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個大早,繼續向沙漠深處走沙丘一個連著一個,除了黃還是黃,滿目蒼涼,十分單調無趣,我一開始抱著好玩的心情,走路蹦蹦跳跳的,還算輕快,可是走上一天兩天,新鮮勁過了,就覺得走路特別累,歪嘴穿著他自已縫製的鞋,鞋底子寬大,外延寬出二個指頭,像個小船似的,真怪,走在沙漠上不陷下去,沙灘上留下的足跡像個駱駝蹄子印,我每一步都陷進沙子,跋涉的比他艱難多了,遇上上坡爬沙丘,走二步,退一步,有點趕不上他的步伐,我就在想,下次回家讓我媽也給我做一雙她那樣的鞋。 快到中午時,來到韓昌溝,有一片小胡楊林,看到綠色,就好像就看到了生機,一路的辛勞就放下了很多,稍微輕鬆了一點。我走近每一顆胡楊樹,仔細端詳著它們的樹桿和葉子,把它和沙棗樹做個比較,在我認知的世界裡,除了家門口的沙棗樹和楊樹柳樹之外,我沒有見過更多的樹,沙棗樹在我心中的份量就是它每年能讓我吃上沙棗,而我到目前為止所吃的水果這隻有沙棗,沒嘗過別的東西的滋味。這幾棵胡楊樹和沙棗樹長的差不多,樹乾彎彎扭扭的,毫不掩飾的裸露著它的粗糙樹皮,,枝不繁葉不茂,橘黃色葉子和秋天的沙棗樹葉子也是一樣的,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縷縷金光,我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咽了口口水,因為它沒有長果實,沒有讓我找到可以吃的東西。 歪嘴介紹說,據傳古代名將韓昌帶兵途經此地時,天色已晚,翻越了無數沙丘,士兵們又累又渴,突然看見前方有樹有草,掘地六尺,滲出地下水,解了渴,在此安營紮寨宿營,後人就叫這裡韓昌溝。我們也在這裡歇口氣。拿出昨晚吃剩的烤兔肉,又摘了些乾枯的沙棗,味道有棗的甜蜜,也有沙棗的乾澀,和著乾餅子充饑。 這時地上跑過一個沙漠蜥蜴,有手指長,也是指頭那麼粗,拖著細長的尾巴地上迅速爬過,背是灰綠色的,肚子是沙色,我追過去,它受到驚動一溜煙跑沒了,我奇怪,那麼小怎麼能跑那麼快?我問歪嘴:“這麼小的家夥,看不到它長腿,跑得還這麼快!“ 我這麼問他,歪嘴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他這種有嘴歪毛病的殘廢人,沒有什麼文化,又是個放羊的山漢,平時被人看不起,我在他麵前,又低他一等,屁顛屁顛地跟著他,尊敬他,聽他的,請教他,他心裡很受用,以過來人和專家的口氣給我講沙漠的動植物,他說:“你仔細觀察會發現,沙漠裡植物和動物都很特別,卑微無名,生的小,長的醜,活的累,都有奇特的生存能力。卑微無名,是它們上不了廳堂,不在“五穀”和“六畜”裡,更不在奇、高、貴裡,它們從來就沒有高貴、華麗、尊崇過,它甚至沒有稍稍鮮亮一點的稱謂,都很猥瑣,難聽,動物如沙漠中的大灰狼、豺狼、騷狐貍、賊黃羊、黃鼠狼、刺蝟、黑甲蟲、紅螞蟻、四腳蛀,蜥蜴蟲、毒蠍子,臭蟲等,臭名眧著。植物如什麼小蟲窩蛋、狗狗秧、敗節草、灰灰菜、馬齒菜、驢尾巴蒿......梭梭、沙蒿、蓬棵、駱駝刺、芨芨草。“ 我迫不急待地問“小在那裡?“他用手指著前麵的亂草說:“沙漠上的樹和草都不高,都不粗,沒有粗桿闊葉,枝細葉小,細碎但結實,當然仙人掌除外,匍匐地貼在沙上生存著,不張揚,不舒緩,許多植物不開花,即使開花也很瑣小,結的果也一樣痩小緊硬如它的卑下和低劣,它的渺小和貧賤。“ 我又問“醜怎麼解釋?“ “尖嘴猴腮,賊眉鼠目,灰不溜秋,這些詞是不是說狐貍,黃鼠狼,還有你剛看到的沙漠蜥蜴,那有那駱駝,背上長著兩個大肉疙瘩。“經他這麼一說,我覺得很形象,真是這麼回事。記得剛來那天,瘸腿婆領我看駐地,那沙棗樹長得也比我家的沙棗樹差遠了。 “人醜了好養,名字難聽了好活。沙漠裡卑微地生長的植物都有沙棗樹、芨芨草、紅柳一樣的性格,帶著沙的烙印,卑微而頑強的活著,它們從不抱怨自己的生活環境。盡量減少對水分和營養的需求,它們平時潛伏著,好像不生不長,但一旦雨水來了,樹和草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迅速瘋長,竄出半截,很像是在一夜間爆發的,來的迅猛,它們的根紮的很深,打好基礎,平時韜光養晦,一旦有了機會,立馬蓄勢待發。