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群妖纏佛香火遁,把酒郡主話閑愁(2 / 2)

‘雖然不知原因,但假設心慈寺的羽教教徒就是想放火拖住盛傳雄的腳步,那他們必然在撤退。’

‘撤退方向可有三條。’

‘往東入海,不現實。’

‘往西,有太多城鎮。’

‘唯有往北,人煙稀少。’

他就是賭一把。

如今李玄,血格的第一欄放著“骷髏花”,第二格放著“虎魔太歲”。

他對白骨位置非常敏感。

他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

他可以通過白骨妖去看。

白骨妖的活動範圍很廣,可達方圓五十裡。

白骨妖帶來的精神負擔很小,怕是隻有惡鬼的十分之一。

如果說後期一點精神能負擔一百個惡鬼,那麼這就可以負擔一千個白骨妖。

而“虎魔太歲”置於第二格所帶來的增強,可以小概率產生“更強的白骨妖”。

李玄繼續賭。

他在賭出現更強的白骨鳥。

但或許是因為時間太短的緣故,更強的白骨鳥一直沒有出現。

李玄掃了一眼空餘的13點妖魔點,又掃了眼“精神:15+36/30】”。

他默默道:‘加點。’

一點又一點空餘點被加到了精神上。

而在加了10點之後。

李玄隱隱感到白骨的活動範圍更大了,而“更強的白骨妖”產生的概率似乎也變大了。

刷!

陡然間,一個生滿了骨刺的白骨鳥出現了。

這隻白骨鳥振翅而動,便沖上了天空,然後完全無視道路,飛躍山巒快速往前而去

其目俯瞰大地,所見一切白骨紛紛從泥土裡站起了身體。

白骨妖越積越多,變異的“更強的白骨妖”也越發之多。

這些魔仆飛快地沖向山道,從各個角度,往前追去。

皚皚月色,普照山林,照出那前赴後繼的慘白骷髏,還有在峽穀裡靜立的詭異“妖魔”

‘那日,許多香客焚香祈拜,積起了大量香火,這才有了魔佛顯威。’

‘而之後,香火燃盡,竟是還有數十騎兵逃了回來。’

‘今日,若羽教在逃,那他們必然來不及,也不可能大量焚香焚出上次的規模。’

‘即便有上次規模,覆籠之地也頂多數裡。’

‘不,就算預估那有十幾裡地,但也絕對尋不到我。’

李玄思索著。

而在他全神貫注地操縱之下,這片本就因為災禍而死了不少百姓的區域逐漸開始顯出骷髏海。

忽地,他神色一動。

某一個白骨妖傳回了影像。

峽穀間的蜿蜒路道上,正有七輛馬車在飛快奔行

“什麼聲音?”紫尾蛟王神色凝了凝。

深夜,除了馬車輪轂飛速轉動的聲響,呼呼的風聲之外,卻又多了些奇異的聲音。

那聲音起初如蟻群窸窣,緊接著如群獸奔騰。

而聲音走向,正是馬車。

那是一種從四麵八方包抄而來的聲音。

老尼皺眉道:“追上來了?”

說罷,她果斷道:“焚香。”

