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成親後的第二年夏天,林丘源與祝玲生下一子,取名林遠道。在林遠道一歲時,他的師祖齊巍病逝了。齊巍死後,華山派的存亡全在乎於林丘源一人,如果他也棄之不顧,那麼華山便就此消亡。成親後,他有過兩年幸福平靜的時光,在他還不必真的一攬重任在身的時候。   齊巍是在某個夜裡悄悄死去的,並未留下什麼遺言。他死時看不出還有什麼壯誌難酬、什麼難圓遺憾,他就如熟睡一般祥和,隻是已經死去。這令林丘源傷痛不已——華山此時隻餘三人,華山派是否就此人去樓空呢?安葬師父之後,林丘源走過臨風閣,殘破之影再現,去往石蘭長坡,仿佛又是滿目荒草孤煙。祝玲看出師兄對此地深含感情,她不能是那個提出讓師兄放下一切下山的人。   整理師父遺物,林丘源找到了華山劍法的全本劍譜和內功心法。他翻看劍譜,想起了師父戰敗的那一役,書中記載與師父所教授並無任何不同,華山劍法最後一式,也即最精妙的一式,是沒有劍招的,隻一句口訣。林丘源想,那一絕招師父大概並未練成,所以才至戰敗。他收攬了所有華山派的重要遺物之後,自第二日起便恢復作息,勤練劍法。祝玲明白,從那日起一切都將發生變化:自此師兄再未教過她一次,她也放下長劍,開始操持起華山派的日用開支。   過了三年,林遠道已能下地走路。林氏夫妻二人決定下山,遊走四方招徒。林丘源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華山渡過,他耗費人生前二十幾年學習的,隻有華山劍法,除了曾擔任過人人稱頌的大俠之外,他並不知多少遊走江湖的門道,江湖的新鮮見聞也都是由師妹下山置購一些日需時聽來再轉告林丘源。弟子門人走盡後,華山派在江湖上的名聲一落千丈,而今更是幾近消隱,無人提起。林丘源曾下山過幾次,找到昔日與華山交好、捐過錢財的商賈望族,當他們聽到林丘源提起華山五劍的名號時,不禁搖頭訕笑——他們不會再像過去那樣供養華山派。但看在往日舊情的份上,他們願意提供林丘源一些機會,讓他的一身武藝能夠發揮作用。可名門正派的武學隻能用於懲奸除惡、扶助正義,這是無需言明的規矩。   世態炎涼之變,林丘源已不是第一次見,他雖然臉色難看,但依然維持禮數,隻是淡淡的回絕了。祝玲勸過他幾次,她認為可用來對付一個路邊無賴的功夫卻不能拿來換取錢糧,填飽肚子,這樣的規矩未免過於古板可笑。可林丘源寧抵押華山的耕地、房產也絕不願“出賣”自身武學。   一番走動,才知五嶽劍派在那一役後真的盡皆衰敗,如今還隻剩少林、武當兩大派留存。邪教被殲除後,也再無多少山賊鬧事,人人從商入仕,仿佛功夫就此再無用武之地。四處兜兜轉轉,亮出華山的名號已經吸引不了路人眼光。人人對豪俠的敬頌瞻仰沒變,可如今卻是一個容不下豪俠的時代。除了幾位無業遊民願拜入華山、以保衣食之外,幾乎沒有一個人家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習武,而最精湛的武學,是要從小修習的。   繞了一圈,來到華山附近的五裡鎮。五裡鎮雖小又沒什麼名氣,但也有好幾戶財主,好幾處熱鬧非凡的市集,它又恰好處於華山與武當之間,兩派來往途徑於此也是最為方便。   林丘源命幾位門人在鬧市中吆喝了幾天,可對於華山招徒一事幾乎無人問津。這天他和師妹依舊坐在街邊喝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丘源突然說道:“師妹,我知你近來不再練劍,可那華山劍法多少還記得點吧。”   “怎麼?功夫不能拿來賺錢,卻能像賣藝一般當街對舞?你丟得起人,我可丟不起。”   “我也不想。可再不拿出點真功夫出來,這回下山就真顆粒無收了。”   “哎,拿劍來吧。”   兩人走到集市口的一處空曠場地,人流依然如故的在他們身旁穿梭。兩人眼神相對,便一齊拔劍,擺好架勢。路人見狀紛紛繞開,真有不少好事者駐足圍觀。師妹一躍急刺過來,故意撒撒怨氣,師兄一閃躲開,波瀾不驚。反倒不少人真被唬住,為林丘源捏一把汗。兩人見招拆招,鬥了十幾回,多次驚險的橫劈、直刺全被巧妙化解,看得眾人眼花繚亂,驚心動魄,最後換來一陣又一陣鼓掌喝彩。林丘源發現,從前教過師妹的劍招,她全沒忘。於是他又生一計,催動內力同師妹共舞起華山劍法第二式,那一式劍招忽急忽緩,忽飄忽沉,每一揮劍刃都直發出一股厚重劍氣,引得四周風流如濤浪洶湧。隻見兩人身形變化莫測,一時貼近合如琴瑟,下一刻又相對離身而去,鬥如龍虎;那風流左突右撞,眾人時如矗立山巔,迎狂風不住,又時如臨怒號河海,波濤翻騰陣陣襲來。一式終了,離背兩人忽而轉身,執劍對劈,錚一聲雷鳴立住,戛然而止。劍氣穿身而過,風流漸息。圍觀眾人呆住半響才大聲喝彩,地上霎時如落金雨,叮叮當當,滿地銅錢。眼見好戲結束,駐足人潮又逐漸散去。林丘源內心一股無奈悲涼之情頓時翻湧上來。