動物也是一樣,沙塵暴,冰雹,嚴寒,酷暑,豺狼可以當道,螻蟻可以活命,人卻難以立世。這就是奇特的本領。“ 隨著他的說法,我突然明白西北人為什麼喜歡唱花兒,唱的粗狂,唱的硬朗,唱的歡快,唱的陶醉,因為這樣的花兒生長廣袤的大漠,經歷狂掠的風沙,那是粗獷豪放的大西北人麵對肆虐的黃沙寄托的一種期望,他們希望大漠裡能夠早日擁有如海市蜃樓般的遍地鮮花與綠意。 他說了這麼變,還漏了一點,這裡動植物以顏色,也與沙子的顏色差不多。駱駝、黃羊、黃鼠狼、狐貍……植物的顏色也是黃不拉嘰,灰溜溜的。 這些動物也很機靈和敏敏感,比如我們正在尋找的黃羊嗅覺和聽覺都很靈敏,對人氣味和火藥味很敏感,必須從下風口向上尋,黃羊還有個愚蠢的經驗,一有風吹草動,跑向最高處觀察動靜,獵人正好埋伏在高處等著,槍彈用整顆鋼珠,不用鐵砂,否則殺傷力不夠,打獵行業有句順口溜:“狐顛顛,人三天,羊顛顛,百裡外”,這些野獸生命力極強,若是打不到要害處,那種求生的本能使它使勁往外躥,每小時能跑幾十公裡,狼都攆不上,不一會就沒影了,你隻能跟在它屁股後麵尋著血跡跑上幾天,在它血流乾的地方收屍。 吃了餅子烤肉,喝了幾口水,體力也恢復了許多,又上路了。我看這裡的草從一棵二棵變為一簇簇,一攤,多了起來,第二天,來到韓昌溝,顧名思義,是指一麵有樹和草的沙漠綠洲小溝。據傳,古代名將韓昌帶兵途經此地時,天色已晚,翻越了無數沙丘,士兵們又累又渴,突然看見前方有樹有草,掘地六尺,滲出地下水,解了渴,在此安營紮寨宿營。我們也爬走了半天沙漠,沙丘一個連著一個,除了黃還是黃,滿目蒼涼,十分單調無趣,到這裡突然有了植物,溝裡鋪滿雜木和草,秋草黃,雁南飛,仿佛一下子走進了一個畫中的世界。歪嘴說“他來這裡好幾次了,春天,沙溝裡有杏花和桃花一齊開放,溝裡還有蒲公英等一些不知名的花,沒有人煙,花自開自滅,很好看”,現在隻能看到沙棗,金黃金黃的,書棗樹與紅柳、杏樹、桃樹、蒼老的柳樹枝枝相連,互相交錯,碩大的葉子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太陽照在溝底,溫暖而柔美。陽光似乎特別喜歡這裡,停留的時間又特別長。我們在這裡午休,吃著昨晚的烤肉,又摘了些沙棗充饑,味道有棗的甜蜜,也有沙棗的乾澀,果肉是瓷瓷的白灰色東西,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耐飽耐饑,吃飽喝足,又摘了一包,準備帶回去吃。 歪嘴滿自信地說:“這裡草好,應當有兔子,我們這次抓活的,死的不要,天熱,死兔子帶回去,都捂臭了”。說著他拿出刀子,挑了一個枝椏多的棗樹枝,砍下來,捋掉葉子,做成個芭蕉扇一樣的東西,而那扇沒有連接,隻有魚刺骨一樣的形狀,他解釋,這樣打出去,麵積大,命中率高,然後觀察地形,他埋伏在一高坡後側,讓我拿紅柳棍在草叢裡亂打亂轟。不一會,一隻野兔從草叢中彈跳出去,一瞬間跑出二十多米,不時的停一下,四處張望一下,隨後又蹦蹦跳跳的向那高坡跑去,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正一步步臨近。即使這樣蹦蹦跳跳,時停時走,它的速度也是極快。突然,它感到我在後邊追攆,腳下發力,加速向前沖去,就在它剛剛起步的同時,一道身影悄然而過,速度矯捷如豹,帶起的隻有一絲風聲。歪嘴那象芭蕉的木條迅速擊下,野兔起步的剎那就倒下了,歪嘴提著受傷的兔子過來,扔進了麻袋,他說還能活個一天半載。我突然覺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木掃帚條打兔子的辦法算是歪嘴的一個發明吧。算不算一個呢? 我覺得好玩,再來一次,繼續捉,歪嘴說:“你傻著呢?兔子可不傻,打草還驚蛇呢,別說兔子,早跑的沒影了,這地方,兩天內都不會有野物上當了,打獵也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若是狼,放到一隻,幾個月都不會再上當,黃羊打死一隻,個把月也不會再出現了”。 我思摸著,打獵還有這麼多窮講究,看來乾啥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