話音落下,七輛馬車的最末一輛中,有尼姑,僧人從包袱裡恭敬取出了香火,然後快速點燃,開始對著空氣祈拜。

之所以可以對著空氣祈拜耳有效,並不在於拜神法的高明,而是因為佛就在身邊。

紫尾蛟王在教導薔薇時,之所以設計了那麼一套舞蹈,還說這是高級拜神法,隻不過是為了掩飾“拜神法的簡單”。

此時,老尼微微側頭,看了眼第一輛馬車前方那可怕的無首佛,以及那車廂裡正在吃果子蜜餞、喝美酒的羽衣聖女。

自從知道“羽衣容器”的真正意義後,那位聖女就變得無比崇高。

僧尼們虔誠拜神。

香火氤氳出一片光明的世界。

那世界的光明裡,隱隱顯出兩尊巍峨巨影,一則盤膝而坐,手掐說法印;一者側臥,似縱橫之山。

同拜兩神,顯然比一個更高效。

但這也有前提,那就是這兩尊神本身必須“是友非敵”。

而一個“無頭佛”,一個“佛母孔雀”,顯然符合這個條件了。

僧尼周身很快浮出渾濁薄膜,繼而取出袖中兵刃。

這薄膜相比那一日的黑膜顯然差了一個檔次。

而就在這時,他們頭頂傳來異響亮。

有個僧人抬頭一看,卻見月光下,一團森然的白影從半空墜落。

“阿彌陀佛。”

僧人道了句。

這句才道完,他就看到了那從天而降的白影。

啪!

白影落地,摔了個粉碎,卻是一團兒骸骨。

可就這麼一下,卻完全隻是個開始。

下一剎,越來越多的白影湧了出來,有的攔住了馬車的前路,有的在從後包抄,有人形白骨,還有獸形,鳥形

馬車想行,但這些白骨擋道了,便根本過不去了。

拜神而周身裹著渾濁薄膜的僧尼躍下馬車,刀光紛飛之間,擋路的白骨妖根本不堪一擊,被斬碎成渣。

馬車順著這開出的道,往前行了數十米。

可這一行,就宛如進入了沼澤地。

越來越多白骨,各色各樣的白骨,鋪天蓋地而來。

便是那些被斬碎的白骨,也已堆得到處都是,使得周邊的道路極度難行,而馬車的輪轂則是陷入那些白骨渣中。

越來越多的僧尼焚香拜神,下了馬車,去斬白骨。

然而,白骨妖何其之多?

身有渾濁薄膜的僧尼雖然厲害,但麵對骷髏海的消耗,他們也隻覺自身精力、體力在飛快退散。

紫尾蛟王眉毛一皺,也提著刀加入到了開道行列。

隻不過,這道無論開不開都差不多。

路上堆滿了白骨。

馬車幾乎在白骨小山上行走了,根本就是無法通過。

小半盞茶的時間裡,這七輛馬車就往前移動了不到百米的距離,且速度越來越慢,基本上就已經到了徹底停下的地步了

馬車前,無首佛冷冷看著這一幕。

而車廂裡正在吃吃喝喝的薔薇也忍不住拉開車簾,往外瞅了一眼,她唇角邊還沾著一粒“蜜餞屑子”。

其實,她沒和公子說,這段時間她越來越餓,公子在州牧府的時候,她就天天在外吃,兜兒裡的錢早就吃沒了。

不過,如今她做回了聖女,這自是管飽了。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容器之事”看來躲是躲不了,那不如直接去麵對,看個清楚。

這也是她下定決心重返羽教的原因之一。

“怎麼了,兒子?”

薔薇自從知道那是個佛,而且似乎就是羽教信奉的佛之後,她就果斷認下了這個兒子。

無首佛看著四周,道:“有個一階妖魔纏過來了,但今日不宜久戰,便不尋它了。”

“一階妖魔?”

薔薇對此毫無概念。

無首佛說著話的時候,早點燃了三柱清香。

祂手中的香和其餘僧尼點燃的並不同,而是經久不散,續續不斷。

香火在月光裡流淌成一條淡金色的“霧河”。

薔薇嘰咕著嘴,探著腦袋好奇地看著,忽地她“啊”地尖叫了一下,因為她看到就在她馬車旁邊,居然有個白骨妖在盯著她看。

那一雙深邃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可那白骨妖並沒有沖過來攻擊她。

薔薇眨巴著眼,若有所思。

可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金色霧河隔開了。

香火霧河裹住了七輛馬車,以及在外的僧尼,又蜿蜒向前,迅速從白骨妖的骷髏海中鉆了過去,而逐漸向遠,形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羊腸小道般的金色路徑。

骷髏海能擋住馬車,又豈能擋住香火?

