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住的,不過是那段還算不錯的回憶,你耿耿於懷的不過是你自認為對我的歉意,你隻不過沉浸在以自我為主角的美好幻想裡,停止你驕傲的表演吧,程梁,對於我而言,你從始至終隻是是一個過客而已” 楊蘇雪的語氣依舊冰冷。 “不,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程梁咬著牙,盯著楊蘇雪,一字一句都透著強烈的不甘:“我不相信你從始至終沒有喜歡過我,我絕對不隻是你生活中的一個過客!” 楊蘇雪沒再看任何人,點點頭,卻不是默認程梁的話,她隻是再一次確認了麵前的人,果真還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樣子,無論什麼境地都驕傲的仰著頭,依然一副世界中心的樣子。 就是這般的光芒萬丈,就是這般的驕傲非凡,就是這般的自以為是,讓自己不敢再靠近,不敢在未來的任何期許裡,把他放進去。 程梁接著追問:“我們共同度過那些美好時光,我至今銘記於心,總是在每個深夜裡無法自拔的回想,我不相信,你的心中沒有絲毫的觸動和留戀!” 楊蘇雪搖搖頭,竟露出輕蔑的笑,“我坦誠承認,我是喜歡過你的,在那段時間裡特別喜歡,可這和你是否隻是我生活中的一個寥寥過客,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我隻是喜歡過你而已,所以當那段歲月過去,當我心裡的那團火焰熄滅,你仍然隻是一個過客” 程梁好似沒聽出楊蘇雪話裡的深意,滿臉的困惑,白想卻在一邊附和的點點頭,其實女孩的話說的非常明了,隻是喝醉的程梁大腦好像死機了一般,沒想得明白,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我喜歡你,僅限曾經,現在你對我來說,隻是同場的不相乾人員,如果非要扯上一個關係,我們隻是兩個很久沒聯係的朋友,甚至可以說隻是普通的初中同學” “普通的初中同學?”程梁咧開嘴角無聲大笑,眼中的悲傷如同深淵望不見底。 “別再說了……”角落裡傳來熊釉的聲音。 白想朝女孩投去關切的眼神,已然醉酒的程梁卻毫不在意,仍不死心的胡亂說著些醉話,楊蘇雪轉過身子,不想再搭理。 “你是因為那個李盛亦吧?”程梁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廢話後,停頓片刻,低聲問了句,語氣卻不像質問,而是無奈的擺出一個結論。 “你早已經認定了這個答案”楊蘇雪背對著他,眼裡漫過片刻憂傷的波光,“我否認你也不相信,我不想在過多解釋什麼,你我之間本就沒有這個義務” 白想讀出了楊蘇雪臉上的神情,心裡頓感苦澀,縱使自己有著上帝視角,還是不免感到傷懷,在他所窺探到的故事裡,李盛亦確實應該是是時隔一年後才闖進的女孩心海。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斷言,楊蘇雪情感的轉變,真的與李盛亦毫無關係,畢竟他倆的往事與程梁和女孩的過往一樣的深刻且遺憾。 從李盛亦的角度去看,他或許早在初三時就已經喜歡上了楊蘇雪,而那個時候女孩還不知道而已。白想想起那封情意綿綿到不要臉的情書,心中暗嘆,“有些人隻不過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就成了光的代名詞,而他們實際上或許什麼也沒做,隻不過是適時的給過一句安慰” 白想不清楚李盛亦還做過什麼,但他知道程梁後來什麼也沒做,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因為自己高中時隻幫程梁給熊釉送過禮物,帶過問候,遞過情書,就算楊蘇雪不回他的消息,他也大可找自己幫忙聯絡,總該是能約出來見上一麵的,就算他不願意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也是可以通過多方打聽,直接找到楊蘇雪家的,見上一麵的時機其實數不勝數,可他是怎麼做的?在深夜裡聽著憂傷的情歌回憶往昔,用那個給另一個女孩準備的錄音筆,對著冰冷的墻板,一遍遍的錄著心中所想,樂此不疲的上演一出出獨自悲傷感動自己的戲碼。 “那你……” “梁,行了,不要再糾結這些過去的事情了”白想打斷程梁,搖頭示意他停止這個話題。 程梁依然無動於衷,又問:“那你為什麼約我出去?” 其實這個問題當初也困擾了白想好長段時間,在很多個時候,他也很想問問楊蘇雪這個奇怪的舉動是因為什麼?從不回復消息,卻忽然約人家出去見麵。 