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瘸腿婆回了沙坡頭(1)(1 / 1)

沙棗樹花開 沙棗樹林 3623 字 2024-03-25

和尚的這些話有些奇怪,我帶著好奇心和科學實證的心態記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明顯的科學依據,直到成人後,才覺得喜歡一個人快樂,愛一個人甜蜜,恨一個人苦,渴望一件事心焦,欲望很多心煩意亂,等待的過程焦燥,得不到又苦……人產生很多情緒,與心有關。心情好了,諸事遂順,吃啥啥香,睡覺也好,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情不好了,天地為之色變,灰蒙蒙的,所有事都不清爽,不豁達,出門不順利,見人沒好險,辦事不利索,從這個現象講,和尚說的話不無道理。   這幾天有了乾打雷,雷聲撕裂的轟隆聲劃過沙漠,厚重沉悶卻不下雨。白天在雷聲中積蓄的厚重的雲,被太陽扒拉開,被燒灼成滾燙的白幟色,夜晚冷卻後又變成了一片片殘紅,直到晚霞的殘雲融化成淺灰,沙漠也變得灰不拉塌的,在陰雲下黑暗,在強光下發燒,在晚霞中輝煌,在淺灰的陽光下打瞌睡,無精打采。   沒有瘸腿婆已經思謀好了,決定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狼窩。   第二天飯後,大家剛放下飯碗,蹲在門口看羊配對。一撮毛感嘆:連個羊都能妻妾成群,自己怎麼不如一隻羊兒活得自由快活呢?   瘸腿婆突然說:“她男人死了,七七也祭奠了。她也該回家看父母鄉親說一下,也要到瞇眼子家去說一聲,順便在百日的忌日燒個香。幾年沒出這個沙窩子,連話都不會說了,還要買些女人的日用品”。瘸腿婆在鍋灶前一邊說著,一邊洗鍋抹碗,幾個臭男人坐在屋簷下的陰涼處,抽煙拿草帽扇涼的當兒,一撮毛聽了眼瞅著她的背影發呆,他有一種預感,瘸腿婆要逃避他,要出走了。他沒想到瘸腿婆會有這麼剛烈的性子,從心裡嘆口氣,到手的鴨子又飛了。   和尚說:“生死事大,人倫常情,應回去說說看看,至於上墳燒紙上香,倒沒必要,你也親眼看他那股風走了,多行些善事,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你現在有四項苦煩。忘記並不等於從未存在,一切自在來源於選擇,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覺得擁有的更多。佛曰:命由心造,相由心生,世界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你應當好好領悟這幾句話,至於今後,切記佛說: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清,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蛇狼開玩笑說:“是不是嫌棄我老漢,我來了,你走了,我就是開開玩笑,過把嘴癮,俗話說,二十更更三十夜,四十周周五十月,六十她把褲子脫,我把我的饃饃嚼,不中用了,十八年老了我王寶釧,人一老就沒戲了,好戲留給你們年輕人耍去”。   “看你個賊蛇狼,惡狼生個賊狐貍—不是好種,你們這些男人,惡狼和瘋狗作伴—脾氣相投,臭味相同,你那臭嘴啥時候饒過人,我出去給你領個討飯的婆婆,你來養著”,瘸腿婆嘴上也狠著呢。   蛇狼嘴快地接上:“你呀,黃鼠狼罵狐貍—都不是好東西,蜂兒沒嘴—屁股傷人,我們倆是,鳳有鳳巢,鳥有鳥窩—各不相乾”。   一撮毛紅著臉,低著頭不敢正視瘸腿婆,平時他怪話最多,最喜歡與那女人打情賣俏,今天卻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她不知道這女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前幾天,他剛霸王硬上弓,上了她,她這就要家去,到底去乾啥?為了什麼?他自個在心裡琢磨著。   歪嘴並不知道瘸腿婆走的真實原因,可一撮毛卻明白瘸腿婆的病在那裡,心思是什麼,那女人說要回去看看,是個借口,從她那天撕心裂肺的哭聲,絕望的表情,他知道這婆娘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歪嘴沉著臉,眼睛空洞失望地望著遠處,偶爾側臉斜眼陰陰地看著女人,這也難怪他情緒和表情異常。   