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牧區變了,沒有傳統的蒙古包和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牧區 老王說他有個工作人員的父母在這裡,是當地的牧民,我們到他那裡去住宿和吃飯,肯定會很熱情周到的。 他跟那個工作人員打了電話,聽起來對方很熱情,肯定是熱情的邀請老王去他家裡做客。發了個定位過來,車打開導航走了10多分鐘就沒有信號了。 老王看見有個廢棄的院落,蒙古包的半截子已經塌陷了,土坯房也掉了皮,門前的木柵欄也豁了幾個口子,但院裡有個小孩和幾隻小羊羔,還有兩隻大狗,他跳下車過去問路,我怕狗,躲在車裡沒出來。老王在房子門口高聲叫門,有大人們,兩隻狗朝著他狂吠起來,小孩從腦後垂著小辮子,懵懵懂懂的看著他,擋著狗,喊了幾聲沒有大人,老王隻好問小孩,你知道吉日格勒家在哪裡嗎?小孩忽閃著大眼睛看著老王,老王說了第2遍,這小孩聽明白了,用手給我們指著東南方向,卻不說什麼。 我看著這廢舊的房屋,墻角的風化碎石,風吹石動,不時嘩啦啦一陣響動,還剩幾叢紅柳,有兩棵樹都長得挺高大的,緊緊守護著這裡,樹稍上有幾隻小鳥在來回飛動著,有些野生的感覺。我想,這屋不知經歷了多長時間,住過幾代人,這麼偏遠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學、醫療、購物,這些基本的生活條件都沒有,該如何生活啊? 老王開車向東南方向走,這裡已經沒有路,車在羊道上行走,唰唰啦啦的趟草聲中,一個牧人騎馬走了下來,使勁地揮著手,讓停車,我心想壞了,這肯定是車壓了草地,牧民不高興出來擋車。 我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停了車,正準備向那個牧民道歉,那個牧民頭戴氈帽,到了車跟前,突然摘掉帽子,彎腰向我們鞠躬,說他是吉日格勒,接到兒子電話,騎馬過來迎接我們。 我揪著的心鬆了下來,我也感到納悶,這個地方的通訊信號一段有,一段沒有,覆蓋的不全麵。 這是一位典型的蒙古族老人,長相是臉盤大顴骨高,一臉絡腮胡子,他的名字吉日格勒蒙語裡是幸福的意思。 吉日格勒和老伴這家人對我們很熱情,先是奉上濃濃的蒙古奶茶,這種茶已經融入了蒙古族牧民的生活中。 晚飯招待我們吃了羊貝子,主食是蒙古餡餅,我第1次吃這種餅,老王向我介紹說:北方有句俗語,“好吃不如餃子”,蒙古則是“好吃不如餡餅”,這是一種風味麵食,距今已經有300多年的歷史。吉日格以最好飯食來招待我們,這也可以看出老王在這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主人家有著蒙古族人都具有的祖先和民族崇拜情結。他的家門前設立著瑪尼哄祭臺,威武的三叉鋼刀,隨風飄揚的五彩飄帶,他招待我們吃飯前,在祭臺上擺好肉和酒,向祖先表達自己的懷念和崇敬之情。 這是一個很殷實的人家,放牧之外,還經營了一個小賣部,賣些磚茶煙酒日用品什麼的,日子過得不錯。牧民說他能有今天得益於老王的幫助,兒子到那裡去工作,長了見識,幫家裡開了這個小賣部,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他家墻上蹲著許多空酒瓶子,證明他有酒喝,有朋友來喝酒,就是草原上日子過的最殷實最紅火的象征。 牧民感謝老王,說了許多恭維的話,老王啥也沒說,我倆對視了一下,都咧開嘴笑了,幫助人是最大的快樂,這也是最大的回報。 喝完酒,老人高興,給我們拉了一段蒙古長調。我頭一回這麼近距離的聽蒙古長調的人,聲音大,遼闊悠遠,我聽出了馬嘶、天遠、山高、草場遼闊、河水潺潺,還有愛情的如泣如訴。 他又自彈自唱了一段,可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問他唱的是什麼?他說是一些古老簡單的民歌。 老王說:他的兒子也是愛好廣泛,自彈自唱,能歌善舞,這是蒙古人的天性。這位老人,在完全不認識五線譜,完全不懂樂器的情況下,一天天,一年年,用心將草原上的一個個跳動的音符串聯成一首首獨一無二的動聽的草原旋律。 