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1 / 1)

劍矢 抱薪虎 5327 字 8個月前

宣州地處禹朝南部,一條通海長河“濟江”貫穿整州。沿著這條大江,經濟、文化、市井開始繁榮。   由於來往的航船與宗族強盛,習武之風盛行,宗門幫派更是林立。   在州城外有一座山莊,山莊中有一棵號稱是“千年茶祖”的大晴馥茶樹,這便是聞名江湖的“茗劍山莊”立根之本。   茗劍山莊立門以來歷過三代,傳至這代莊主江隋伍已有八十年,莊內地形復雜,易守難攻,門內長老、弟子共九十八人。   車馬近兩月,當金翎隨著鄧如來到宣州已經是三月份,春雨和往年一樣,滋潤萬物,卻又因為這樣的“公平”顯得無情。   金翎暫時在茗劍山莊下莫爾鎮下腳,據鄧如師兄所說,他計劃托關係將自己送往茗劍山莊內做丫鬟,讓她趁機收集山莊內部信息,為後召集江湖義士討伐江隋伍做準備。   金翎換上了一身青色的半臂衫襦,長這麼大第一次離家這麼遠,第一次來到南方,第一次這麼想家。   往年的這時候,大師兄總是帶著他們道田上給作物拔節沃肥。   第二日,鄧如一大早便領著金翎往山上走去,這山莊說是山莊,卻更像是一座堡壘,各種二層木屋依著山坡錯落,翠綠的枝葉遮蓋石柱石墻。   直至半山腰便無法再往上,金翎隻顧看周圍與自己家鄉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景,完全沒發現鄧師兄的警覺。   鄧如未將金翎領到山莊大門,而是走向一旁側門,一素裙老太從小門內出。   她一看見鄧如便眼帶激動神色躬身道:“鄧神醫!老身真的太感謝您了,要不是您的大恩大德,我家就斷了香火了。”   “不敢當,不敢當,您家孫兒能痊愈便好。”鄧如擺手,客客氣氣地回答。   又將金翎推向前來,介紹道:“吳老媽,這便是我家的小侄女,家裡實在困難,希望能托付給你,能進大名鼎鼎的茗劍山莊做個丫鬟也好,總比外麵好。”   “別說這些,這孩子我一定好好看帶,您就放心吧。”   二人推脫一番,金翎聽個大概,心中些許疑問。不等金翎開口問道,鄧師兄便已察覺,轉身細聲解釋。   “我在江湖中闖蕩,機緣巧合之下學過醫術一二,正巧治好了吳老媽孫兒的小病,正巧得此機會送你進山莊。”   不等金翎反應,鄧如便將金翎交由吳老媽,迅速下山。金翎覺察到了一絲奇怪,但還是對和煦,誠摯的鄧師兄信任。   吳老媽挽著金翎的手,走進了這座近百年歷史的“茗劍山莊”。   這座山莊內弟子近百人,仆役也是近百人,主要負責所有人起居飲食和清掃山莊。   接下來金翎化名“鄧玲”,吳老媽手把手教學鄧玲一個丫頭該做的端茶送水,察言觀色。   一月下來,金翎過的是膽戰心驚。為了裝作一名普通農家女孩,金翎散去自己從小修煉的內功,使自己身體虛弱一時,再加上南方濕潤的氣候使得金翎水土不服,患上濕疹。   不曾想,倒還是吳老媽來照顧自己,當丫頭反而被照顧,說來還是稀奇事。好在金翎常年練體鍛膚,尋常傷病實是小事。   吳老媽日日來送藥送食介紹山莊大大小小的忌諱注意,還送來小半月的俸錢,足有半吊錢。   這山莊分為兩部分,外莊是眾弟子與下人生活的區域,裡莊卻是長老莊主夫婦生活與弟子練武的區域。   按理說練武世家門派都嚴防偷學,下人不該出入演練場,這茗劍山莊卻是沒這些忌諱,下人們與他人並無分別,大家也自覺不過多停留。   往後兩月,金翎很快的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她為人機靈負責,到底也是練過武的,行事敏捷沉穩,做事讓他人挑不出半點由頭。   送完最後一趟衣物,已至戌時,金翎得空,與幾位平時交好的姐妹打招呼後,獨自來到演練場旁的行廊,這裡地勢算高四周沒遮攔,可以看到山下大道,與家鄉不算像,但很有家鄉的感覺。   近來,金翎常常來這待著,盤算著離家半年,也不知母親大姐小妹如何了,不辭而別,肯定是讓他們擔心一場,但又知道母親一定是會理解自己。   眼看著要到夏季了,往年這時,她都跟著父親師兄去山中瀑布下鍛體固氣,運轉周天,寒冷的流水和烈日的灼燒變成刺骨的痛,不過此時的金翎倒還想念起來了。   鄧如師兄這幾月還來過幾次,無非是帶來金家莊安好的消息,聯合起來幾家被江隋伍迫害的門派之類的消息,倒是自己進展緩慢。   茗劍山莊立派之本是那棵大茶樹和天下名劍之一的“泉盞劍”及其家傳“截江劍法”,三者中的茶樹藏在裡莊,泉盞劍在江莊主手中,劍法也是難以偷學。   上莊下人們平常可去不了,所以金翎現在的難處在於如何去到裡莊並找到茶樹。   這時一陣窸窣腳步聲襲來,金翎警覺地俯身隱藏,一看卻是同屋的丫頭銀顰,立馬放鬆起來。   “小玲,我就猜到你在這兒!”銀顰先開口道。   “顰姐,有什麼事嗎?”   銀顰早進山莊幾年又大金翎幾歲,所以叫顰姐,平日裡沒少照顧金翎,金翎從前雖不是大小姐作風,但多少受到大家保護,許多如洗衣修繕的生活技巧不太擅長。   “唉,也沒啥事,就是你後天陪我去上莊一趟。”   金翎看著銀顰羞澀扭捏的樣子就知道不簡單,又故意問道:去裡莊何事?裡莊又如何想進就能進?”   山莊裡外之分嚴格,怕的就是觸碰到茗劍山莊產業與根基,下人一概不得命令不準進入裡莊,各個院子皆有巡院巡邏。   “老爺前日就外出了,夫人待產沒閑心管這些呢。我自有門道,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吧。”   兩人打打鬧鬧也就答應下來,不過在這之前金翎還要去見見鄧如。   宣州茶貿發達,人人飲茶,一到夏季,茶攤遍布。   翌日,山下莫爾鎮一處茶攤,金翎趁著趕集買貨的空閑與銀顰分開,尋到此處,看見角落一布衣鬥笠者隱在此,桌上兩杯熱燙春露茶,味香色濃,實屬上品。   金翎落座並將昨晚在銀顰得知的事講予鄧如,看是否能得到些指示。   鄧如聽聞,輕抬鬥笠若有所思道:“我也注意到了江隋伍的行蹤,可就是要難為你去裡莊尋茶樹了,隻有用茶樹做餌,引茗劍山莊仇家來。”   “我若是能進裡莊又如何一定能尋到茶樹,山莊內部太過復雜,怕是時間不夠。”金翎還是考慮的仔細。   鄧如聽聞也停住飲茶,沉吟片刻,忽的瞥一眼陳舊的桌子被陽光曬得乾裂。   “放火!茶樹一定被重點照看,一旦火起,跟著人走一定能找到茶樹。”   聽到鄧師兄的辦法,金翎連忙搖頭,這可能會傷到無辜者,這是萬萬不能觸及的紅線。   記得幼時金翎初跟父習武,父親說武功能自保、能除害、能護全。多年習武、山林中練箭也並未殺害幼崽與母獸,這是金家立派以來的底線,似乎也是父親口中的“江湖”的底線。   “裡莊人少,下人弟子人手眾多,定不會害到無辜,隻是損害些江隋伍這些年的不義之財罷。”鄧如皺眉肯定道。   “可若是……”   不等金翎辯駁猶豫,鄧如低下頭,手中茶杯龜裂。   “師父屍骨已經下葬了吧,據說江隋伍此次外出便是去璧州,想是要羞辱我門無人,可惜我功夫未到家,不能報此仇!”   聽見這番泣血肺腑言,金翎也被煽動,對江隋伍這未曾謀麵的“仇人”再添一份仇恨。   “師兄我願做這事,還望你能回莊裡幫幫忙,幫我知會我娘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來到金翎與銀顰約定時間,銀顰起來得特別早,用在集市上買來的新胭脂、新發釵裝扮自己。   金翎還疑惑顰姐如何帶自己進裡莊,銀顰將昨日集市中買的小吃零食裹得嚴嚴實實放進袋中,似是要送予他人。   “顰姐,你是要送給誰?”   銀顰嬌羞一笑,“你還記得上月與我一同禮佛的人嗎?”   金翎搖頭,這也難怪,山莊中人手眾多,不常見麵的人實難記得住。   “那人叫阿昌,是裡莊裡的小財計,我倆相好有一陣了,打算年底回鄉結婚。今日趁莊裡管家奶奶不在,想去裡莊與他見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金翎心中還在盤算著放火的具體細節,收攏晚些時候鄧師兄送來的放火工具,隻是心不在焉地道喜祝賀。不過,沉溺在喜悅興奮中的銀顰沒有察覺。   經過幾道門,兩人在山中步道左走右竄,終於從小路抵達裡莊入口,守衛左右各一,威嚴十足。   銀顰領著金翎繞到一旁,學著鳥叫三聲。不時,也是鳥叫三聲從墻另一側傳來,同時一道小門從墻角林叢打開。   金翎隻顧得上在這隱藏之地做記號,顧不上兩人膩膩歪歪、談情說愛。   名為阿昌的年輕學徒將他們帶到賬房後院並叮囑道“這茶院不常來人,巡院的也已經打點過了。”   兩人雖不是許久未見,但小情侶間便是幾日不見就要垂頭喪氣。   趁著兩人郎情意切,金翎借口轉轉小院,出門便翻身上墻。正巧,上的這墻地勢正高,能看到其他的院子,也正如阿昌所說,巡院的人不在,給了她放火的機會。   待到正午時,三人用完午膳後,金翎讓阿昌帶他們轉轉後山,再送他們回去,自己又借口東西忘拿,返回茶院,在上午踩點處放下火種。   第一次放火的金翎甚至不敢看那火是否成功引燃,一種巨大的興奮充斥著內心,緊接著是惡心,再是空虛。   火速返回後山,正欲帶著銀顰姐與阿昌分別,一陣黑煙從來處升起。   阿昌看清黑煙升起處靠近賬房,顧不得銀顰,安撫幾句後立馬往回趕。   銀顰不顧金翎阻攔也跟著回去,金翎本意不想有人受傷,看著這兩人隻得跟著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