下一剎

七輛馬車突然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原地。

白骨妖們丟失了目標,紛紛愣在原地,左看右看。

天空中,骨鳥展翅,疾翔而飛,卻再也尋不到那七輛馬車的蹤跡。

而那七輛馬車卻已直接出現在了數十裡之外,直接擺脫了白骨妖的搜索範圍。

車手,無首佛的頭顱又飛速腐爛。

然而,祂手中香火未滅。

於香火中,祂又摘了一顆不知哪兒來的女人頭,按在了脖頸上,繼而幽幽地看著遠方。

薔薇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後又盯著那變成了女人的佛,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是喊兒子好,還是女兒好。

隻不過那被丟在一旁迅速腐爛的頭顱,卻是無論看多少遍,都會覺得驚悚

荒林中。

哧哧哧

樹根和觸手紛紛被收起,又化作了雙腿。

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子裡的樹下,仰頭靠在樹身上,腦海中閃過他和薔薇對視的一幕。

“居然嘴角還沾著食物”

李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他是又疲憊又失落,心底有些空蕩。

他腦海中猶然浮現著那條香火鋪成的金色路徑。

“我還是太弱了。”

悄悄返回青木州城後,李玄在綠柳館睡了足足一天,起床後下意識地喊了聲:“薔薇,少爺餓了。”

然而,卻沒人回應。

李玄愣了下,這才想起薔薇已經不在了,她真的去了羽教當她的聖女去了。

一時間,他就那麼在塌上躺著,看著窗外秋日那高高的天空,還有逐漸變得暗淡的太陽。

傍晚到了。

一輛馬車在六名騎兵的護送下,從遠而來,停在了綠柳館。

馬車裡,一個大男孩率先跑下馬車,緊接著便是盈盈而行的貴婦人。

這正是淳陽郡主和周濟海。

兩人見李玄今日突然沒來州牧府,都心生好奇和擔憂,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擔心,便過來了。

“兄長,兄長!”周濟海邊跑邊喊。

而待到母子倆來到李玄所住宅院門前,敲響了門後,李玄便從塌上起身,前來迅速開了門,又鉆入了被褥。

淳陽郡主看向屋裡,見到李玄模樣,稍顯愕然。

因為此時塌上李玄的臉色不是太好,有種失了往日朝氣的感覺。

“兄長,你你怎麼了?”周濟海問。

淳陽郡主掃了掃周圍,忽地輕輕拍了拍周濟海的肩膀,道:“濟海,去馬車上。娘有話要和你玄哥哥說。”

周濟海難得地沒有調皮,而是轉身跑開了。

淳陽郡主則是走進屋裡,然後將門淺淺帶上,之後理了理朱紅色羅裙自然地坐在了床榻邊緣,正欲說什麼,忽地感到有那麼一絲莫名的心亂。

她眼前少年即便臉色不好,整個兒卻也散發著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

而她怎麼竟然坐在他的床上?

淳陽郡主心兒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癢癢的感覺,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此時升起的古怪感覺,心中暗道:‘雲裳呀雲裳,他是你兒子的結拜兄弟,平日裡也都是稱你雲姨,即便已是少年郎了,可卻也還是你子侄一輩。你何必多想呢?’

念頭如此想著,淳陽郡主平復了心緒。

她來此的路上早已注意到了:李玄的那貼身丫鬟沒了。

而再聯想到昨日至今,城裡有些人失蹤了,有幾人已經發現了屍體,但那些屍體上的頭顱都沒了,怎麼尋也尋不到,煞是古怪。

因此,她便有了幾分猜測。

李玄的那位丫鬟,怕不是也在這起事件中不幸失蹤了。

淳陽郡主深吸一口氣,目光溫柔,柔聲道:“小玄,隨姨姨一起回州牧府吧,綠柳館這邊的房間姨姨去幫你退了,好嗎?”

睹物思人,所以淳陽郡主想帶李玄離開。

至於事,她不問。

問了,就是揭人傷疤,何必?

