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他說(1 / 1)

“謝謝你……白想,其實不用陪著我,很多自己選擇的事情,做下的決定,我都更習慣自己一個人完成……”   楊蘇雪在陽光下憔悴的笑起來,像風中凋零的白色花瓣。   “無關於固執或是執念,我隻是喜歡一切皆有始就能有終的圓滿,結果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個結果!”   白想依舊執著的跟在她身後,沉默著注視著女孩單薄的背影。   真的無關於執念嗎?那為什麼還要強調,不停的暗示自己難道不是固執嗎?   白想實在看不破楊蘇雪話裡的深意,他也不願去深想,他隻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陪伴在楊蘇雪左右,在她需要時能夠第一時間上前,女孩的狀態實在是不好,自己實在是擔心。   你所指的有始就要有終,真的隻是在說報了一千米就要去完成這件事嗎?白想守在起始點,目光跟著女孩的身影跑過一圈又一圈,看著從自己眼前一遍又一遍跑過的楊蘇雪,還是忍不住去想這番話。   跑道上的楊蘇雪臉色越來越難看,步子越來越吃力,慢慢的落到最後。   “蘇雪!加油!”祝薇吶喊聲響起,不少一班的同學都為她鼓起勁來。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兩圈,當楊蘇雪再一次從自己麵前跑過時,白想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沉重的擔憂,沿著跑道內側的草地追了上去。   領先在前的選手在焦灼的做著最後的比拚,所有的觀眾都在為她們加油吶喊;而隊伍的末端,兩人身影緩緩奔跑在陽光之下。   白想陪著楊蘇雪一次又一次跑過看臺前的喧囂,跑過彎道旁的梧桐樹蔭,跑過漸漸燥熱的縷縷晨光,跑過心上的憂傷過往。   兩人距離貼的很近,近的能聽到彼此急促的喘息聲,像是夏末最後的兩隻蟬,頑強的煽動著翅膀,唱著隻有它們才能聽得懂的歌謠。   最後一百米時,跑道上隻剩下楊蘇雪以及草地上的白想。   楊蘇雪費力的擺著手,語氣艱難的對白想說:“謝謝……你,可以了,隻剩最後一點點”   白想盯著不遠處的終點,溫柔的回答:“我陪你到最後!”   楊蘇雪微微揚起嘴角,提起最後一絲力氣,朝終點跑去。   白想故意放慢一點腳步,望著的女孩背影,淡然一笑。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這就是你要的圓滿嘛?這就是你要的有始有終嗎?你做到了!   你真的很固執。   白想緊繃的心終於鬆弛下去,像過山車落地,像蒲公英飛起,像英語考過及格線。   楊蘇雪終於跑過終點,白想緊隨其後,早在盡頭等待的祝薇連忙上前托住精疲力盡的楊蘇雪。   祝薇輕輕的拍著楊蘇雪的後背,激動的的大叫:“蘇雪你太棒了!”   楊蘇雪依偎在祝薇厚實的肩膀上,一時說不出話。   白想忽略臉頰上的汗珠,慢慢向兩人走去,眼神目不轉睛的看著祝薇懷裡的楊蘇雪,他忽然特別羨慕祝薇。   “小白!你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祝薇臉上掛起別有意味的笑。   “我沒跑夠不行啊?”白想不屑的回應,目光粘在楊蘇雪身上。   微風徐徐拂過少年的臉旁,女孩的揚起的縷縷發絲輕輕飄進他的心裡。   楊蘇雪緩緩起身,望向白想,兩人相視無言,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   就那麼呆呆看了好一會兒,白想問:“你還好吧?”   楊蘇雪向他走去,一步,兩步,三步,然後麵前的世界開始倒轉起來,眼前的清俊臉龐一點點淹沒在黑色中。   白想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楊蘇雪忽然暈倒在他麵前。   不過幸好,白想眼疾手快在楊蘇雪昏倒時及時接住了她。   黑暗中,楊蘇雪隻感知到了一個溫暖的背脊,它是那樣的舒坦,像微微搖蕩著的嬰兒床,是那樣的熟悉,像家裡靠過無數次的抱枕,又是那樣的柔軟,像蓬鬆的棉花糖。   棉花糖……   昏昏沉沉中楊蘇雪忽然想起那個曾經日日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挺拔身影,想起那一年的仲夏與蟬鳴,想起鬱鬱蔥蔥的樹蔭下遞向她的花束,想起那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朝自己伸出的手,想起那一聲聲爽朗明亮的笑聲,想起那一次次並肩走過的十字路囗,想起數學解析式的奇怪走向,想起那一雙滿眼都是自己的深邃眼眸。   想起有關於那個少年的點點滴滴。   他曾說:“你喜歡吃棉花糖,那我就每天給你買”   他曾說:“你要多笑笑,我喜歡你的笑容”   他曾說:“我們還要一起走過一個又一個夏天”   他曾說:“如果你跑一千米,我一定會在終點等著你”   他曾說:“未來一起去看海吧,我們一起去一個靠近海的城市,去那上大學,去那感受更多世界的奇妙與四季更迭,那個時候我會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變的就是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曾說。