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個學渣(1 / 1)

朕隻想躺平 吃藕八怪 6073 字 2024-03-25

次日卯時,朱鑫宇被王公公叫醒,伺候他穿衣服。有起床氣的他很是不爽,但又不好發作,隻是板著臉不言語。   王公公顯然意識到了主子不高興,繼續以長者的口吻道:“殿下自幼便勤奮好學,寅時即起床晨讀,四五年如一日,從不曾有半點懈怠,乃諸皇子、世子之楷模。今何故卯時尚在貪睡也?”   “昨日晚間噩夢不斷,渾身犯困乏力,天亮時才得以安然入眠,實在不願起床!”朱鑫宇解釋道。心裡嘀咕道,原來這信王還是個刻苦好學的人設,而自己最怕的就是讀書,維係信王的人設,恐怕要吃苦頭了。   暈暈乎乎更衣完畢,宮女門已經準備好了早飯,算不上豐盛,但葷菜和時令蔬菜都不缺,甚至還有水果,倒也還湊合。   下人伺候他吃完早飯,王公公便將他帶到了書房,兩個小太監小李子、小張子早已就位,搖頭晃腦讀著《論語》。   朱鑫宇在桌前坐下,麵對這是一本本磚頭書,還是繁體。朱鑫宇看著看著,就開始打瞌睡,最後居然趴在一本《永樂大典》上睡著了,打著均勻的鼾,口水流了幾大堆,把書都打濕了。   王公公和兩個伴讀小太監在一旁皺著眉,心中納悶,這信王怎麼突然間心性大變?最是刻苦好學的信王,何曾在讀書時開過小差?   “嗯——啃!嗯——啃!嗯——啃!”王公公一連大聲咳嗽三聲,試圖叫醒朱鑫宇,奈何朱鑫宇實在睡得太死。王公公又試著敲了幾次桌子,還是鼾聲依舊。   兩個小太監提高了讀書的聲音,試圖掩蓋信王的鼾聲,奈何朱鑫宇的鼾聲威力實在太大,不但沒被書聲蓋住,反而隨著書聲一道水漲船高。   書房外的下人們也被這鼾聲驚動了,他們也在一旁議論紛紛。昔日,這書房裡要麼是安靜得嚇人,要麼是信王的書聲朗朗,何曾聽到過鼾聲。   “咱家要去信王府瞧瞧,小張子,備車馬,隨咱家走一遭!”王公公的臉黑得嚇人,命令道,“小李子,好身陪殿下晨讀,不可有分毫偷懶也!”   “好嘞!”小李子和小張子大聲答應著,小張子小跑著出去備車馬,小李子繼續大聲讀書。   小張子飛快地掩門出去,正好碰見幾個宮女太監眉飛色舞,竊竊私語。小張子向他們比了個“噓”的動作,做了個鬼臉。   這一番交談,吵醒了朱鑫宇,他慌忙坐直身子,裝模作樣翻著書,感受到王公公的臉像打翻了糞桶。朱鑫宇感覺,自己此刻的行為,像極了自己教過的一些學渣。   “殿下且用心讀書,老奴出去一趟。”王公公木然說著,帶上門出去。   外麵眾人見王公公板著臉,頓時規矩了,垂首迎接王公公。   王公公冷冷命令道:“都散了,休要打攪殿下晨讀!”   小李子抱著書,抑揚頓挫朗誦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shuo)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yue)乎?人不知而不溫,不亦君子乎……”   朱鑫宇噗嗤一聲笑了,調侃道:“小李子,你師承何人,這《論語》是跟誰學的?”   “小的昨歲秋日天方才入宮,每日跟隨殿下識文斷字不過半載有餘,不敢自認係殿下學生。殿下何出此言?”小李子茫然問道。   朱鑫宇嘀咕道:“三句話,就讀錯了三個字,往後千萬莫說是本王的伴讀書童!”   “殿下恕罪!”小李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通紅。   朱鑫宇蹲下身,笑嘻嘻說:“看來,你也是個十足的學渣!沒事,本王也是個學渣,我們有共同語言!本王給你糾正一下,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喜悅的悅,不是說……”   “可分明寫的是說啊!言旁!殿下不信請看!”小李子激動無比,把書湊到朱鑫宇麵前,指給他看。   