李玄沉默了下,他也覺得自己確實該跳出來了。

至於羽教,他有預感,未來還會遇到。

不,不是遇到,而是根本不可能躲開。

既然如此,那他終還有見到薔薇的日子。

在那之前,他要變強,而非如此地自耗。

於是,他點了點頭

片刻後。

李玄坐上了淳陽郡主的馬車,返回了州牧府,用餐後,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托腮思索,復盤。

這院子自是州牧府內宅。

亥時。

他院門被敲響,門外傳來淳陽公主的聲音。

“小玄,睡了嗎?”

李玄迅速起身,開了門。

今晚的淳陽郡主似是新浴過,周身散發著淡淡花露的味兒,隻不過她依然整整齊齊地盤著雲鬢,點著朱唇,胴體裹著乾凈嚴實的朱色綢裙,並沒有半點失禮的感覺。

“雲姨。”李玄道。

淳陽郡主忽地露出笑,輕聲道:“其實姨姨要謝謝你呢。”

李玄愣了下。

淳陽郡主道:“就在這兒說呀?”

李玄失笑道:“雲姨,裡麵請。”

說著,他領著淳陽郡主入了室,敞著門,點燃桌幾上的油燈,又分坐下。

淳陽郡主這才道:“那日,其實你聞見了我身上的酒味吧?姨姨真要多謝你沒有告訴濟海呢。”

李玄笑道:“人皆有煩惱,雲姨便是小酌兩杯,卻也無妨。濟海知道了也會理解。”

淳陽郡主搖搖頭道:“我不能在濟海麵前失了禮數,這是我對他的言傳身教。”

說著,她忽地柔荑輕動,變戲法般地從身後摸出一個大酒壺,擺放在桌上,然後道:“今日,姨姨陪你喝。”

李玄愣了下,卻旋即明白過來。

他輕嘆一聲道:“好。”

兩人擺開酒具,你一杯我一杯。

李玄的體質屬性放在那兒,酒量自然沒的說,可他沒想到的是淳陽郡主居然也很能喝。

不僅如此,郡主還越喝越開心。

很快,兩人就解決了一壺酒。

淳陽郡主又問:“小玄,你這兒有酒嗎?”

李玄搖頭道:“沒有。”

淳陽郡主托腮,笑道:“給你搬東西的仆人都告訴我了,說你帶了三大壇美酒。是不是有愁不想和姨姨一起消呢?”

今日,她也是抱著目的來的。

她希望的發展是“李玄醉酒後,哭著把他心中的煩惱傾訴出來,如此,她和李玄的關係就會更加親密一層”。這種情感的緊密聯係,會在今後將李玄更緊地和她捆在一起。

至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她也有想過。

然而,李玄為人正氣,相貌堂堂,且她也是一心將李玄當做晚輩,又怎會不妥?

這不過是一次長輩和晚輩的交心,有什麼好介意的?

她笑看著李玄。

李玄也是無奈,隻得去將買來的美酒搬出。

這幾日,他確實想放縱一下,多喝點酒。

很快,淳陽郡主又與李玄喝了起來。

一杯接著一杯

很快,一壇盡了。

兩人都很強,似乎都沒有醉。

於是,第二壇酒的封泥又被拍開了。

兩人繼續飲。

“雲姨,你沒事吧?”

李玄有些不放心。

淳陽郡主麵色如常,柔聲道:“小玄,姨姨喝酒沒醉過,你如果不行了,就別硬撐著了。”

李玄二話不說,直接換了碗。

淳陽郡主掩唇笑著,也換了碗。

未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第二壇見底了。

李玄麵色沒有變化。

淳陽郡主“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李玄:???

沒一會兒,他聽到淳陽郡主哭了起來。

這端莊的美婦雙腿扭夾,原本還看著正常的雙頰一下子湧上了酡紅,哭著喊著:“相公,相公”

哭了一會兒,卻又不喊了,隻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玄無奈,隻得先關上門,然後扶著美婦,讓她在塌上休息,自己則是獨自坐到小院裡。

酒意翻湧之間,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魔佛是不是妖魔?

如果是

那魔佛,有沒有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