是啊,這些情況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我過去在草莓上工作過,像吉日格勒這樣的老人在蒙古大草原上還有許多,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聲樂學習,而是靠民間傳承,如內地的二胡和嗩吶,都有一個特殊的來源,師父傳承,家人傳承,用於連接的紅白喜事。老人說,這一帶草原的一些民間婚宴,或者酒宴上都會請他去彈唱,我羨慕的說你也是民間藝術家啊! 細數老人生活中的點滴,他是草原上一個普通的牧民,他更像是草原上一個奔馳的駿馬,淌過蜿蜒流淌的溪水,翻過高山,走過草原,走進歷史,走向生活,他有自己的牧場,有自己的信仰,每月初十要去廟上誦經,他還要放羊,擠牛奶,製作奶茶,煮羊肉喝酒,他本人就是曲深遠悠長的蒙古長調,更似一部小人物的別樣傳奇。 晚上沒事,也沒有任何活動,主人放了一小堆火驅趕蚊蟲,老王和我與牧民圍著煙火聊天。 受《敇勒歌》的影響,還有我過去在草原工作時的印象,對草原的想象還停留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認識上,藍天白雲、草原遼闊綠茫茫一片、牛羊成群,但是真正看到的卻是人煙稀少,甚至讓人感覺有點蒼涼和寂寥。這個問題一直縈在心頭,與老人熟了,趁著這機會提了出來,向他請教。我說:這幾年我來內蒙多次,尤其是這次來了10天時間了,走遍了錫林格勒許多地方,以前也去過許多草原。看到的蒙古包比過去少了,偶爾見到幾個蒙古包,裡麵好像也不住人,我沒有看到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牧民居家用的蒙古包,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遷徙生活似乎消失了。 老人告訴我:過去的草場很少有邊界限製,牧民看哪裡的草好,就把羊趕到哪裡放,現在草場都有邊界了,歸族、鄉、牧民,劃成一塊一塊的,牧民把自家的草場用網圍欄圍成幾塊,隻能在自己的草場區域內放牧,不能越界,用不著東跑西顛的,馬背民族的子孫們如今已不再靠騎馬趕羊四處遊牧了,而是駐牧。傳統的遊牧生活已經不存在了。再說了現在靠放牧為生的人少了,有工作的,有做生意的,有種地的,特別貧困的人,政府還有補貼,不靠放牧基本都能生活下去。最重要的是,黨的富民政策新農村建設,在這裡是新牧區建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政府的幫助下蓋起了磚瓦房,比蒙古包住著舒服多了,也就沒有人住蒙古包了,現在牧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要讓孩子上學,老人看病方便,因此都要搬到鎮上,集中住在一塊,方便醫療、交通、教育,購物、集體活動等。 這些變化對牧民來說當然是好事,但對於草原來說是幸還是不幸,隻有長生天知道了。 對於像我們這些慕名遠道而來想體驗草原風情的旅遊者來說,看不到傳統草原的遊牧生活,看不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場景,看不到蒙古包裡燒著牛糞升起的裊裊炊煙,看不到從蒙古包裡出來的擠奶的姑娘的笑臉,甚至連穿著蒙古袍騎在馬背上揚鞭放牧的蒙古漢子也見不著,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聊到深夜,他又拿了快風乾羊肉,用刀子一塊一塊地從大骨頭上割下來和我們分享,他倆就著白酒,我酒量不行,喝著啤酒。 這啤酒喝多了,晚上睡覺起夜的次數也多,半夜出去如廁時,半夜出去上廁所,一推開門,伸手不見五指。在城市裡從未見過這樣的黑夜,黑的如鍋漆,努力瞪著大眼,看到點點綠光,嚇了我一跳,趕緊回到屋子。把主人家驚醒了,我說外邊有綠光點,盯著我移動,是不是狼來了?牧民輕聲一笑,現在草原上哪有狼啊,狼都是傳說了,那是過去的事了。那些泛著綠光的點是我養的幾條狗在看家護院。他給我找了個手電筒,我再次出門,那些狗驚覺的站了起來,朝我走過來,眼睛都冒著綠光,嗅著我,瞬間我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汗毛都豎起來了,後來我乾脆憋著,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