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有刺客(1 / 1)

朕隻想躺平 吃藕八怪 6294 字 2024-03-25

接下來半個多月,朱鑫宇深居簡出,每天除了讀那些繁體字的書,主要就是以腦震蕩為由頭,找小李子打聽各種人各種事。因為和小李子朝夕相處,年紀相仿,二人的關係,已漸漸超出了主仆,可以說是無話不說。   不過,這小李子進宮也不到一年,是個名副其實的菜鳥。根據小李子的有限情報,結合身邊其他人的言談,朱鑫宇大致對這宮中的情勢有了脈絡。   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天啟皇帝,年方二十一,酷愛木匠活,寵信魏忠賢和客夫人,凡事皆由魏、客二人定奪,形如傀儡,民間都稱其為木匠皇帝。朝廷內外,懼怕魏忠賢和客夫人的不計其數,懼怕皇帝的倒是鳳毛麟角。   而他這個信王,比皇帝小六歲,皇帝和皇後待他很親,雖母親早亡,生活較為清苦,但也免受宮廷爭鬥的迫害,每日刻苦好學,更兼品行端正,口碑不錯,過得倒還算幸福。隻是對下人比較嚴苛,冷漠無情,所以眾人皆忌憚於他。   王承恩每日早出晚歸,在信王府工地監工,到各處協調關係組織工匠和材料。皇後親自安排,又兼王承恩親力親為,信王府的修葺進度倒是加快了數倍。   因為是由慧王府改建的,所以工程量倒也不是很大,一應器具幾乎都沿用舊物,加之主持修建的太監李永貞中飽私囊,偷工減料,而監工的王承恩又力求樸素節儉,所以七八日便已完工,建築與器具都極其簡陋。   而這期間,宮廷內外開始傳言,皇帝當日在湖上泛舟飲酒作樂,偶遇狂風大作,將船掀翻,皇帝雖被九千歲奮力救起保住了性命,但落水受驚,身體每況愈下,客夫人整日在乾清宮陪侍,病情方才有所好轉。   張皇後親自安排,禮部操持,信王選妃的消息不脛而走。   六月初一報名截止,禮部奏報順天府五城兩縣共有七百多人報名,經層層選拔考核,又驗明處子之身,共七十七名十三至二十歲女子入圍,等待挑選。張皇後擇定六月初三舉行選妃之禮。   當日,張皇後華服盛裝出席,宣懿太妃等一眾妃嬪俱參加選妃之禮。朱鑫宇這個主角,倒被排斥在外,他才知道,原來選老婆這種事,自己卻是做不了主的!   不過,他趁王承恩到王府督工,威逼利誘小李子幫助,找了一套小太監的衣服,化妝成太監,和小李子一起混進了選妃現場——慈寧宮。   二人如同做賊一般,爬上一座假山,借助山石遮掩行蹤,居高臨下關注著選妃現場的動向。   皇後日常生活起居在坤寧宮,防衛等級很高。而慈寧宮主要是前朝妃嬪居住,所以防衛等級相對要低的多,要不然朱鑫宇他們還真難以混進去。   選妃地點在一處小園子裡,假山、人工湖、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交相輝映,鳥語花香,曲徑通幽。   禮部在園子裡設了一排長條桌,配備椅子九張,擺滿各種水果、點心,張皇後居中而坐,宣慈太妃左手而坐,其他妃嬪及禮部官員,依禮端坐在左右兩側。   評委們的麵前,都有一個七十七人名單,隻標注了姓名和編號,還有筆墨硯臺。   張皇後的身後,有兩個宮女舉著華蓋,為其遮陽。   由宮女組成的儀仗隊,吹奏著悠揚婉轉的曲調,聽起來甚是喜慶。   禮部侍郎主持選妃之禮,令七十七個候選人逐一出場,如走秀一般。   小李子贊嘆道:“這些女子俱是身形勻稱,胖瘦適中,容貌一等,真乃秀色可餐也!”   “小李子,收斂點!今天是給本王選妃子呢!”朱鑫宇沒好氣地瞪了小李子一眼。   小李子有些委屈地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不然殿下怎麼要喬裝打扮,偷偷潛入,先睹為快呢?”   “說得在理!本王就開個玩笑罷了!”朱鑫宇淡然笑著,“也不知我那皇嫂眼光如何,能否選一個本王中意的!”   小李子酸溜溜道:“叫我看,這些佳麗任何一位,俱是國色天香,隨便選哪個,都是神仙眷侶,犯得著挑三揀四的嗎?”   “此言差矣!搭夥過日子,關鍵還是看性格,外表都是次要的!”