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烈陽總是灼的人心癢又難耐,枝頭的鳥兒也被熱得喚個不停,灌木叢裡的雄蟬和墻角的蛙甚至比起了嗓門。 而這一切卻不及江青雪的內心焦灼—— 兩手空空的生活費;一塌糊塗的中考即將出成績;疼愛自己的親人剛過世...... 未來該何去何從呢? ———— 江應秋是江青雪的老鄰居,自小在一個村子裡長大,二人年歲差不多,家裡的老人年輕時都是一個生產隊的,兩家關係還算熟絡。 其實按理說江應秋比江青雪還大十個月,但江青雪骨子裡就愛當老大(這點在她往後的人生也展現得淋漓盡致)。 於是乎,在江應秋成為學霸前的孩童時代,被江青雪按頭喊了許多年的青雪姐。 江應秋的家境很慘,早年父母在外打工,因煤礦塌陷,雙親離世,後來家中奶奶又因悲傷過度,突發性疾病發作也撒手人寰了。於是隻剩下爺爺一人獨自照料他長大。 江青雪小時候雖不懂多少人情世故,但從自家爸媽嘴裡知道了,江應秋是個很可憐很可憐的小朋友,於是江青雪開始下意識的在生活的方方麵麵照顧起她這個“小弟”。 小弟吃飯,她遞碗筷;小弟喝水,她遞茶杯;小弟打噴嚏,她學著大人摸摸小弟額頭,並一副小大人模樣熟絡的遞上紙巾;小弟上廁所,她追上去拍門大喊“秋秋開門,我可以幫你”...... (秋秋:何須至此......) 小學和初中時代,江青雪和江應秋都是在同一個學校,時而分在一個班,時而不在一個班。但無論如何排班,他二人上下放學總是一起的。 由於江青雪和江應秋的形影不離,加上江應秋總是喊江青雪“姐姐”或者“青雪姐姐”(雖然是被逼的),再加上二人都姓江。 於是周圍的人,總以為她倆是血親關係的姐弟。 眾人皆知,江應秋和江青雪關係很好。而江青雪跟前,總是有人對她稱贊江應秋。 有次白麗對江青雪感嘆道:“你跟你弟關係可真好,真羨慕你,這麼帥的弟弟,不僅天天等你一起回家,還能幫你拎書包,搞得我也想叫我媽幫我生個弟弟了哎~” 江青雪倒也不解釋,笑笑說:“嘿嘿~是吧!不過我更羨慕應秋,有我這麼陽光開朗、溫柔可愛、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白麗捏捏江青雪白乎乎的小圓臉說道:“確實,要是我有個像你一樣粉粉嫩嫩的妹妹也挺好的,瞧這小圓臉,手感真不錯~” 江青雪嗔怪:“是姐姐!!” 不遠處某個班委喊了一聲:“江青雪,有人找” 江青雪一扭頭,隻見那人從後門直入,徑直走到三行二排,幫江青雪收拾起了課桌,“姐姐,我們回家了” 江青雪無奈的對著白麗笑笑,“你早點回家吧白麗,我弟來接我回家啦~” ———— 其實江應秋不太愛說話,與江青雪呆在一塊兒時,總是安靜的聽江青雪分享著日常趣事兒。 江應秋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可是,人生不如意才是常事,江青雪家的變故來的如此之快,是江青雪和江應秋從未預想過的。 江青雪雖是獨女,但父親江洲總想要個兒子,隻是這麼多年,江青雪的母親張月紅一直沒懷上,眼瞅著這幾年,二老年歲逐漸上來了,江洲對於此事,是愈發的著急起來。 便是拜佛燒香、捐贈香火、中西藥皆弄了個遍,還是沒懷上。 近段時間江洲一反常態,對張月紅態度好了許多。也不再催著纏著要生兒子了。實際上,如不是江洲這麼些年一直催著喊著想要個兒子,原本,張月紅對生兒子並無念想。 張月紅對江青雪的疼愛很深厚,使得她總是覺著,隻要把咱的乖女兒好好撫養大了,也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近些日子,這江洲的一些態度和反應的轉變,總是讓張月紅有些奇怪。於是,生活裡,便多留了些心眼。 就在張月紅以為無事發生的時候,老天爺仿佛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江洲外麵有人了!! 顧不得心傷,張月紅的滿心滿眼都是孩子怎麼辦?她的寶貝女兒雪雪怎麼辦? 女兒才剛上初一,正是用功學習的時候,如果此時爆出來,這個家,可就徹底散了。 張月紅沒有發作情緒,而是隱忍著情緒,不發一言,晚上等江洲回到家中,把人拉去房裡盤問。