這是個多麼殘忍的詞匯。   眼眶裡忍不住流出熱淚,楊蘇雪慢慢睜開眼,眼睛紅腫的宛如一朵木棉花。   “你終於醒了”   白想坐在病床一側,滿臉的擔憂,看見醒過來的楊蘇雪,他著急的詢問道:“感覺好一點了嗎?”   楊蘇雪勉強的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手上傳來一股刺痛感,抬眼望去,架子上掛著幾個已經空了的吊瓶。   她輕聲說:“沒事兒,好多了,麻煩你了”   白想靜靜的看著她已經紅腫的雙眼,頓感難過,卻故作鎮定的說:“朋友之間,不用說這些”   楊蘇雪點點頭。   不一會兒,白想又低聲著自言自語:“其實,不是……”   “什麼?”   “我說……感覺你心裡的病要比身體上的病嚴重的多”   然後,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隻剩下兩張苦澀的笑臉。   “喲呼,我回來了”祝薇再一次打破了尷尬的局麵,她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盒白粥和幾個麵包,一見到醒過來的楊蘇雪便激動的沖進醫務室,將白想推到一邊,順手把麵包扔給他。   祝薇捧著楊蘇雪終於泛起血色的臉,關切的問:“蘇雪你醒了!怎麼樣,還難受嗎”   不等楊蘇雪反應,祝薇又注意到了她紅腫的雙眼,心疼的說:“你怎麼哭了?”   楊蘇雪擠出笑臉回答:“沒事兒”   “小白,是不是你把蘇雪弄哭了”祝薇幽怨的看向白想。   白想無奈嘆氣,不想回答,本就心情低落的他此刻更加無言以對。   祝薇繼而又對楊蘇雪說道:“你都昏睡了一個多小時了,還好隻是低血糖,都擔心死了”   說著,祝薇貼心的給楊蘇雪喂起白粥。   此時,一個身材臃腫,留著短發,穿著一身連體黑色長裙,脖子上掛著佛像吊墜的中年女子輕快的走進醫務室,   來人正是一班班主任王珍。   王珍看著憔悴的楊蘇雪,慈眉善目的麵容添了些憂慮,說:“身體好點了嗎?小雪”   楊蘇雪點點頭,輕聲說:“已經沒事兒了,謝謝老師”   王珍又細細詢問了醫務室的值班醫生關於楊蘇雪的情況,在得知情況不嚴重後,還是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   而後又說:“那慢慢靜養一下吧,對了,下周一還有一個英語演講競賽,英語老師已經和我商量過了,咱們班就定你去,所以你得快點調整好哦”   言盡,王珍並離開了。   王珍離開後好一會兒,祝薇再確定了她走遠後,憤憤說道:“什麼玩意兒,人家生著病呢,還來布置任務”   楊蘇雪寬慰道:“老班應該隻是順便告訴我而已,她主要應該就是來看我的,而且這並不是什麼任務,我早聽說了那個競賽,本來就挺想去的”   “你真辛苦!”   “你們才辛苦呢,在這守了我一個多小時”   祝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說:“我倒是沒出什麼力,我就來看過一眼,一直都是小白在這守著你的!”   楊蘇雪看向白想,投去感激的目光,白想卻愧疚的垂下頭,逃避著楊蘇雪的目光。   片刻後才開口說:“其實你也不用感謝我,我隻是在這守著而已,其實是阿亦把你背過來的”   “是嗎”   一行熱淚再次劃過楊蘇雪的臉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直流到鎖骨處,像一條水晶手鏈。   白想局促起來,心裡兩種聲音在不斷撕扯著,一個想要貼心的安慰安慰楊蘇雪,另一個卻告誡自己不要去觸碰她的傷口。   不見光的傷口能夠愈合嗎?或者說深埋在心裡的人忘的掉嗎?再一次次的告訴自己要把那個人忘卻時,又何嘗不是再一遍又一遍回想。   白想忽然上前,顫抖著抬起手,輕輕為楊蘇雪擦拭掉臉上的淚水。   那一刻,三顆心都劇烈的跳動起來。   楊蘇雪看著白想,白想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隻是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心裡止不住的疼,祝薇端著白粥,張大了嘴巴。   白想語氣極具溫柔,對楊蘇雪說:“都過去了,都會好的,我……我們都會陪著你”   祝薇自然是聽不出這話的來由與深意,隻是在一旁尷尬的附和:“是啊,蘇雪,你別難過,低血糖而已,馬上就不難受了”   楊蘇雪紅腫的眼晴裡依然閃著淚光,但她卻笑了起來,像綻放的在雨中的一束蓮花,盡管周周濺起漣漪,卻依舊怡然美麗。   她哽咽著說:“謝謝你們,謝謝你白想”   窗外,李盛亦悄悄靠在窗簷下的墻壁上,幾人的對話他都聽進了心裡。   遙望天邊的點綴著的朵朵雲彩,李盛亦羨慕極了,它們遨遊在空中,棲息在風裡,多自由,多悠然呀!   他想起白想說的那句話——你心裡的病要比身體上的病嚴重得多。   心裡的病……是我嗎?還是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