朱鑫宇一本正經道。   “那倒是。”小李子胡亂答應著,望著那一眾美女出了神。其實,相距三四十米,根本看不清個啥。   那些女子穿得比較樸素,逐一出場,規範地行禮,簡短地自我介紹,姓氏、年齡、住所、父親是誰之類。她們口齒伶俐,顯然說辭都是亂熟於心。   張皇後等一眾評委,坐姿端莊,時而不露聲色,時而點頭贊許,時而顧左右而言他,時而在麵前的名單上勾選。   第一輪自我介紹完畢,評委們也完成了名單勾選,最終按得票多少,淘汰了七十人,留了七人進入下一輪。   第二輪是才藝展示,應試者們有的現場吹奏樂器,有的吟詩作畫,有的載歌載舞,耗費了半個時辰,隻剩下三人進入最終角逐,分別是徐氏、崔氏、周氏。   徐氏和崔氏年紀稍大,十八九歲,所以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周氏才十五歲,還是個黃毛丫頭,甚至略有些營養不良,身材瘦削單薄,不過生的倒是水靈靈的。   三人展示完才藝,張皇後側身對宣懿太妃說:“太妃娘娘以為當選哪位?”   “皇後娘娘,依本宮之見,周氏為最佳人選!”太妃也不遮遮掩掩,坦率地說。   張皇後正色問:“周氏最為弱小,何以見得?”   “徐氏、崔氏皆名門望族之後,不免嬌生慣養。周氏出身寒微,自幼操持家務,現今雖弱小,以後必然是要長大的。”太妃分析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昔太祖皇帝選妃,尤重勤儉樸素之德。信王年未弱冠,自幼孤苦伶仃,艱苦樸素,難能可貴,周氏可與其相得益彰也!”   張皇後不置可否,太妃湊近身,低聲耳語道:“據聞,崔氏與客氏係遠親,還是崔呈秀的族人。”   張皇後明顯愣了一下神,但旋即恢復正常,點頭贊許:“太妃畢竟閱女無數,一語中的!那就選周氏為信王妃,徐氏和崔氏納入坤寧宮,助本宮打理事務!”   隨即,禮部官員宣布:“大興縣民周奎之女周氏,豐容端麗,知書達禮,精通藥理,勤儉樸素,皇後娘娘甚是滿意,茲選定為信王妃,暫隨皇後娘娘住坤寧宮。禮部速速下達聘禮,欽天監擇良期完婚!徐氏和崔氏亦人才一流,隨皇後娘娘入宮等待分配!”   選妃儀式順利完成,眾人恭送張皇後回宮,張皇後的鳳轎,在眾太監宮女的護衛下,款款啟程。周氏及兩個落選者,以及各自的兩個貼身宮女,則坐著三臺轎子,各自由四個太監抬著,跟在後麵。   朱鑫宇和小李子躲在假山後,長時間保持著遮掩行蹤的姿勢,腿腳都有些發麻了。但此刻又不敢輕舉妄動,隻有繼續在暗處靜觀其變,祈禱眾人快點離去。   突然之間,小李子緊張兮兮地說:“殿下,崔氏的轎子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朱鑫宇不解地問。   小李子分析道:“崔氏的轎子一直在加速,已經超過周氏,直逼皇後娘娘了!這難道正常嗎?”   “你的意思是,這崔氏可能要對皇嫂不利?”朱鑫宇驚訝無比,“那還等什麼?”說罷,已經從假山上跳下來,在樹林裡飛奔,朝著皇後的隊伍而去。   小李子十分無語,但還是無可奈何地跟了上去。對於他的這個主子,他已經習慣了,因為他的行為總是如此怪異。   很快,皇後的轎子已進入樹林,而崔氏的轎子已經追了上來,幾乎就要並駕齊驅了。   朱鑫宇隔著十來米的距離,隱約可以看到,崔氏的轎子窗口,有三把弓弩瞄準了皇後的轎子。   如果崔氏那邊發動襲擊,朱鑫宇毫無辦法,他隻得大吼道:“有刺客!”   崔氏的轎子頓時慢了下來,弓弩規規矩矩收了回去。其他人則亂做一團,四麵八方的侍衛火速朝這邊趕來。   小李子被朱鑫宇這一嗓子嚇得摔倒在地,想死的心都有了。縱觀這整個慈寧宮,私自闖入的,除了他主仆二人,恐怕再找不出第三個!這一聲喊叫不是自投羅網嗎?   張皇後聽到叫聲,沉著命令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宮!”太監們頓時加快了步伐,將慌亂的後續隊伍丟得老遠。   行刺的機會稍縱即逝,崔氏一行將弓弩藏好,放棄了行刺計劃。   