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前,歪嘴說:“你去把牲口們都趕回院子吧。這地方咱們不熟悉,要是牲口們跑了咋辦了。“我拿了鞭子過去,要把老牛和騾子牽到屍完子裡,這倆牲口也許是走了大半天路又累又餓,我使勁拉繩套,它們仍低頭吃草,我惱了打了他們幾鞭子,也沒有趕動他們。王姨的爹嘴裡噙著煙桿鍋子,抽著煙說:“牲口們在沙漠裡吃芨芨草那些硬草,好不容易到沙漠外的地裡吃到了可口的嫩青草,你喊破喉嚨,它們也不會聽話走開的。“說著他拿把鐮刀,割了一捆草,抱回院子,又割一把稗草伸到牛嘴下,糊籠著吆喝著,那倆牲口掂記著他手裡的好草,伸長脖子攆著吃著,乖乖的來到院子。 晚上,雖然天空中繁星點點,但是我沒能看到銀河,大抵是夜晚的月光太亮讓星星羞羞答答的緣故吧,我隻好一直漫步等待著,坡下的黃河平靜異常,沒有波濤,毫無洶湧,大自然總是在製造一種力量的同時,去再造馴服這種力量的力量。誰能想到奔騰咆哮的騰格裡沙漠,黃沙漫天,浩瀚無垠,可偏偏就在黃河的麵前止步不前,連沙子也格外纖巧、溫柔了許多。沙坡頭,頭枕黃河,棲河而臥,與婀娜蜿蜒的黃河、橫亙南岸的祁連山餘脈香山三位一體,形成了一幅原生態太極圖。 睡覺前,那女人來給我們掃炕鋪被子,跪在炕上,尻子撅在外麵,隨著掃炕一晃一晃的,歪嘴趁我不注意,伸手摸那尻子,那女人反手打了一條帚疙瘩。 第二天,歪嘴賴著不走,說沙坡頭有許多好玩的,經常過來過去,倒沒看過一眼,那女人說,不走也行,留下來出點力,幫我爸把河對岸的收成運回家。 瘸腿婆的爹,老漢接過話茬,埋怒女兒道:“怎麼能讓客人乾活,這窮地方,沙子爬高上低,河水又擋路,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人人都往出跑,姑娘嫁外頭,小夥子找不上婆姨,光棍多,沒啥好玩的”。 歪嘴說:“閑著沒事,那羊皮筏子也沒坐過,說這裡還有個鳴沙山也沒去過,走走,乾點活,身上舒坦”。 老漢說:“我就在黃河撐羊皮筏子度日,養家糊口,那隨我走,看哈去”。 出得門來,走到沙坡下的黃河岸邊,黃河水流湍急,時有急浪,有幾隻羊皮筏子在河中蕩出一輪一輪的漣漪。看著河麵寬闊、舒緩,河水濁黃,倒映在水中的太陽隨水波的蕩漾變成一團紅黃紅黃的線團,我看見一隻羊皮筏子向河中心劃去,越來越小,就如奔騰的黃河水慢慢吸收了太陽光的黃。老漢介紹說黃河從甘肅黑山峽進入寧夏平原,流經中在我們沙坡頭地區,轉了一像馬蹄形的大轉彎。形成了一個黃河神奇圖形---黃河太極圖,我們順老漢手指的方向看,確實是個大S型的轉彎。 說著,領我們到河邊,上了他的羊皮筏子,他說這東西是古人遺下的,最早據說是匈奴人發明的,黃河上遊峽穀中水流湍急,有很多的暗礁,一般的木筏如果躲閃不急,很可能碰得船毀人亡,而羊皮筏子的特點是吃水淺,浮力大。能躲避暗礁和淺灘,羊皮筏子是由十四張完整羊皮按照五四五陣型排列,它的製作非常獨特,是將山羊宰割後,從臀部開刀,將一張完整羊皮扒下來焐好,毛脫去後,還要將剩餘的細毛仔細拔掉,然後將頸、蹄等開口處逐一內塞進去紮嚴實,隻留一處,灌入少量的油,必須是純胡麻油和鹽水讓羊皮充分吸收以密封細小的毛孔。油和鹽浸透後,將脖頸、三肢的開口處紮緊,留另一肢向內吹足氣紮緊,呈鼓圓形狀,吊在屋簷下晾曬,多次浸水多次晾曬後,等皮胎通體發黃透明,變得密閉柔軟,可以防裂、防腐、防水,這樣即可紮筏使用了。”