他屏氣凝神,盯著桌上剩下大半的生日蛋糕,餘光一直粘在著楊蘇雪臉上,等待對方的回答。 “為了殺掉你”楊蘇雪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沒有一點點遲疑,這句荒唐至極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倒顯得真實無比,像是一句早就準備好的真心話——一個在心底擱置了很久的答案。 白想不自覺的扭過頭去看著楊蘇雪,瞳孔寫滿震驚,他企圖在女孩臉上找出一絲絲謊言的痕跡,卻任何東西都沒有捕捉到,楊蘇雪神情自若,依然是那種無風湖麵的平靜。 “你也……喝多了吧”白想低聲說。 微弱的“燈塔”驟然熄滅,所有人的神情都被淹沒在夜色中,園桌不遠處,圓盆狀的火爐裡,長條煤炭燒的正旺,若有若無的火苗隨著凜冽的寒風扭動著細細長長的身子,像是跳著一支並不優雅的獨舞。 “跳閘了?”白想環顧四周,發現隻有自己家滅了燈,如長蛇般蜿蜒的小鎮,不少窗戶裡依舊泛著黃光。 看來這場生日晚會,那一句句交織不甘與遺憾的對白,就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所以強製熄燈暫停。 程梁後來什麼也沒再說,攙扶著醉倒的王永遠、拉著熊釉在一片漆黑中離去,白想本打算留幾人在自己過夜的,所以早在上午,他就和祝薇把幾間空房都個仔仔細細的收拾了出來,但望著程梁離去的蕭瑟背影,他始終沒把挽留的話說出來,他知道,就算自己提出來,此時處在情緒邊緣的程梁也沒什麼心情接受,再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隻會越發的牽扯不清,那倒不如體體麵麵的不歡而散。 他隻是有些不明白,程梁為什麼偏要固執的帶著王永遠和熊釉一起離開,“是有些話需要三個人私下說嗎?”白想暗暗猜測著,卻沒問出口。 心情低落到極點,白想在奮力攙扶祝薇時,望了望那個燒的正旺的火爐,心裡感到很遺憾,原本他打算飯局結束之後,還要弄個露天燒烤的,這也是祝薇的要求,火爐旁邊是一大堆加工好的食材,都是祝薇喜歡的,可對方此時已然目空一切的醉倒夢中。 餘光中,楊蘇雪靜靜坐在椅子上,正望著火光出神。 “你還好吧?”白想將祝薇半個身子搭在自己肩膀上,“一起下樓休息吧……真抱歉,今天讓你不開心了” “是我該抱歉,讓你的生日聚會鬧得不愉快”楊蘇雪依舊怔怔的看著火爐。 “你扶祝薇休息去吧,我再坐會兒,你也早點睡,晚安啦”楊蘇雪又說, 晚安啦,女孩在晚安後麵加上了一個略顯俏皮的語氣詞,可白想聽著卻感覺那麼的傷感。 白想隨意的給祝薇蓋上幾層被子,靜悄悄的扣上了房間門,一大股疲乏感襲來,想來隻是酒精的作用,他其實絲毫睡意也沒有,心裡始終惴惴不安,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自己都不可能放任楊蘇雪一個人在天臺,畢竟這是自己家,這樣的行為毫無禮數,畢竟楊蘇雪的低迷心情也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怎麼可能放任一個女孩獨自黯然神傷呢?更何況那還是他喜歡的女孩子。 白想打著手電筒,胡亂的搗鼓了半天,終於把電路給弄好了,然後急切的順著樓梯奔走上去,天臺上原本應該重新亮起光芒的,卻仍然隻有大片的漆黑籠罩著,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門口,迷離的眼神中,隻看到火爐旁一個衣著單薄的女孩的落寞身影,微弱的火光照映著她的側臉,仔細望望,那臉頰上還殘留著一條條依稀可見的淚痕。 毫不安分的晚風一陣陣拂過,女孩雙手環抱著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白想腳步輕輕的走到楊蘇雪身後,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的給她披上,又默默走到她對麵,盤膝坐下,白想沒說話,隻是垂下頭去,朝火爐裡添上幾根方碳。 火光在某一刻燃的盛大,黑鐵火爐宛如一座巨大的煤油燈,將四周照得通亮,他這時才發現,陪程梁喝了一晚上悶酒的那把木椅上,多了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羽絨服。 那件天藍色的羽絨服,配色簡約又漂亮,白想在今晚第一次見到楊蘇雪時,就曾情不自禁的稱贊。 “這衣服真漂亮,和你很搭!”在路口的公交車站旁,兩座路燈毫不吝嗇的泛著暖暖的黃光,白想剛停下車,楊蘇雪的身影就撞入眼簾,那身自己從未見過的裝扮,將他的所有注意力吸引過去。 