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跑過來乾什麼？” 　　本來還想繼續表演的劉遠，見程墨和曹龍突然朝自己跑過來，一時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程墨大喘氣說道：“我還以為老師您演的背過氣去了，嚇死我了。” 　　“剛才有些入戲。” 　　劉遠說著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石灰，神色有些憔悴。 　　本來他就不修邊幅，今天這場戲演下來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要飯的。 　　“怎麼樣導演，還需要再來一遍嗎？”劉遠對程墨說道，“其實我感覺自己演的太話劇了。” 　　程墨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您剛才編的臺詞實在是太棒了！” 　　劉遠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一切不過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而已。 　　曹龍在一旁也忍不住說道：“我覺得剛才那段表演很棒，您當群眾演員太可惜了！” 　　“沒事，我還有別的生計。”劉遠實話實說。 　　看著劉遠憔悴的麵容，程墨覺得劉遠和自己劇本裡的主角一樣，是一個懷才不遇的路人甲。 　　“您有興趣接受一次采訪嗎，我表姐今年剛在電視臺工作，我想這個可以增加您的曝光量。” 　　程墨語氣很誠懇，看的出來她是真的想幫劉遠。 　　劉遠想起自己後邊還會有一批密集的采訪，身體本能有些抗拒：“不用了，我不太喜歡和記者打太多交道。” 　　程墨知道有些天才不愛張揚自己，會刻意和輿論保持距離，隻好不再多說，畢竟自己隻不過是一個相關專業的學生，連入行都算不上，有什麼資本去改變別人命運。 　　和程墨他們確定後續沒有戲份後，劉遠就告辭離開了，臨走前趁兩人收拾器材的功夫，劉遠從錢包裡抽出幾十張百元大鈔，偷偷塞進了他們的相機包裡。 　　這是劉遠來學生劇組演戲時，遇見好劇組的習慣，算是某種意義上前人對後輩的鼓勵。 　　但也僅限此，畢竟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緣分。 　　…… 　　盡管明天要看那些網紅試戲，但長年累月混片場，劉遠不想這麼早回酒店休息，決定找個燒烤店聽人吹牛逼。 　　身為導演，劉遠明白自己必須要保持與大眾生活的聯係，盡管拍的狗血短劇，但也需要把握住觀眾的痛點。 　　橫店不缺小人物的幻想，也不缺逆襲的故事，是天然的短劇土壤。 　　燒烤店大多都是東北人開的，粗大的手掌入鄉隨俗，串起牙縫大小的肉，豪爽的腔調計較著幾塊錢的利潤。 　　隨便一家人最多的燒烤店，劉遠點了幾瓶啤酒和幾個烤串，開始觀察店裡的吃飯的各色人物。 　　此時飯店像一場盛大的，很多人身上還穿著戲服：鬼子漢奸和國軍八路有說有笑、太監皇帝和宮女嬪妃喝酒劃拳…… 　　小演員的燈紅酒綠，荒誕且迷人。 　　“兄弟，今天演的農民工啊？” 　　劉遠循聲看過去，是一個留著八字胡，太陽穴貼著狗皮膏藥的男人在問自己，那張臉醜的很有特色，像曬乾的黃鼠狼。 　　橫店的群演大多都自來熟，臉皮薄的人不主動就擴展不了人脈和資源，隻能演張不了嘴的死屍。 　　劉遠點了點頭，“看老哥你演上漢奸了，這是有詞了吧。” 　　“媽的，那詞說著昧良心，什麼皇軍饒命、花姑娘大大滴好……”男人嘴上說著不願意，眼裡卻透露出得意，“你這農民工不太行啊，現在誰還看農民工啊，苦的要死。” 　　“我演的短劇，農民工進城中獎變成富二代，爽的要死。” 　　劉遠說著撬開一瓶啤酒，一口乾掉了半瓶，接著抹嘴點了根煙，看起來確實很爽。 　　男人頓了頓，得意的神色收斂了幾分，試探問道：“主角？” 　　劉遠笑了笑，沒有多說，心裡開始默默記下男人的心理變化。他覺得這個男人醜的很有特色，比較適合演愛迪笙，決定觀察一下。 　　短劇演員不要求名氣，隻看感覺。 　　“有路子嗎？推薦哥們進去唄，搞個反派也行，現在短劇他媽太火了，橫店就變成豎店了。” 　　男人將自己桌上的烤串挪到了劉遠身前，又讓老板上了幾瓶啤酒。 　　這時店裡走進來兩個穿著日本軍服的人，看見男人喊道：“老李，怎麼和一個小年輕喝上了？” 　　兩人說著就往劉遠這邊走，老李趕緊給劉遠小聲說道：“別說你是搞短劇的哈。” 　　劉遠點了點頭，混群演時間長了都是老油條，知道身邊有人一旦結實了新人，那就意味著可能有新的路子、新的資源，自己說什麼都要上去咬一口，就算蹭下點油水也行。 　　名利場的底層，沒有情感可言。 　　穿著日本大佐衣服是個長相兇狠的青年，笑起來呲牙裂嘴像頭咬人的野狼，坐下便對劉遠說道：“兄弟，和老李什麼關係啊？交給朋友唄。” 　　“老家那邊過來的親戚，今天剛接上風。”老李在旁邊接話道。 　　另一個扮演日本小兵看起來很猥瑣的男人，拿起老李身前的一根烤串便吃了起來：“年輕有為啊，剛接風就有戲演，找書苑www．zhaｏshｕyuan.cｏm 哪個劇組？” 　　“《月球旅行記》。”劉遠隨口一說。 　　“哥們你開玩笑呢，媽的1902年的片子，鬼演呢？” 　　日本大佐將自己手機裡的豆瓣界麵展示給劉遠，語氣有些譏諷的對老李說道：“老李，你這小兄弟不靠譜，還是跟著我們混吧。” 　　“上次雖然把你的那個短劇反派弄丟了，但今天不是給你補了個漢奸嗎？哥們待你還是不錯的。” 　　老李興許是喝多了酒有些上頭，語氣有些抱怨：“短劇和抗日神劇能一樣嗎？這漢奸詞多錢少的。” 　　“再說了，那你哪是給我弄丟了，明明是你和選角導演把他賣了，要不你為啥最後給我兩千塊錢。” 　　現場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日本大佐臉上有些掛不住，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也不好發作，低聲說道：“你別血口噴人，你還想接活嗎？！” 　　劉遠坐在一旁看著，心裡大概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 　　估計這個日本大佐平時乾著群演經紀人的活，把老李自己接來的角色給搶了。 　　“底層小演員、被搶角色、當麵羞辱、可以再加個家庭要素，更能激發觀眾的逆襲爽感。”劉遠在心裡歸納起來。 　　“那個……你們稍安勿躁。” 　　劉遠敲了敲桌子。 　　“老弟，剛來就給你老哥出頭？”大佐身後的猥瑣男一臉無賴的問道，樣子確實很像日本兵。 　　劉遠搖了搖頭，他要往這三個人裡邊加個矛盾沖突，催化一下。 　　“其實我是短劇導演，李老哥，我這有個反派角色，你考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