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淳樸的演技(1 / 1)

楊天真知道杜甫的這種德性,也不打算跟他計較。   罵自己國賊的人多了,他算老幾?   巡視著那些被看押起來的犯人,確實個個都有一股老百姓淳樸的氣息。或者說,淳樸的狡黠。   看見大官來了,就是各種哀嚎賣慘喊冤,或者訴說自己的無辜。   這些人的表演,讓杜甫更加火冒三丈。再也不顧尊卑之別,沖上來就揪起楊天真的衣領。   “那些人的哭喊,你聽不見嗎?你為什麼一定要殘殺無辜的百姓,來彰顯你的權威?”   李錫上來,一把扭住杜甫的手腕,迫使他放手。疼的杜甫嗷嗷直叫。   他雖然也不是特別明白楊相的深意,但跟著他做了這麼多事,已經看出一些端倪。楊相的每一步,看似違反常理,卻總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他選擇站在了楊相這邊。   楊天真沒有生氣,也沒有解釋,隻是把手慢慢的伸向了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少婦。   拉開她一隻手,露出裡麵包裹孩子的絲綢。   杜甫瞪大了眼睛,看著少婦懷中的絲綢,分明看得清楚,上麵還繡著一條五爪金龍!   頓時好像被一塊大石頭卡在嗓子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少婦似乎也知道,這塊絲綢有點不妥,急忙抱著孩子跪下。   這些犯人都是用一條繩子捆在一起的,這個少婦跪下,連帶著就跪下一片。   少婦用一種哭腔解釋道。   “俺也不知道相公拿回家的絲綢,是皇上用過的。俺一個婦道人家,隻知道在家帶孩子。俺相公昨夜就沒回來,要是他犯了什麼錯,你們砍他就是,別牽連俺們母子啊!”   淳樸的演技,讓杜甫差一點就信了。   可心底還是有一個隱隱的聲音,在告訴他,沒那麼簡單。   楊天真冷哼一聲,拿出宰相的架子,說道。   “你們的家人,不僅洗劫皇宮,殺死太監,淫猥宮女。而且據他們自己的供詞,更是早已投靠了反賊安祿山,要做叛軍攻打長安的先鋒軍!”   一群犯人家屬,也明白這罪過,是要滿門抄斬的,當然不肯安靜等死。   頓時,一個傳染一個,全都哭嚎起來。   一時間,興慶宮外,哭聲震天。   到了這種時候,杜甫已經沒話說了。他有點想不明白,這些普通老百姓,摻和謀逆的事乾什麼?   皇帝才離開長安三天,各家還沒到斷糧的時候。   一個字,就是貪!   想著趁亂多搶劫一些財物回家,反正那麼多人都在搶,也不多自己一個。   可卻膽大包天到,把刀動到了皇帝的頭上!   安份的百姓還是占大多數,就這些貪小便宜的人,把一整座長安城,搞的雞飛狗跳。也不知道會間接害死多少人?   雖說這些人,都是犯人家屬。可要不是他們在家裡慫恿,那些犯人又有幾個,敢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   現在被抓了,卻又裝出一副可憐樣,試圖蒙混過關。   這些刁民,確實該殺!   杜甫隻覺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了。   之前以為的國賊,真實的目的是在做挽救長安城的事。逆賊滿門祭天,足以震懾全城,及時止亂。   反而這些看似無辜的人,卻是長安禍亂的根源!   亂世用重典,絲毫不為過。   他想對楊相說點什麼,或者道個歉的。卻一時有點扭轉不過來自己的態度,總覺得做什麼都太矯情。   這時。   崔光遠快馬趕回來了。   遠遠的滾鞍下馬,一溜小跑到了楊天真麵前。   “楊相,現在就開始祭天儀式嗎?我恨不得親手砍了這些逆賊!”   這其實也是在表明,跟叛軍勢不兩立的決心。   可惜,崔光遠表示錯了地方。   楊天真麵無表情的安排道。   “你先在此搭個祭壇,然後全城通告,讓盡可能多的百姓來觀看。”   “對了,你手下不良人,還有多少?”   不良人,是京兆尹麾下兵卒,日常維護治安,緝拿盜匪。在太平時期,不良人的數量也不少,算得上是一支可用的力量。   崔光遠諂媚的笑容,尬在了臉上。   原先他以為,碰上這種亂局,任誰也沒有辦法。直到他看見了楊相所為,眼看著半天時間,局麵就漸漸落入楊相掌控之中。   這麼一對比,也顯得自己太無能了。   “那個……楊相,不良人大部分都成了暴民,還有一些加入了神武衛。如今我手裡,還剩下的,也就一百多人。”   楊天真點點頭,也沒有怪罪他。   他能用一百多不良人,就抓來上千的犯人家屬,也算是指揮有方了。   畢竟不管他做什麼,都不會對自己有太大影響。差著思想境界的鴻溝,不是靠努力能彌補的。   “那你隻管全城通告,我來收攏街上的暴民,肅清環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李錫一聽要收攏暴民,立刻就安排士兵傳令,全體集合。他早就想這麼乾了,總覺得再這麼搞下去,會傷害百姓太深。   杜甫和嚴武,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到現在,他們才知道,原來街上的暴民,早就已經不知不覺的被楊相控製。能夠如此神速的解決暴民騷亂,甚至要比大軍鎮壓的效果還好。   這還是那個國賊楊國忠嗎?   怎麼感覺,能力突然提升了好多個檔次?   杜甫大概可以確認,是自己錯了。   突然對著楊相,就叉手行禮道歉。   “楊相,剛才是我不對,太激動了。可是你的這些做法,容易引起百姓誤會,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你覺得值嗎?”   見杜甫終於恢復了可以談話的狀態,楊天真這才轉身麵對他,雲淡風輕的說道。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我一直贏,有什麼所謂?”   杜甫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真的沒所謂嗎?   千百年以後,在討論歷史人物的時候,總會拿這些劣跡無限放大。根本不會管當時所處的環境,和最後取得的效果。   “你頂著國賊之名,天下想要殺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怎麼能無所謂呢?”   “就沖你這名聲,還有什麼人才敢來投奔你?”   要不說杜甫是個腐儒呢?   楊天真要是思維跟他一樣,還能有破局之法嗎?   上位者跟普通人,永遠不一樣。因為他要乾的事,是操控天下這盤棋局。棋手和棋子,思維有著本質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