朱鑫宇懵逼了,他隻記得這個字應該讀“悅”,卻記不得老師是怎麼解釋的了。一時有些尷尬,他胡亂道:“反正就是讀悅,多音字嘛!你錯的第二個字是快樂的樂,不是音樂的樂,也是多音字。第三個字是慍,是豎心旁,不是三點水,怨恨、惱怒的意思。記住了,莫丟人現眼的!”   “小李子記住了,殿下!”小李子虔誠地說著,開始糾正讀音,甚是認真。   朱鑫宇關切地問道:“小李子,你本名為何?今年十幾了?何方人士?何以進宮做下人?”   小李子一五一十地說:“回殿下,小的本名李生柱,冬上就滿十五了,家住京城郊野。因家中兄弟姊妹多,吃不飽飯,交不上租子,將小的賣給了員外爺當牛做馬,小的吃不消,便偷摸著溜了出來,進宮凈了身!”   “倒是怪可憐的!”朱鑫宇唏噓不已,“孤苦伶仃,到這皇宮中,雖是衣食無憂,又何嘗不比那籠中之鳥呢?想想兒時發小,或已娶妻生子,與你竟已是兩樣人生!”   朱鑫宇的話,勾起小李子的回憶,他戚戚然說:“家貧如洗,能養活自己已是幸事,談何娶妻生子?”   “不談這些!”朱鑫宇轉移話題道,“本王見你腦子還算靈光,將來定然能有出息!若是想家了就跟本王說,本王準你返家探親!”   小李子激動地說:“多謝殿下!秋日間,小的倒真要告假回老家一趟,屆時再稟報殿下!”   “何須待秋日?就這幾日,你且挑個日子,本王也一同去散散心!成日裡待在這宮中讀書,著實悶得慌!”朱鑫宇真誠地說。他實在想找機會出去轉轉,不然待在皇宮,死氣沉沉的,實在太過壓抑。   小李子激動不已,跪地叩首道:“窮鄉僻壤的,若是殿下親往,那真是小李子祖墳冒煙吶!”   朱鑫宇爽快地說道:“小李子,選定日子了,提前知會本王,你我一同前往!”   “謝殿下抬愛,小李子還是把機會留在秋日罷了!”小李子堅持道。   朱鑫宇也不再強求,轉移話題道:“小李子,昨日本王與你所言皆是實話,如今本王對這宮中諸事,實在記憶頗少,還請你為本王梳理梳理。你莫怕,本王有頗多疑問,你若信得過本王,且如實回答!”   小李子低聲道:“殿下昨日以來,確實如同撞了邪,心性大變!”   “就是嘛!心性大變!本王也很是痛苦啊!”朱鑫宇拍著大腿說,心性大變這個詞,他覺得很是貼切。   小李子關切地說:“也不知是何緣故,叫小的看恐是昨日遊園,撞上了臟東西!不若去廟裡燒香還願,小的老家有一小廟,甚是靈驗,小的帶殿下前去如何?”   朱鑫宇脫口而出道:“就是輕微腦震蕩,懂不?”   “腦震蕩?”小李子茫然地看著朱鑫宇,“小李子生性愚笨,實在不知殿下所言何物!”   朱鑫宇胡亂解釋道:“顧名思義,即腦子被震蕩了!昨日潛水時間太久,潛得太深,湖水從耳朵進入腦子,擠壓振動了腦脊液,擠走了一些記憶,所以出現了失憶癥。”   “小李子生性愚笨,但殿下不像誆我也!”小李子一本正經道,“腦子進水了,那怕是要請太醫來瞧瞧!”   朱鑫宇一頭黑線,擺手道:“耳鼻喉眼與大腦相通,進水也是尋常事,不消大驚小怪。這號病癥,亦是別無他法,唯有通過旁人幫助提點,逐步恢復記憶。如今,小李子就是本王需要求助的人,本王迫切需要你為我答疑解惑,助我找回殘破不堪的記憶啊!”   小李子正色道:“殿下且問,小的一定如實相告!”   “本王且問你,那王公公何許人也?似乎跟了本王許多年了!”朱鑫宇直截了當地問。   小李子再沒有昨日的緊張,湊近身小聲說:“王公公大名王承恩,跟著殿下得有十三四年,如今是正四品主事,在宮中人脈頗廣,對殿下可謂嚴管厚愛,作為下人,直言敢諫,實在難能可貴也!”   “哦!本王記起來了!那客夫人何許人也?”朱鑫宇繼續發問。   小李子搔著頭道:“這客夫人,如今是九千歲的對食。其還有一個更顯赫的身份,那便是當今聖上乳母,號奉天夫人。”   朱鑫宇心中一驚,繼而疑惑地問道:“對食又是何意?”   “宮女與太監結為掛名夫妻,是為對食也!”小李子解釋道,“要說這客夫人,聽聞最是放蕩不羈,而且心狠手辣,不僅宮女太監懼怕她,文武百官亦是忌憚,有叫太夫人的,有稱聖母娘娘的,有喚聖太太的,有三呼千歲夫人的,又有叫姐姐聖夫人的,也有叫乾娘的,還有喚義母的。