楊蘇雪笑笑:“謝謝。你的小紅帽也很適合你哦” “是新衣服嗎?”白想完全移不開自己的目光,這件簡單的羽絨服,套在女孩身上,堪稱完美的融洽,他望著女孩出神,腦海中好像看到一位白璧無瑕的小公主身披著一襲瑩藍色的晚禮服,翩翩而來,去參加一場重要的宴會,她會低眉淺笑,舉止優雅的給主人遞上精心準備的禮盒,那不經意散發出的迷人氣質,宛如一株嬌艷欲滴的藍玫瑰,讓場上的賓客們忘了淡笑,忘了祝酒,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主人會心情雀躍的接下她的禮盒,然後回贈一捧芳香迷人的粉色滿天星。 為什麼會是粉紅色的滿天星呢?白想也一時間有些詫異,卻又瞬間明白過來,他隱約記得,楊蘇雪的那本棕色筆記本上,貌似一直夾著一張映有粉紅滿天星的明信片。 “不是,這是初中時候的一件舊衣服,隻是沒穿過幾次”楊蘇雪回答。 “這麼漂亮的衣服不喜歡麼?沒見你穿過呢?”白想又問。 “意義有些特別”楊蘇雪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囗,上麵繡著一圈雪花標記,“而今天是個特別的場合” 白想以為女孩口中的特別是指自己的生日聚會,那確實是個特別的日子,至少對自己而言還蠻重要的,他一瞬間心花怒放,傻樂著拍拍電瓶車的後座,“走吧,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我們就不要耽誤太多的時間了,那個特別的場合在等著我們……小白專車為您服務!” 白想望著那件孤獨的躺在程梁坐椅上的羽絨服,才猛然察覺,“日子”和“場合”的巨大區別。 “原來不是因為我而特別嗎?”白想暗暗嘆氣,一下子就跌入這一片落寞的氛圍之中,像是掉進一條黑色的大海,刺骨的冰冷將他給無情淹沒。 深夜靜謐至極,兩人就那樣沉默的對坐著,貌似能夠聽到對方輕微的氣息聲,碳火從微弱燃到旺盛,又漸漸開始消退。 “你是不是也想問我那個問題?”氣氛沉寂許久後,楊蘇雪透過火光注視著白想。 “你心情好點了嗎?”白想問。 “我不喜歡程梁了,這是實話”楊蘇雪移開目光,望向遠處的小鎮,街尾幾盞殘存的燈光,映在她的眼眸中,女孩的眼底宛如今晚隻點綴著幾顆星星的夜空,“我不再喜歡他,與李盛亦無關,這也是實話……我約程梁出來,是為了‘殺掉他’這也是真實原因……” “所以你心情好點了嗎?”白想抬眼,瞳孔被女孩的臉龐填滿。 “嗯……” 楊蘇雪點點頭,依舊自顧自是說一些令人雲裡霧裡的話,“我現在心情特別好,這兩年裡,我很慶幸我‘殺掉了’兩個人” “感覺現在的氛圍還挺適合圍爐夜話的”白想起身,從桌底搬過來一打啤酒,打開一罐放到楊蘇雪麵前,自己又迅速將一罐酒一飲而盡,“要麼……給我解析一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的這句形容詞唄!” 楊蘇雪拿起啤酒罐,貼近唇邊,又緩緩放下。 夜風吹的火苗飄搖,白想卻奇怪的沒有感受到寒意,他看出了女孩的欲言又止,沉思許久後,還是決定追問。 祝薇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他想,確實沒必要將故事捆綁,自己從始至終也隻是在一個旁觀位上,那又何苦在顧及什麼呢?楊蘇雪以往的悲傷與他無關,自己隻是特別在乎她以後的喜怒哀樂。 所以,有些藏在心裡的東西總是要清除乾凈的,所以,他總是得勇敢的充當這個傾聽者的位置,所以他必須得推翻自己以前所有的思量,所以他必須得固執的追問,“逼迫”麵前的女孩把壓在自己心裡所有不開心的東西通通傾訴出來。 不過是些垃圾嘛,倒掉就好,就算那些東西曾經是寶藏,可如果一直舍不得丟掉,也就隻能一次次的忍受那些惡臭。 人不能一直活在垃圾堆裡。 “說說唄!說說你和那兩個‘被害者’的故事!”白想望著楊蘇雪,目光從所未有的堅定。 “要不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殺人手法,說不定以後我也能用到呢”白想又說。 楊蘇雪被白想認真的模樣逗笑,“你真想當‘殺手’啊?我倒希望你不會有那一天” 白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也笑出來。 “說吧,我認真聽,也認真學……不要和好朋友吝嗇這些獨門秘法嘛!” 楊蘇雪收起笑容,拿起啤酒,一口喝下大半,白想注視著她,恍惚中又看到了那種的如冰雪般的漠然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