第二天上午,我和歪嘴及王姨要回隊了,要套車拉回一些東西,少不了那頭牛出力,歪嘴又相中了那匹健壯的騾子,牲口們和羊剛出圈不久,還在草灘裡若無其事地吃草,歪嘴去拉牛,那牛溫順地跟著過來,就乖乖地他上了韁繩,套在了車轅裡,拉騾子時,那畜牲精明的很,知道要拉車受苦,到處亂跑躲著,歪嘴騎著那匹老馬追它,繞了好幾個圈子,把騾子追的滿嘴吐白沫,才慢下步子,歪嘴牽著它,它才肚子一秕一憋地跟在老馬後麵回來,牛駕車,騾子在前麵牽引拉著,晃晃悠悠地上路了,車上裝載著麥垛一樣的羊毛、羊皮等貨物,車後一條繩牽著騾子,歪嘴與瘸腿婆一開始還別別扭扭的,不一會,不知中了什麼邪,施了什麼魔法,兩人又好了,又說又笑,走路挨的近近的,時不時碰觸在一起,臉上泛著彩爛的紅暈。   一會兒要過沙漠,騾子加上了繩套,由被後麵牽著走,變成了在前麵牽拉車子,在車轅兩側,各加一條繩子,歪嘴和瘸腿婆將繩勒在背上,如纖夫拉船,弓著腰背,腳蹬著柔軟的沙子,陷進去,拔出來,一步一個深坑,流沙又迅速地填平,繩子深深地隱入肩膀,我拿鞭子吆喝並拉著騾子,艱難地前行,不到半個時辰,人汗流浹背,騾牛喘著粗氣,隻有我還處在駕馭領頭的興奮中,不知疲倦地浪著。休息一會,繼續前行,停停走走,十公裡的沙路走了大半天,太陽偏西時出了沙漠,路上也沒有人煙,獨獨地行著。   歪嘴說:“我和你王姨拉車累了,上車休息一會,你趕車沿著車轍道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好好趕車”。我爽快地答應著,趕車好玩,也顯能,我巴不得乾這事。   他倆上車把羊毛往四周撥拉,挖了個坑,坐在裡邊,倒是個柔軟的落身點,我能看見他倆肩膀以上的身子。不一會看他倆擠作一團,男的抱著女的女的摟著男的,像羊圈裡相互取暖的羊一樣抱著團,默默地隨著車晃動著。一會隱約聽見瘸腿婆說:“不,不行,那娃子能看到”,歪嘴呼吸急促,含糊應著:“看不見的,那碎慫小著呢,啥毬都不懂,怕啥”。我聽著怪怪的,歪嘴一邊說著一邊把瘸腿婆按倒在羊毛坑凹裡,車上的草也跟著搖晃起來,我覺得怪怪的。   太陽落在沙丘頂時,我們到了沙坡頭。瘸腿婆指著黃河對岸東邊的山說:“看那兩個小山,是不是很像兩頭靠在一起的獅子”,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粗看不出什麼名堂,按她說的兩頭獅子,仔細端詳,有那麼一點輪廓。她接著說:“我們這兒的老人世世代代有個傳說,很早很早以前,這裡守著黃河,地裡連著沙漠卻乾旱,有個木匠領著村人建了兩架水車引水灌田,惹惱了河怪,他施展法術,興風作浪,使河水泛濫,遭踐老百姓,禍害田地人畜莊稼,老百姓焚香祈禱,原始天尊知道後,便派它的一頭坐騎雄獅來此降伏河怪。但河怪非常狡猾,雄師一來,它就逃跑,雄師一走,它就繼續作惡。不得已,雄師便化作石獅守在這裡。原始天尊還有一頭雌獅,和雄師是一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雄師長久不歸,便下凡與雄師一起守望黃河,護佑當地的平安”。這裡的老百姓,奉年過節還祭祀獅子山,保佑平安。   瘸腿婆說她家在沙坡頭,嫁給瞇眼子三年了,隻在春節回過一次家,今天順便回家,到她家住宿吃飯。進了村,正趕上秋收,打稻場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稻禾高梁玉米秸垛,新鮮的稻香玉米鮮味吸引著牲口加快了腳步。   到了一載矮墻砌的小院裡,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大娘,裹著圍巾,正剝玉米,見了我們,向屋裡喊著:“他爹,丫頭回來了”,屋裡傳出嗡聲粗氣的嗬斥:“丟人敗興的顯貨,死外邊才好,還有臉回來”。說著出來一佝僂著腰的老漢,見到我和歪嘴,一臉怒相馬上又轉換成熱情的樣子,招呼我們進屋,老大娘舀了三粗瓷大碗水端到炕桌上,我渴極了,端起來就喝,水甘甜解饞,比我們那低窩子的水好喝,老漢給歪嘴遞煙袋,歪嘴說他不抽,老人又放下煙鍋,抓過煙絲,從口袋裡掏出廢紙,對疊裁下一塊,撚進煙絲,卷了個紙嗽叭煙筒抽。這當兒,我卸了牲口身上的繩套,放好車子,騾子在前牛後在,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就撒腿跑到門口的草灘。其實遠遠的倆牲口看見羊在那裡低頭吃草,又嗅到了青草的清香,饑腸轆轆,早就急了。回到屋,老大娘端了一筐鮮棗和梨,這梨長的奇怪,瘦長的犁身還帶個長把,我盯著細看,王姨給我介紹說:“這梨叫做長把梨,日照充足,晝夜溫度又比較大,在古代曾經是朝廷貢品。“我拿著咬了一口,很脆嫩,水多溢出了嘴,含在嘴裡的汁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