客夫人不歡喜外人的這些稱呼,私下裡命家奴近侍稱其為九千歲老太太,每日三次向她請安問好,口稱老太太千歲、千歲、千千歲,好不威風!”   小李子吞了一口唾沫,繼續介紹道:“按宮中慣例,宮內、女婢、乳母等皆應居西二所,然客夫人卻被恩準居鹹安宮,每日卯時赴乾清宮侍寢,進老太家膳。說來也怪,當今聖上對宮中禦膳房的蒸龍烹鳳瞧不上眼,獨獨愛客夫人做的飯菜,尤其喜歡客氏的生猛海鮮和龍卵。客夫人隨伺聖上,賞花觀月,其樂融融,聖上竟連最愛的木匠活都放下了,更不消說早朝之事。”   “何謂龍卵?”朱鑫宇好奇地問。   小李子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龍卵即汗血寶馬的命根子,據傳此乃滋陰壯陽之物,功效甚好!”   “哦!你如此一說,本王倒有些印象了!”朱鑫宇裝模作樣點頭,繼續發問,“皇後娘娘何時進宮,姓甚名誰,年方幾何?”   小李子搖了搖頭,如實回答道:“這個小的還真不知道!皇後娘娘宅心仁厚,溫文恭良,正直公正,賞罰分明,在這宮中並無任何流言蜚語,至於殿下所問那些,豈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打探的?”   “那倒也是!”朱鑫宇點頭,“那魏忠賢又是什麼狀況?”   說到魏忠賢,小李子又恢復了緊張,低聲耳語道:“要說這九千歲,皇宮上下,朝廷內外,就沒有不怕他的,手段最是殘忍!聽聞他早年係潑皮流氓,目不識丁,嗜賭成性,輸光家財,悔恨交加處揮刀自宮,托熟人關係進宮做了太監,一門心思往上爬,後竟攀上客夫人高枝,把持朝政,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存在。殿下難道不見,遍地都是九千歲的生祠……”   小李子越說越有勁,語氣中充滿了崇拜和向往。   “本王在外名聲口碑如何?”朱鑫宇不想再聽魏忠賢這個太監的勵誌故事,打斷了小李子的話。   小李子搔了搔頭,擠牙膏一般搜集著高大上的詞匯,說:“殿下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謙謙君子,一身正氣,當今聖上和皇後娘娘頗為贊許!”   “缺點呢?”朱鑫宇正色問道。   小李子哪裡敢說,畏畏縮縮,支支吾吾道:“殿下,閑聊了許久,耽擱了殿下晨讀,叫王公公曉得,小李子擔待不起啊!”   朱鑫宇也不為難小李子,停止了追問。他其實大致能夠判斷出,之前的信王,應該是一個不茍言笑、很嚴厲的人,因為下人都顯得很畏懼。   兩個學渣可謂是渣渣相惜,放鬆了警惕戒備心的小李子,也算是知無不言。簡短的談話,朱鑫宇獲得的信息量卻是爆棚的。   而最令他震驚的,莫過於客夫人的身份。   皇帝都已成人,還宣早已退休的乳母進殿,這恐怕有違禮節吧?皇帝跟這個退休奶媽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張皇後對於“客夫人”三個字的反應,似乎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魏忠賢和客夫人是對食,那客夫人應該就是昨日乾清宮所見那位徐娘了。朱鑫宇努力回憶著當時的場景,隻隱約記得那客夫人很是豐滿高大,再沒有別的印象了。   按照朱鑫宇的判斷,皇帝最多也就二十來歲,而那客夫人怕是四十有餘了。真沒想到,自己這個皇兄,當今聖上,口味還真是重啊!放著傾國傾城的皇後不理,倒惦記著一個大媽!   朱鑫宇看宮廷劇不多,但大致曉得後宮爭鬥的套路,皇帝大抵是愛年輕漂亮的妃子,所以年老色衰的皇後娘娘往往失寵。   而如今這個張皇後,不是敗給了年輕的妃子們,倒是敗給了一個半老徐娘,往哪兒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