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風在寂寥雪原中疾馳,在冥冥的黑幕中奔騰。 風卷捎帶著銳雪,一同在孤寂的世界中奔走,一刻不停,一刻不歇。 無光的雪原中,濃厚的夜鋪蓋住熒藍的雪,雪與風交織出的濃幕遮蔽住閃瑩瑩的星,將包括雪原在內的一切事物,糅雜成未化的混沌。 煩悶的風雪生著悶氣,懊惱著路程景色的單一。 其背著身上沉重的雪,壓緩了它的速度,使它路途中不斷發出不滿的颼颼聲; 風百無聊賴地上下穿遊,像是夜海中的魚,在墨水般的黑天裡慢慢遨遊,貼著地上下起伏。 但今日的情景卻有些許波瀾,這縷風在行進時聽一旁聊天的風講; 前方有兩個行進的黑色“礁石”;走得慢,但卻不會停下,前麵的兄弟們都選擇將自己的累贅丟在他們身上,好減輕負擔,飛的更快,更遠。 風聽到這話,高興起來;它原地打了個轉,將自己緩緩拋起,好馬上看到那兩個“礁石”。 但完全不用細看——那兩個“礁石”自己發著亮,正在雪地上緩緩地移動著。 風立刻收緊身子,削尖腦袋,向箭一樣沖到最前麵的礁石插過去。 “礁石”上布滿了雪,它瞅準了尖端上的一條沒雪的黑縫,直直的將整個身子灌進去。 隨著整個“礁石”的一陣顫抖,它將自個身上的雪抖下,從縫隙中繞出來,一身輕鬆。 於是乎,風又踏上了旅程;它卸掉了自己的負擔,速度瞬間拔升,一邊颼颼地叫著,一邊向著莫名的盡頭揚長而去,一會就沒了影。 雪地上就隻留下這兩個全身布滿雪的“礁石”,逆著風雪,接著行進………… 劉棱正用帽簷搓眼。 他的手套沒有分指,又粗又大,並掛滿了雪化後的冰渣,做不了太細的動作。 剛剛一股風雪猛不丁地從衣帽的縫隙裡灌入,正中他的眼睛,冰冷的觸感給他嚇了一跳。 但幸好無大礙,眼睛還是看的清楚。 他們已經走了小半天了。 從時間上很難察覺出來;因為從開始到現在,黑夜與風雪的旋律一直不停,沒有變換,沒有停歇。 雪將他倆幾乎包裹成了雪人,他們每走一會,就需要彎腰將自己身上過厚的積雪晃掉,並一起將雪橇物資上的積雪清理掉。 在光照可視的範圍裡,一層層的輕盈的雪紗綿綿不斷,從黑夜裡被吹來,繞過腿彎,往黑夜裡飄去。 這雪織成的紗雖薄,卻頗有分量。 一層層的雪在腿上的衣物縫隙裡攢積,越來越多,一時沒顧及過來,就會形成雪殼。 風的尖號無時無刻在刺撓著耳朵,颼颼聲與嗚嗚聲像是鬼叫般盤旋著。 雪的味道隨著寒冷的加劇而愈發冰涼醇厚,每次呼吸,冷空氣都會透過遮嘴布鉆到肺裡,鉆下大團的熱量。 每一次呼吸,嘴裡肺裡都是冰疼的。 劉棱左手拄拐向前路探,右手拎燈照,周遭的風雪將燈吹的幾乎垂直於地麵,燈鏈子劈啪作響,青色的光暈隨著燈的搖擺在雪地上亂舞,晃得眼裡亂影重重。 雪層挺硬,冰殼上的軟雪隻到他的小腿彎,倒不算太深。 他的眼睫毛上掛滿了冰渣,眨眼間能感到眼皮裡明顯的異物感。 耳朵鼻子先是凍僵,再是變疼,直至最後的麻木。 手指與腳趾都覺到了寒冷,都從拇指頭與腳趾頭開始緩緩變冰,邊疼到最後的麻木。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寒冷從他四肢向內蔓延,由指尖開始,從皮膚開始下滲,浸透肌肉,凍實骨頭。 茫茫的夜裡,寒冷的冬中,如黑淵般無光的天地之間,如陵墓般淒白的雪原上,唯有兩粒微弱的熒光行進。 劉棱為了防止說話被風灌一嘴雪,便使用傳聲咒與劉稜交流。 劉稜的機體在雪中沒有半分不適;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一點機體上不良現象。 在雪中,劉稜將拖拽的繩子拉長,讓劉棱走在她與雪橇之間。 這樣的話,劉稜的機體還可以給劉棱擋一點風雪,好讓自己的肉體堅持的更久點。 