這家夥可以乘坐七八個人,運一車收成,美得很。 我們三人坐在空船上,老漢用漿劃著,在水上隨浪上下顛簸,有坐人抬轎的感覺,四周是濁濤黃浪,有水花躍上來打濕我的衣服,我有點害怕,死死的抓著筏子的木條,老漢看著笑了笑。到了河中央,老漢指著一條兩公裡長的堤壩,說那叫“白馬拉韁”。古時候河心築堤壩,利用黃河的太極大拐彎,河水在這裡形成北高南低、北緩南急的局麵,引了一條渠,灌溉下遊的農田,被稱為寧夏都江堰,修了美利渠,實現了引黃灌溉,開創了“天下黃河富寧夏”的歷史,有了“塞上江南”。 歪嘴咂著嘴,感嘆地說:“我們的水澆地是這麼來的呀,不說不知道,不看不明白”。 說著,到了對岸,將黃灘沖擊灘地上的高梁和玉米,裝了滿滿一筏子,往回運,他倆上船後,我不敢上去。老漢勸我:“娃子,別怕,筏子裝的越重越沉,就越穩重”。我戰戰兢兢地爬到上麵,不敢往水上看,他倆站在貨側,在筏子邊上劃著,我的擔心和害怕是多餘的,如老漢所說,比空船穩當多了。我們來回跑了三趟,回老漢家吃飯,下午,王姨領我們去鳴沙山滑沙,他提了兩個木板,出門向西,不多遠就到了。 王姨說:“我們這裡老講,在沙子淹沒桂王城之前,城門樓上掛著個神鐘,每當遇到危難時,總會有鳴響不止,隨後百姓出外逃難。但當時很多百姓喝得爛醉,沒有預見危險,當沙子淹沒桂王城時,包括這口神鐘,也被埋在沙子地下,隨後,每當有人經過這個沙山時,沙坡總會發出種的鳴響,好像在呼喚說讓老百姓救救沙子底下的百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前幾天下過連陰雨,沙丘乾乾凈凈,黃褐色中反射著太陽的金光,沙棗樹和蒿草一片綠色,蔚藍的天空上飄著白雲,下麵的黃河濁浪滾動,奔湧而下。沙丘下黃河岸邊的馬蘭花開的正艷,我們三人在沙灘上走著看景,我揚沙子,王姨摘馬蘭花,手裡己抓了一大把藍格森森的馬蘭花。 生活中有很多轉瞬即逝,像在車站的告別,剛剛還相互擁抱,轉眼已各自天涯。很多時候,你不懂,我也不懂。就這樣,說著說著就變了,聽著聽著就倦了,看著看著就厭了,跟著跟著就不見了,走著走著就散了,愛著愛著就淡了,想著想著就算了。 我覺得滑沙好玩,樂此不疲,吃力地爬上來,不到一分鐘劃下去,玩的次數都記不清了,直到他倆喊回去吃晩飯,我才戀戀不舍地隨著走了。 第三天,我們將牛放在王姨家裡喂養,車子套上了騾子,王姨留下休息,我和歪嘴趕著騾車,路平整,大半天時間就到村了,他去交割,我徑直回了家,父母見我回來很高興,母親看我曬黑了,掉了些眼淚,吃著飯,把這一個來月的情況說了,尤其是他們人好,對我好,吃肉比家裡多,我也喜歡放羊,父母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家裡還是稀湯掛水沒油的麵條,我端起來咕嚕咕嚕如喝水一樣,一碗湯麵轉眼沒了,我媽說:“慢慢吃,別噎著。“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一連吃了三大碗,還意猶未盡,一是到沙漠後隨著那幾個牧羊人胡吃亂喝,把胃撐大了,二是吃慣了母親做的飯,盡管是缺油少料的湯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