淋淋的四個人頭,他們眼球突出嘴巴張著,竹竿都已經成了黑紅色了。 我眼神裡滿是驚恐,僅僅一眼我的雙腿就開始不自覺的打顫,我能感覺到他們臨死前的那種恐懼和絕望。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拉著我在村裡快速的走著,一句話也沒說。 我們大概走了二十分鐘的樣子走到了村東頭,再次看見了讓我震驚的畫麵。 村東頭十幾顆老槐樹的樹杈上吊著十幾個女人,隻剩上半身的女人,她們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就靜靜的躺在樹下,一地腸子的腸子似乎被野狗或者狼拖拽過,散落的哪哪都是。 我的心都在滴血,這還是人嗎? 人之所以能被稱之為人,是因為人有人性,能做出這種事的根本不能被稱為人,妥妥的畜生,畜生都不如。 鬼子在村子裡燒殺搶掠,男的直接殺死,女的強奸後再虐殺分屍,數千人的大村子在被鬼子掃蕩後隻剩下蔣川寧一人存活。 我無法想象他是怎麼從容的經過這些熟悉的麵孔旁而一聲不吭的。 我猜想他的心一定也在滴血,每一個人他都認識,有些還是他是嬸娘,姨娘,現在永遠的被留在了這裡。 我們順著村子的路一直往東走了一個多小時他才鬆開我的手。 “可以睜開眼了。” 他不知道我一直都是睜著眼的。 “我們從這往東走大概兩個小時就能到響石村,”他抬起手放在眼前遮擋了一下刺眼的陽光說:“響石村後麵有一條山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從那走,可以能會稍微遠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嗯,”我點點頭跟著他繼續出發。 昨天晚上一夜我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現在終於看清楚了。 他比我高一個頭,也就一米六多點,臉上烏漆嘛黑的全是灰,棕色的長衣破了好幾處,褲子也打了好多補丁,腳下的布鞋還露出兩個大腳趾。 但是他真的很樂觀,一路上把我當親弟弟一樣對待。 “小弟,你家裡都有什麼人啊?”他邊走邊問。 “我家裡現在隻有一個娘在家了,但是娘生病了,我覺得是因為她太想念爹了,”我頓了頓說:“我還有個二哥,也在前線打仗。” “這樣啊······”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別叫我大哥了,叫我······叫我三哥吧,以後你就做老四怎麼樣。” 我大哥如果沒有死的話今年20,二哥17,蔣川寧15,叫一聲三哥也挺合適。 “嗯,”我應了一聲:“三哥。” “哈哈···”他再次摸了摸我的頭:“小弟。” 這感覺很舒服,我記得大哥就經常這樣摸我的頭,爹臨走前也是這樣摸了摸我的頭,隻是開心了幾秒後我就有種不祥的感覺,他們摸了我的頭以後就沒再回來了。 這一路上如果沒有三哥,我一定早死了,我們繞過了響石村從後麵的山路一直往山上走,走到高處的時候我們兩都停下來休息。 他瞇著眼睛看著遠處,遠處有一個村子在冒煙,由於距離太遠隻能看見那個村子著火了,而且是很多地方都在著火。 那裡一定遭到了鬼子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