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銹般的血蔓延在地上,將積雪浸的坑坑窪窪,如海綿一般。 青藍色的燈一照,更是從黑裡幽幽顯出一股靚紫來。 劉棱立刻起身,打著燈到劉稜的身旁。 頂著一頭雪,穿著一身血的劉稜看出了他的擔憂,絲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表示一切正常。 正常就怪了! 他立即起身上前,不管劉稜推諉的左手,扒開其被龍獸抓的,浸滿黑血的破爛袍子,打著燈細細查看肢體間的受損情況。 劉棱戰戰兢兢地左看看,右翻翻,時不時還問劉稜體內魔力回路如何。 劉稜感到莫名其妙,她覺得自己一切正常,但她也隻是看著劉棱,沒有回復,自個悄悄轉動著頭顱,警戒著四周。 這樣的檢查就持續了一小會。 劉棱起身,將劉稜身上的袍子整備齊,又用燈將她的臉照了又照,給她左右擦著鬢角與發絲間的雪渣。 幽幕藍光中,鵝毛大雪天。 黑血如淵,白雪如仙。 世界靜謐微斂,生於烏晝的天地之間。 真是蒼天有眼,劉稜除了被揚了一頭雪,腰與胸口多了幾道劃痕,其從頭到腳的零件都沒有受到一丁點損壞! 劉棱感嘆工程部件堅固的同時,也感嘆著幸運的眷顧。 見劉稜一切安好,劉棱也放下心來。 他讓眼神好的劉稜繼續警備著,自個前去收拾殘局。 劉棱將雪橇拽到龍獸的屍體旁。 這龍獸死時,將自己斷裂的肢體蹬得血肉模糊,屍體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四周。 雪白的甲片上布滿了大片大片的血,在其鱗片尖起的地方,被血塗抹的鱗尖像是蠕動的,血紅的草葉幼芽,在屍體上生長著。 劉棱拿著被飛濺上血液的盾,在龍獸前逆著雪風佇立著。 劉稜坐在一旁,看著劉棱頭頂上蒸發的汗汽。 看著劉棱,看著這雪地上的鮮血,與其手中的盾。 像是幻覺一般。 不,說是幻覺也不確切,應該說是如夢一般。 莫名的既視感又席卷而來;他又困又累,耳邊的雪帶起暴風聲,呈直線般插進昏藍藍的光暈,使他整個人鬆懈下來, 他殺死了這個龐然大物;懷著膽怯、懷著絕望、殺死了威脅他生命的恐怖野獸。 雖然他在這之前連一條魚也沒殺過。 劉棱又捏爆一顆魔能球,將切割咒使出,細細的觀察著亮藍的刀刃。 就是這個刀刃,切割活物時,像切割空氣一樣輕鬆。 他剛剛在半空中揮刀時,連一絲卡肉的感覺也沒有。給他嚇得以為是揮空了,連忙向原處的燈籠處傳送。 但過了一會,龍獸滔天的怒吼響起來,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攻擊確確實實是生效了。 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他重新將兜帽戴上,暖暖自己快凍掉下來的耳朵。 耳朵逐漸長回他的身上;先是由外向內的鈍疼,再是整個耳廓急痛,往後慢慢回溫,耳朵重新變成了他的耳朵。 他手拂過頭發,卻摸到了悉悉索索的冰渣——汗水在後腦勺的頭發上結了冰。 麵部擠不出表情,冷風將他整個臉吹的歪歪扭扭。 他把自個頭上的薄雪甩乾,把胸前的眼鏡重新戴上。 白雪下的更猛了。 龍獸身上的血跡正在被逐漸覆蓋,白將紅吞並。 劉棱將僅有的燈掛在鱗片的突起上,慢慢走到切開的脖頸前,呼口氣,腳蹬地,用雙手拚命一拉,將血淋淋的,帶著骨骼的整齊切麵露出來。 他想要龍獸的骨頭。 他們的車上沒有可以用來篆刻銘文的材料,不是木頭就是食物。 劉稜手裡沒有燈,她燈中的燈芯早已被拆下,插在龍獸的右腿鱗片中了。 那個燈芯耗盡了魔力,與龍獸右腿一起,不知撇飛到這片雪地的哪邊了。 驟雪如瀑,東西已經被雪掩蓋的一乾二凈。 劉棱不打算去找,他打算試試這骨頭的硬度如何,能否將銘文雕刻上去並成功催動。 