侍衛很快抓住了朱鑫宇和小李子,對於這兩個來歷不明的人,侍衛們二話不說,五花大綁了,押往坤寧宮。無疑,如果真有刺客,這兩個家夥最先洗不脫嫌疑。   信王平日裡深居簡出,本來就絕少有人認得。現在又化妝成小太監,益發沒人想得到,他們抓的居然是王爺。   皇後親自審問,一看是信王,頓時皺起眉頭,但左右下人頗多,皇後於是不動聲色道:“汝二人如何擅闖慈寧宮?”   “回娘娘,我二人係信王貼身太監,尋思著信王終身大事,其本人不能親赴現場,故我二人擅作主張,尋思著借機混進慈寧宮,替信王殿下一睹選妃典禮盛況。實在未曾料想,慈寧宮防衛如此鬆懈,我二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混了進來。不管如何,終是我二人壞了規矩,請娘娘責罰!”朱鑫宇不慌不忙道。   張皇後有些忍俊不禁,揮了揮手道:“信王對近侍最是管教有方。即是信王貼身侍衛,且押回勖勤宮,交由信王自行處置!你二人可還有話說?”   “娘娘宅心仁厚,然這宮中心懷鬼胎之人處處都有,無孔不入,無所不用其極,小的奉勸娘娘,不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時時多加小心也!”朱鑫宇振振有詞道。   張皇後似乎聽出了朱鑫宇的弦外之音,點頭道:“聽你一說,本宮倒想起了一些重要事情!來人,將這兩個擅闖慈寧宮的家夥押回勖勤宮,責令信王依律責罰,明日將結果呈報於本宮!切記,務必直接押往信王寢宮,以免任何人徇私枉法!對今日參加選妃儀式之人,連夜逐一細細盤查!對坤寧宮、慈寧宮嚴加巡邏。明日卯時,將盤查情況稟報與本宮!有重大事情,隨時來報!”   接下來,帶刀侍衛押著朱鑫宇和小李子,朝勖勤宮而去。坤寧宮和慈寧宮燈火通明,數百人對參加選妃儀式之人展開了盤查。   亥時,有太監來報,崔氏的兩個貼身宮女、四個太監皆中毒身亡,在她們的轎子裡,搜出了三把弓弩,外加箭矢三支。   隨即,又有太監來報,崔氏投井自盡了,屍體已打撈起來。   張皇後並沒有太多意外,自言自語道:“果然如我所料!難得他也察覺了異常!”想到慈寧宮樹林中那一聲“有刺客”,又聽到太監稟報的這些消息,張皇後的心裡還是不由得一陣後怕。   原本,皇後是更看好崔氏作為信王妃人選的。當時太妃提醒之後,她突然改變主意,並決定將三人都帶到坤寧宮,就是起心要查辦崔氏的,沒想到對方原本就是奔著她來的!若真將這崔氏定為信王妃了,又不知會惹何禍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東廠胡同。魏忠賢豪華的府邸,魏忠賢和客夫人對麵而坐,一個太監進來,關好門窗,跪地稟報道:“啟稟九千歲並太太,崔氏敗露了。”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叫本宮看,那崔呈秀不可再扶持了!”客夫人聲色俱厲道。   魏忠賢陰沉著臉,緩緩道:“令崔氏行刺皇後,實乃下策也!當初咱家就極力反對,夫人就是不聽!崔呈秀已成功上位,如今其族人犯事,這顆棋子不穩固了!”   “一切可曾處置妥當?”客夫人轉而詢問道。   太監稟報道令:“崔氏及相關人等皆已自行了結,死無對證!”   “皇後心思縝密,且頗有主見,並非好糊弄之人!加之皇帝又十分遷就於她,夫人三番五次針對她,皇帝都力保她,故往後當謹慎行事,沒有十足把握不可輕易招惹也!”魏忠賢語重心長地說。   客夫人不以為然道:“哼!才當了幾天皇後?就敢跟老娘鬥法?老娘給皇帝喂奶的時候,她還不知在哪裡呢!如今這皇帝已是行將就木,皇子又才一歲,隻要除了那張嫣,扶持那兒皇帝繼位,這朝廷還不是我們家的!?”   “夫人,你我位極人臣,更當如履薄冰也!”魏忠賢勸道。   客夫人嘆息道:“哎!夫君怎地如此謹小慎微了?若不除掉張嫣,後患無窮也!”   “夫人莫要忘了,還有一個信王虎視眈眈!”魏忠賢沉思道,“張嫣畢竟隻是一介女流,而信王是朱家血脈,他才是你我最大的威脅!”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