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江洲仿佛丈二摸不著頭腦一般。 “溫旭琴” “這,這,這,你你,你在說誰呢?這誰啊?”江洲肉眼可見的慌了起來,臉色漲紅。 “別裝了,孩子都有了,江洲你還瞞著呢?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張月紅紅著眼睛,壓著的聲音因為用力過度,也變得尖銳起來。 江洲擰著眉,卻又好似鬆了一口氣一般,臉色依然發紅,額上密密麻麻的汗水逐漸清晰起來: “是,我承認,我在外麵是有人了,還有個孩子。不過我對溫旭琴沒有感情,我隻是想,想要個兒子,誰叫你這麼些年肚子一點也不爭氣,就生了個女娃,頂什麼用?回頭姑娘遲早嫁出去的,我們家後繼無人了,你不該反思反思自己的肚子為啥不爭氣?溫旭琴才跟我多久,這就懷上了,你不反思反思自己的問題,還來質問我?” 江洲越說著,越是覺得自己有理起來,瞪大了眼珠子,回擊的話語愈發的大音量起來。 張月紅呼吸加重,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夫妻十幾年,如今自己像是親耳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竟氣極笑出了聲: “哈哈哈,好啊!好啊!江洲你好的很啊!當年我不顧家中父母阻攔,一心要嫁與你,你說你家境貧寒、又年少,手頭沒什麼錢,我仗著你一腔情深義重,爭著與父母斷絕關係也不要你的彩禮,你說你此生絕不負我,我信了!我信了啊!你是如何待我的?” “結婚頭幾年甚至與我父母無半點往來,而在你家學著伺候你的爸媽,孝敬你家的長輩。平日裡,你回家啥也不乾啥也不管就算了,孩子的學費問你還摳搜半天,掏不出一分錢,便是我天天給人縫補掙些外快才補足了娃兒的學費。” “我原是以為你是真掏不出這錢,要不是你陪那溫旭琴去醫院問診,我還真發現不了你真是絕情至此的一人,我去你工地盤問,你工頭說你們的工資早幾年就漲了。不說別的,就這數額,供孩子讀書那是綽綽有餘。我方才想明白,你不是摳搜,你是嫌她是個女娃,不願供她讀書!江洲!你好狠的心啊!!” 江洲仿佛被人揪住了尾巴一般,老好人的麵具被人撕得一乾殆盡,著急地跳起腳來: “你你不要因為嫉妒溫旭琴就在那造謠生事,人家肚子爭氣,這才多久就懷上了,你不看看你自己,一身土氣,麵色蠟黃,有什麼值得我惦記的?” 張月紅的繃了許久的情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剎那間,排山倒海的傾瀉下來。 “江洲你!你不是人吶!你個畜生!我自個兒對你的涼情薄義已是認了,但雪兒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親閨女啊!有你這麼做父親的嗎?” “她是我的親閨女,但她遲早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兒,你為別家養著媳婦,這吃穿用度哪哪都要花錢,你,你不心疼,我還肉疼呢!” “再者,女孩子家,讀書有什麼好的,就該盡早出去打工掙錢,才能更好的回報父母,又不是個男孩子,讀什麼書?就算讀了,又能有幾多出息?” 張月紅氣得額上青筋暴起: “你是什麼封建榆木腦袋,非得生個兒子,閨女怎麼了?閨女怎麼了?我閨女好著呢!成績年年第一,長得漂漂亮亮的,性格還那麼陽光跟個小太陽似的!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離婚!離婚!你跟你那什麼鬼的溫旭琴好好過日子去吧!我呸!” ———— 江青雪晚自習放學回家,還未進家門,就聽見樓裡傳來的吵鬧聲。擰著眉頭和江應秋兩兩相視。 “秋秋啊,我有不祥的預感,要不今晚去你家避避” 江應秋“好——”字還沒說完,隻見張月紅從樓房沖出來,哭紅著臉對江青雪喊了句:“閨女兒你今晚去小秋家歇著,爸爸媽媽今晚還有點事,明天再說啊” 然後徑直朝外麵的大馬路走過去。 江青雪愣愣地點點頭,正欲轉身走去江應秋的屋門,又見著江洲從自家樓房沖出來,邊跑邊怒吼著:“張月紅!你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