切割的過程倒沒有多麻煩,切割咒很靠譜,他隻需要將割下來的、巨大的肉塊扯到一邊就行。 漸漸的,劉棱將龍獸的整個脖子骨頭剃剝出來。 黑血在他腳下匯成小窩,他身上到處都沾滿了暗紅的血。 寒風急促,劉棱裹著口罩,倒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隻是血漿凝結後的斑斕塊浸滿了他的衣物。 劉棱從雪人變成了血人。 他直起身來,打算去找劉稜啟程。但他一起身,疲麻與滔天的困意卻鋪卷而來,像一把錘子,給了他腦袋一記狠的,砸的他眼冒金星。 他太累了。 劉棱堪堪在雪中站穩,風雪立即將他擊倒在雪毯中。 一邊的劉稜看見了,立刻招呼著上前來,把他慢慢扶起來到龍獸邊,用其屍體倚著。 劉稜見他這個樣,說話的音都顫了兩下; “喂喂喂!咋回事?咋回事?” “沒事沒事……一切正常……” 正常就怪了! 劉稜意識到了事情的大條,但一時不知應該乾什麼,乾什麼是正確的;她急得原地團團轉——她隻能先去將裝著食物的雪橇拖過來,先讓劉棱吃口喝口,再看看情況。 她打著燈,忙去把丟下的背包與雪橇拖回來。 劉棱打開埋在自己胸前衣服中的黑皮水袋,拔開皮塞灌了一口水,盡力打起精神來。 他坐在地上,點亮自己的盾牌,迎著光,看著猛烈的雪。 需要休息了—— 但是他卻沒有力氣搭營紮寨了,再說,他還沒有支帳篷的經驗,短時間內,紮不紮得起來是一回事,能不能抗住風雪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他苦想糾結時,拉著雪橇的劉稜回來了。 劉棱把自個想安營的想法告訴了劉稜。 劉稜立刻思索起來。 她知道,自個這個倔性子,覺的不舒服開口時,絕對是身體頂不住,意識到極限了。 劉稜瞄了一眼龍鱗指向的黑夜。 不行,不能趕路了,她沒法賭前方有人煙補給,她們必須就地休息了。 但怎麼搭營地呢? 劉稜苦惱的看著雪,隨著不斷落下的雪想著對策。 大片大片的雪落下,迅速,快捷,在藍色的燈光下仿佛遊魚,在空中翱翔。 劉稜盯緊一條雪,看著這雪花沉甸甸的落,轟在巨大的龍屍上,激起小小的漣漪。 劉稜心裡一亮,想到了方法。 她把啃著肉條的劉棱拽起來,拍拍他身上的雪,指著龍屍對他說; “俺尋思著,你可以睡在龍的身體裡!” “龍的身體……,你瞎扯什……,等等——!好像真的可行!” “來來來!你切開它腹部!我給你托內臟!這雪越來越大了!” 劉稜一邊說一邊迎著雪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乾就乾,劉棱立即打起不多的精神,與劉稜一起到龍獸腹部的位置。 他用切割咒將龍獸碩大的肚子刨開,裡麵泛著藍色熒光的腸子讓他莫名安心了點。 還好,這東西既然有腸子,就不算陌生的生物。 他將眼鏡摘下,捏爆魔能球。 劉棱將刀刃絞進腸團中,來回將腸子切斷,好讓劉稜將它們托到一邊。 血液隨著劉棱每一次動作噴射著,在昏藍的燈下黑的像墨汁。 他抹一把臉上的血,讓劉稜將血糊糊的腸子拽開,他自己直接撲上去,用刀刃切斷龍獸與氣管相連的內臟,還摘下一顆黑乎乎的瘤子。 腥氣撲鼻。 開始時聞的劉棱乾嘔,但強忍著呼吸了一會後,鼻子也漸漸適應起來。 他的手黏糊糊的,滿是龍獸的血液與腸道內的莫名液體。 臭熏熏的。 但卻逐漸習慣了。 劉稜趁托內臟的功夫,拿著燈照著打量他,突然捂住嘴,憋不住,哈哈笑起來。 她兩眼笑彎成了月牙,哈哈聲在這黑幕中分外響亮。 “哈哈哈!紅公雞!哈哈——” 劉棱聽著這貨的驚天發言,也莫名想笑。 雖然他們饑寒交迫,還在危機四伏的地方,在這陌生悲愴的世界,無依無靠,孤苦伶仃。 但聽著這沒頭沒腦的笑,劉棱也隻能撇撇嘴,忍住笑,任由她去。 他覺得自己簡直有病。 明明她比自己更像紅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