她的針狀腿不會陷進雪中,隻會懸浮在雪上,她從雪上經過時,會在尖端處形成個盤子樣的渦,這個渦隨著她的前行而變化,使得雪地上劃出兩道粗淺的痕跡。 劉稜的身體上也披掛著長長的厚黑袍,並在關節處用一些繩索固定緊實。 她也為了防雪披戴上寬簷帽,並用罩布包裹好臉部,最大化防止積雪的進入。 她將提燈掛在脖子上,拿繩子固定好,將龍鱗拿在左手中,向著指針前行;她右手的斧子一直保持著淺充能狀態,以確定無論何時都可以完成蓄能,並發起攻擊。 劉棱也一樣,右手的盾牌時刻預備著,用以激活銘文的魔能球牢牢地攥在手心裡,將厚手套的手心處浸的濕漉漉的。 已經行進了很久了,但濃濃的不安時刻縈繞在他倆的心頭。 他們的肉眼可見距離,隻有光照下可憐的四五步遠,出了燈光的區域,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黑暗一成不變,腳下的路隻有雪,沒有別物。 雪被刮起,與互相交接的風形成冰冷的雪霧,將原本少得可憐的視野,進一步壓縮了範圍,讓他倆手裡的燈光,堪堪夠照亮路麵。 至於向前探路?就憑著點光,想實現根本是天方夜譚。 漆黑的環境與巨量的未知,二者在這特殊的環境裡合為一體,深埋於劉棱的心裡,生根,發芽,最終醞釀成原始的恐懼。 他感到恐懼正在按壓著胸膛,融毀著大腦,潮水般湧入,褪去,不斷來回,崩毀著理智。 他放空自己的大腦,將自己的思緒全放在趕路上。 劉稜沒有受影響,因為偶傀的身體沒有對寒冷與疲憊的感知,她的精神狀況一直很穩定,時不時在腦中與身後的劉棱聊上幾句話,似乎恐懼從不會係於她的身上。 劉稜對劉棱說著雪,聊著不長的前半生。 她覺察出了劉棱的異常,一直嘗試著將話題向好的方麵引導。 呆在澤拉紋的幾年是劉棱度過最漫長的冬季;他已經習慣了雪,習慣了冷,也習慣了孤寂。 在劉稜誕生之前,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可憐,也沒有覺察到自己已經逐漸麻木的內心。 但在劉稜誕生後,早以停轉的心活躍起來,帶動了他的腦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帶動了他的情緒。 按理說,他倆本應該是一個人;但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變成偶傀的自己卻漸漸向“姐”的方向演變。 她話很多,跟鋪子老板語言不通也會打著手勢交流,即使兩邊誰都聽不懂互相的語言。 她也會用跑調的嗓子吟一點小歌,並經常在外麵點燈活動自己的軀體,研究自個的部件功能與身體構造。 劉棱也不對劉稜的行為感到奇怪;如果是別人,他還會對其莫名的行為表示疑惑,如果是自己,那就十分的正常。 劉棱在腦中聽著劉稜與自己瞎扯聊天,慢慢的,心情也舒緩下來,心臟也平復下來。 但當劉棱正想起個頭聊時,劉稜的雪橇卻突然停下了來。 還沒等劉棱問起原因,濃厚嗆人的灰汽卻撲麵而來。 劉棱心裡一咯噔。 出事了。 劉棱立刻捏爆手中的魔能球,煞那間,青色的刀刃形成。 他一刀斬斷劉稜背後與雪橇相接的繩子,前去,與劉稜肩並肩站在一起。 在前方的黑幕中,閃著赤紅的光芒。 那是一對眼。 咕嚕的轟鳴聲由遠到近,一個巨獸正在逐漸靠近。 劉稜將自己脖子上的燈籠取下,加大蓄能亮度,大力丟向那個不明生物。 那個生物一跳,靈活的避開來,大地隨著巨獸的起落而震動。 就在燈籠丟去的一剎那,在燈光的照耀下,劉棱的視線捕捉到了滿是鱗片的四角與尾巴。 他臉嚇得煞白。 是四角尖吻白龍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